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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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不知這女人為何輕生,但見對方這模樣,向南星暗地里拽拽商陸,讓他少說兩句,免得又把人刺激壞了。 商陸心煩得不行,下意識反攥她手。 他只顧語氣更冷,沒注意到被他攥著手的向南星指尖一僵耳根卻一陣發(fā)軟: “百度查的那些東西你就別信了,我是醫(yī)學(xué)生,可以負責(zé)任地告訴你,除了法律上可能會出現(xiàn)的糾紛導(dǎo)致沒有醫(yī)院認捐,無論哪種自殺方式,都會引發(fā)心臟停跳,多器官持續(xù)性缺血衰竭,這樣的遺體根本就沒有捐獻價值?!?/br> “就連眼角膜,窒息死亡會引起眼球深層充血,眼角膜都廢了,你拿什么去捐?” 他討厭拿自己生命當(dāng)兒戲的人。無論出于什么原因。 “別說了……”女人痛苦得背過身去。 看著這女人羸弱的背影。商陸?yīng)q豫了一下—— 那一刻,向南星能感覺到他攥著她的那只手,微微失了力。 他的表情,也像是想抓牢什么卻偏偏錯失。 “我媽當(dāng)年就是套塑料袋自殺的?!?/br> 商陸說得很是平靜。 怔住的卻不止向南星。 “她是癌癥晚期不想活了,但我還是恨她,把我一個人丟下。” 那女人慟然之下,還是回了眸。 “你是解脫了,但那是因為愛你的人替你背負了痛苦——這種痛苦比你承受過的,要多幾倍幾十倍?!?/br> 商陸看著這個女人。 眼里分明轉(zhuǎn)嫁著恨。 第10章 商陸終于找到這女人的藥放哪兒了,包括抗抑郁的阿米替林。 藥瓶上貼有開藥時間和應(yīng)服劑量——按照這兩者推算,這女人起碼已經(jīng)停藥了半個月,藥瓶基本上是滿的沒動過。 商陸幾乎是半逼迫這女人把藥吃了,藥效起來沒多久女人就陷入昏睡,向南星也好不到哪兒去,連挪到一旁凳子上的力氣都沒有,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床邊的腳踏上。 反觀商陸,一點都不累似的,正折回桌邊,看桌上的手機和器官捐贈協(xié)議。 手機關(guān)機了,看來這女人并不想被任何人找到。 捐贈協(xié)議透露了一部分信息—— 女人叫邢璐,受捐的是浙醫(yī)二院,執(zhí)行人一欄寫的則是她丈夫葉志偉,捐贈協(xié)議三年前就已公證有效。 07年那會兒,一個丈夫肯在妻子的捐獻協(xié)議上簽字,商陸本會覺得這是個思想境界極高且十分大無畏的男人。 可如今,商陸只覺得那是個放任妻子去死的混賬。 即便如此,商陸還是按照捐贈協(xié)議上留的聯(lián)系方式,準備給這個葉志偉打個電話。 不料電話還未撥出去,門外就傳來一陣氣勢洶洶的腳步聲。 腳步聲兇險一停,緊隨其后的是鑰匙開門的聲音—— 門外動靜那么大,分明不止一個人,開個門而已,門鎖已被弄得刺耳響,嚇得向南星立馬從床邊站了起來。 她離房門近,跑過去開門的同時門外人卻已先一步破門而入,向南星被突然打開的門撞得頓時眼冒金星。對方卻壓根沒注意到她,一行人橫沖直撞沖進了屋。 向南星捂著已經(jīng)腫起的腦門,痛得瞇著眼看過去,破門而入的人里除了她見過的前臺,其余都是生臉,為首那個穿著打扮不像本地人,一身西裝,他趕到床邊,確認了邢璐還活著,終于松了口氣。 商陸遠遠瞧著,還以為這個一身西裝的男人是邢璐的丈夫葉志偉,也就收了手機沒再撥號,卻不料那個男人沖邢璐畢恭畢敬喊了一聲:“葉太……” 可惜他口中的葉太已陷入昏睡。 就算對方不是邢璐的丈夫,但總歸也是邢璐的自家人,商陸能做的都做了,是時候把這個自殺未遂的女人交接出去,便直接走了過去,對那西裝男說:“看好她吧,別讓她再自殺了?!?/br> 西裝男此時正準備打電話,被商陸突然打斷的那一刻,不得不把手機從耳邊拿下來。 直到這時,西裝男才發(fā)現(xiàn)屋里還有這么一個看似格格不入的年輕人。 這里差點死人,這年輕人倒挺淡定,囑咐完一句之后,甚至插著兜就朝門邊的向南星走去。 西裝男的目光也追隨而去—— “你們是?” 西裝男不解的目光反復(fù)落在這兩個年輕人身上。 商陸懶得回答,只顧拽下向南星捂在腦門上的手,見腫起一大塊,他皺了下眉:“回去我給你擦藥。” 得不到答案的西裝男快步上前攔下了他們,看表情挺煩躁。 不讓他倆離開也不告訴他們理由,只顧打電話。 向南星心里打邊鼓,難不成真是吃力不討好,他倆被當(dāng)做懷疑對象了? 西裝男和電話那頭說的還是白話,向南星一個字都沒聽懂。 瞄一眼商陸,他分明聽得一字不落,卻也不好現(xiàn)場翻譯給她聽。 向南星就這么懸著一顆心,直到對方打完電話,用普通話問她和商陸:“能不能跟我們回一趟杭州?” 面前兩個年輕人看看彼此,都不松口。 “葉先生想當(dāng)面問問你們他太太的情況。放心,這一切都是有償?shù)模粫屇銈儼着芤惶??!?/br> 有償? “不去?!?/br> “多少錢?” 前者商陸說的。 后者向南星說的。 商陸回頭瞪她。 向南星咽了口唾沫,馬后炮改口:“不去?!?/br> 西裝男卻顯然已經(jīng)弄清了形勢,直接忽略掉了商陸,攻向南星:“隨便你開?!?/br> “一……”向南星豎起一只手指。 她知道商陸在瞪她,索性不去瞅商陸,“……千?” * 向南星就這么把今晚的見義勇為變成了一次有償服務(wù),商陸上車前忍不住罵她:“笨蛋?!?/br> “我哪兒笨了?一千啊大哥!我這次旅游的錢全賺回來了?!?/br> 商陸真不知道她沾沾自喜的勁兒哪來的:“我罵你笨不是因為你見錢眼開,而是你既然見錢眼開,為什么不多開一點?” 向南星傻眼。 商陸不介意再補一刀:“你沒發(fā)現(xiàn)你跟那人開一千,那人愣了一下又笑了一下才答應(yīng)?” 向南星仔細一想,還真是…… 向南星剛要再開口,西裝男已矮身坐進駕駛座。向南星趕緊收聲,只在車子啟動時忍不住懊惱地拍大腿,虧了虧了。 * 從烏鎮(zhèn)到杭州一個小時的車程,邢璐在另一輛車上,西裝男負責(zé)載商陸和向南星,也對他倆說了不少。 西裝男是葉志偉的助理,姓林,和葉志偉一樣都是香港人,邢璐則是杭州人,他倆婚后沒多久就移了民,葉志偉是做生物制藥的,那兩年是公司最忙的時候,邢璐融入不了異國生活,心情總是低落,葉志偉也沒發(fā)覺。 后來邢璐患上產(chǎn)后抑郁,葉志偉才意識到嚴重性,開始減少工作量,把時間留給家庭。 可邢璐情況剛有好轉(zhuǎn),他倆剛滿一歲的女兒就身故了。 邢璐有哮喘,她女兒也有?;蛉毕?,卻因年齡太小沒做篩查,睡覺時亂動被枕頭捂了口鼻,就這么死了。 諷刺的是,葉志偉那兩年之所以那么忙,正因公司在做基因檢測技術(shù)的升級。新技術(shù)若投入臨床,能挽救數(shù)以萬計的基因缺陷兒。 他們的女兒卻回不來了。 邢璐本來產(chǎn)后抑郁還挺配合治療,這下徹底垮了。 夫妻倆接受不了現(xiàn)實,多少有些互相責(zé)怪的意思,家也險些散了,好在后來葉志偉想通了。邢璐卻一直沒走出來。 邢璐的抑郁癥經(jīng)過一年的反復(fù),好轉(zhuǎn)不少,也終于開始配合治療,這次葉志偉來杭州參加研討會特意帶上她,想她回來散散心。 葉志偉此行不止杭州一站,他這兩天不在杭州,邢璐就抽空來了烏鎮(zhèn)。沒想到才來烏鎮(zhèn)第二晚,也就是今晚,浙醫(yī)二院就接到了邢璐的電話,讓醫(yī)院派人來烏鎮(zhèn)取遺體。 邢璐算好了時間,提前通知了醫(yī)院,之后就關(guān)機再也聯(lián)系不上,分明是一心赴死。 她所謂的配合治療,看來不過是煙霧彈。 葉志偉作為執(zhí)行人,第一時間收到了醫(yī)院的電話,此刻正在趕回杭州的航班上。 林助理一番話夠這兩個年輕人消化好一陣。 向南星想起他倆救下邢璐之后,商陸那樣譴責(zé)邢璐,總有些替商陸后悔:“她好可憐,當(dāng)時你還那樣說她……” 商陸表情多少有些凝重,但看不出是不是在自責(zé),只說:“他倆的事還教會我們一個道理。” “什么?” “不要互相責(zé)怪?!?/br> 向南星撇撇嘴—— 他不就是想讓她別怪他嘛? 說得還真是迂回…… 抵達杭州沒多久,向南星和商陸見到了事故里的另一個可憐人—— 他們跟車把邢璐送到醫(yī)院后沒多久,葉志偉也趕到了。 葉志偉發(fā)鬢露白,一臉憔悴,穿著也不像是個企業(yè)家,很隨意,甚至不如一身西裝的林助理講究。 見到向南星和商陸之后,這個看起來已年過40的男人特別激動地感謝他倆,一口港普,情緒又激動,向南星雖大半沒聽懂,但能看出來,他真的很在乎他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