第30節(jié)
“畫窗外風(fēng)景?”霍免建議道。 尤諳說:“前天剛畫的呀?!?/br> 撓撓腦袋,霍免面露苦惱:“那你不想畫了嗎?” “想的?!彼卦挼乃俣认裨趽尨?。 微微懸起的心落回了胸膛。 她的手枕著腦袋,目光投向白白的天花板,放緩了聲音對他說:“天氣預(yù)報說今天下暴雨。是特大暴雨的話,我們學(xué)校會放假吧……真想放假啊。唉,尤諳,如果沒下大暴雨,我不能提前回來的話,你就進(jìn)我們學(xué)校,找個理由把我接回家,你覺得怎么樣?” 霍免說得輕輕巧巧,尤諳也答得輕輕巧巧。 “好?!?/br> 見他答應(yīng),她的話不自覺地多了起來。 “那,我在高一五班。你進(jìn)學(xué)校以后,穿過花圃,直走大概兩百米,找到灰色那棟教學(xué)樓;然后,你得走樓梯了,走到頂樓,臨近樓梯口的第二個班級。你抬頭,能看見高一五班的牌子,有牌子,那就是走對了?!?/br> “我坐在,第二組的第二排。不過這個你不用記,你一路過門口,我就看見你啦。到時候,我就跟你招招手……” 今天的天氣很不好,不好的天氣很難得。 很少很少的壞天氣里,尤諳或許在白天,也可以和霍免一起出門。 可她要上學(xué)呢,每天要學(xué)的東西那么多。 讓內(nèi)核七歲的小屁孩尤諳去學(xué)校接她,霍免心中知道,那是任性又不切實際的幻想。 她只是說說而已。幻想一下過過癮,沒有當(dāng)真的。 第28章 逃課 上學(xué)路上開始下雨,霍免撐著傘,默默祈禱雨能下得更大一點。 整個上午,學(xué)校都沒收到暴雨預(yù)警。 臨近中午,雨勢漸漸轉(zhuǎn)小。 霍免盯著窗外出神。 需要記的筆記太多,一不留神就黑板上又多出了一大片,老師嘴里念著的課文,傳到腦子里全是亂碼,聽得她云里霧里……霍免索性止了筆,不再繼續(xù)做筆記。 大概是一早起來就存了不想上學(xué)的心思,幾節(jié)課過去了,她心里仍然想要回家,一直提不起勁。 課間,趙言走過來,問霍免需不需要借他的筆記本。 她搖搖頭,謝絕了他的好意。 林妝和王橙橙跟霍免不在一個班,要是在的話,她們一定會對這一幕八卦一番——喲,趙言這么關(guān)心你呢。 午休前最后一節(jié)課,霍免單手撐著頭,另一只手百無聊賴地轉(zhuǎn)著筆。 班里分組討論時,教室前門被人扣了兩下。 霍免在嘈雜聲中往那兒望去,她心里對自己說“切,才不可能是你希望的那樣”,目光卻是誠實地被吸引。 英語老師放下手中的課本去開門……外面的是班主任。 看樣子班主任不是來通知提前放學(xué)的?;裘饪戳丝创巴?,雖然天陰著,但下的雨是那種綿綿的毛毛細(xì)雨。 沒有驚動其他同學(xué),班主任對英語老師耳語了幾句。 而后,英語老師朝霍免走來。 “霍免,收下書包,你家長找你?!?/br> 腦子花了幾秒鐘接收到這個信息,霍免一掃之前懶洋洋的頹唐,飛快地把桌上的文具收到書包里。 當(dāng)她壓抑著上揚(yáng)的嘴角,開開心心背著書包站在教室前門時,班主任已經(jīng)先一步走了,尤諳在門口等她。 “兔子?!?/br> 陰天不甚明晰的光線里,他穿了一件灰色的長風(fēng)衣,笑容清朗;見她出來,溫柔地喚了她一聲。 “你、你……” 上課時間出教室的行為太過惹眼。前門沒關(guān),即便知道人的視線不會拐彎,霍免也難免有些做賊心虛,唯恐被同學(xué)或英語老師看穿自己要逃課;這會兒看見尤諳,連怎么稱呼他,都讓她犯了難。 他似乎能看穿她在想什么,牽過她的手,往前走了幾步,走到走廊的盡頭。 這個角落是徹底沒有人了,于是霍免用氣音問尤諳:“你怎么請的假?。俊?/br> “編的,”尤諳神神秘秘地遮了自己的嘴,小聲道:“說是喪事。” “哇!”霍免踮著腳,伸手去揉他的頭。 ——尤諳也太聰明了吧?!他是怎么用這個七歲的小腦袋瓜想出這個天才的借口! 她一邊親切地順著毛,一邊毫不吝嗇夸獎他:“你太棒了啦。” “嗯,兔子……” 尤諳自然地彎下腰,顯然是喜歡被她這樣對待。 不過,出于理性的角度,他提醒道:“你看起來,笑得太開心了?!?/br> “哦哦?!被裘怦R上反應(yīng)過來,他幫她請假的理由可是不好的事。 “那我哭喪著臉!”說是這么說,她那一雙眼睛亮晶晶的,滿滿的喜悅藏都藏不住。 此時仍是上課時間,隔壁的教室里傳出朗讀課文的聲音。 同學(xué)們還在被無聊的語法公式纏身,只她是一個特例。 心中雀躍地滋長出不為人知的叛逆,霍免挽著尤諳,腳步輕快地與他一起,蹦蹦跳跳下到一樓。 正要出教學(xué)樓的時候,霍免看見了迎面走來的教導(dǎo)主任。 “嘶!” 到底是說了謊,對自己的自我定位也是“逃課”。 霍免當(dāng)即慫成一只螞蟻,扯住尤諳,帶他一個扭頭,忽然往樓梯的上一層逃。 在他們倆人的小小世界里,霍免是毫無疑問的主導(dǎo),尤諳沒有擺正他“家長”的角色,跟隨著霍免一起逃亡。 一口氣上到三層,他們行色匆匆路過這層的走廊,換了一側(cè)的樓梯準(zhǔn)備往下走…… 不巧,這時,霍免聽到下一層有老師講話的聲音。 “是我的數(shù)學(xué)老師!我們不能下去!” 她數(shù)學(xué)成績不好,因此對數(shù)學(xué)老師也有種天然的畏懼。 ——得了。 尤諳任由她拉著自己,他們蹭蹭蹭地又上了一層樓。 照這個發(fā)展,他倆走著走著,都要走回原先的班級門口了。 ——霍免這膽量與智商,基本是告別逃課了。 他望著她表情拘束的,眉頭糾結(jié)的側(cè)臉。 不得不說,這個霍免從表面看,與兒時車隊里那個無法無天、神采飛揚(yáng)的兔子,已經(jīng)相去甚遠(yuǎn)。 不過,本質(zhì)上仍是沒變。 記憶里的她,就算被mama揍,回頭也還是要替他出氣。 如今的她,自己怕老師怕得要死,便認(rèn)定他也是怕的,緊緊抓著他,指揮他逃跑的方向。 ——不過大了他數(shù)月,老覺得自己是大jiejie。 “噓!”她觀察著樓下,對他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我們等一會兒,你別出聲,我說走了,你再……” 尤諳拎起霍免。 兩人間高大與嬌小的定位,終于在這一刻得到了校正。 他抱她抱得輕輕松松。 在他懷里不停掙動的她,像一只被抓起來的,不安分的小雞仔。 他索性帶著她,又上了一層的樓梯。 “喂,你!傻瓜,我們班在頂樓的,那上面沒有路啦?。 鄙眢w無法自主,霍免試圖在話語上找回一點氣勢。 在她嘰嘰喳喳的吵鬧聲中,他們上到天臺。 門一開,雨季中特有的,充盈豐沛的水汽撲面而來。 霍免被冷著了,下意識地往尤諳的懷里縮了縮,動個不停的嘴巴終于消停。 陰沉沉的天空,飄落下的細(xì)碎的雨。 她抬眸便能看見,他近在咫尺的,安靜又漂亮的容顏。 他說話時她根本沒聽。 因為,她猝不及防地想起來,自己喜歡他這件事。 他們離得這么近,她想掩飾那點小心思,都不知道該藏哪里。 滿心滿心,局促不安地。 “……好嗎?”話尾,尤諳沖她眨眨眼,上揚(yáng)的音調(diào)代表詢問。 霍免被他迷得暈乎乎的,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也能非常堅定地在他的目光中點點頭。 如果將學(xué)校比作籠子,那么逃課的霍免,便是一只飛出鳥籠的自由小鳥。 ——“飛出”這個詞,不是比喻義。 冒著雨,男人抱緊了他懷中的少女,從他們學(xué)校的天臺起飛。 騰空的那一刻,霍免腦中旖旎的粉紅泡泡,瞬間噼里啪啦地消散。 死亡的沖擊下,她能想起的字眼,只有那個…… ——“瘋子?。’傋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