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璧》作者:九月流火 第4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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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華裳一出生就沒有母親,祖母高高在上,二房和三房各有算計,堂姐妹心思?深沉,她卻能長成如今這般開朗、快樂的性格,就是因為她有一個?好父親。 鎮(zhèn)國公給予了她足夠的愛和安全感,使她從來不憚于主動對人釋放善意,哪怕受到冷遇,下一次她仍然會?主動伸手。 所以才有今日,她請假沒去,便有三撥人惦記著給她帶吃的。 江陵和任遙帶來的是膳堂打包的飯菜,是熱騰騰的人間?煙火;謝濟川帶來的是點心,是世家冰冷精致的示好;明華章帶來的是甜粥,則是親人間?的了解和支持。 明華裳想她是幸運的,付出的善意都收到了回饋。但她又沒那?么幸運,過早遇到這么好的父親和兄長,沒法再屈就于普通男人。 說實話,明華章有些受寵若驚。他很清楚明華裳有多排斥成婚,她能將他和未來丈夫比,可見對他評價之高。 明華章心中又不平靜了,他以為這是兄長得到meimei的稱贊后自然而然的表現(xiàn)?欲,便說道:“你還年?輕,以后慢慢找,總會?遇到你喜歡的人。” 明華裳笑了笑,不置可否。 明華裳只?知道明華章詩書、武功學(xué)得好,沒想到他做家務(wù)也井井有條,沒一會?就將一切整理干凈,放置妥當(dāng)。他洗手后坐下,問?:“吃飽了?” “嗯?!?/br> “那?就開始學(xué)今日課業(yè)。”明華章說,“夫子照顧你們這些新手,今日布置的密語只?是入門難度。密語在任務(wù)中非常重要,不止傳遞情報要用?,甚至戰(zhàn)斗時會?通過哨音交流攻擊、撤退計劃,必須倒背如流,容不得絲毫含糊。要不然,任務(wù)失敗事小,害自己和戰(zhàn)友喪命就事大了?!?/br> 明華裳頷首,循著記憶在桌上敲除一串音節(jié),問?:“二兄,這段暗語講的是什么?” “時辰和方位?!泵魅A章道,“但有一個?時間?重復(fù)了?!?/br> “江陵竟然沒說錯?!泵魅A裳收手,非常驚訝,“我還以為他真不學(xué)無術(shù)呢,原來只?是他不想學(xué)。” “別說別人了,擔(dān)心擔(dān)心自己吧?!泵魅A章道,“他是不想學(xué),那?你呢?” 明華裳嘆息,皺著臉道:“知道啦,我會?用?心的?!?/br> 明華章看著高冷、不好說話,沒想到做事卻十分耐心可靠,他將最基礎(chǔ)的密語拆解,一一給明華裳講其中規(guī)律。他思?維邏輯強,語言又一針見血,明華裳很快就理解了。 理解了之后再記憶,要比單純死記硬背強得多。明華裳十分佩服明華章,發(fā)自肺腑贊道:“二兄,你真厲害,知其然還知其所以然。我就算能學(xué)懂,也沒法這么快給別人講明白?!?/br> 明華章臉上帶出微微的笑:“你還指望教?誰?” 明華裳想了想,點頭:“你說的是?!?/br> 若她不打算成婚,以后也不會?有孩子。這種東西,少一個?人知道是好事。 一眨眼就學(xué)到了夜幕四?垂,繁星滿天,不知名?的蟲子藏在屋后,悠遠(yuǎn)叫著。明華裳終于按照明華章的要求,精準(zhǔn)無誤敲出每一句話。她長松了口氣,渾身都癱軟了:“二兄,這回總行了吧?” 明華章看了眼天色,暫時放過她一馬:“今日就先到這里。早點休息,明日寅時三刻,你隨我去校場?!?/br> 明華裳聽到眼睛都嚇大了:“這么早?韓將軍不是說卯時正?集合嗎?” “那?是其他人?!泵魅A章說,“你基礎(chǔ)太差了,第一天可以慢慢磨完十圈,難道以后都如此嗎?你沒學(xué)過武功,本?來就比任遙差一籌,體力?不能再落下了。以后,你要比他們早起半個?時辰,去校場加練?!?/br> 明華裳終于明白同樣的年?齡,為什么明華章能練成文武雙全,而別人不能了。她知道避不過,只?能苦著臉應(yīng)下:“好。” 第52章 路漫 蘇雨霽力量弱,拳法打得十分飄忽,第二日她特意早起,想趁校場沒人熟練拳法。然而等她趕到校場時,意外地發(fā)現(xiàn)里面有人。 更意外的是?,那個人是昨日出了名的廢柴明華裳。 她穿著一身白色練功服,頭發(fā)高高扎起,鬢邊碎發(fā)微濕,臉頰白里透紅,看?起來氣血豐盈,朝氣蓬勃。她看到蘇雨霽,也怔了下,隨后笑道:“晨安?!?/br> 蘇雨霽和明華裳不熟,她本?身就不是?一個熱絡(luò)的人,何?況和明華裳第一次見面并不算愉快,導(dǎo)致蘇雨霽看?到明華裳時,總有種說不出的別扭感。 蘇雨霽淡淡點?頭,就算是?回?禮了。蘇雨霽走到遠(yuǎn)處練拳,明華裳也靜靜站在?樹下休息,誰都沒有交談的意思。 他們雖然同在?此地訓(xùn)練,但彼此之間連真名都不知?道,更談不上情誼。大家都保持著點?頭之交、互不干涉的距離,明華裳、江陵這幾個打打鬧鬧的才是?異類。 明華裳想到這位才是?真正的鎮(zhèn)國公府千金,實在?不好意思和對方說話。她百無聊賴站在?樹蔭里,等著明華章回?來。 背后有人喚道“meimei”,明華裳下意識回?頭,視線相接時雙方都愣了下。蘇行止忙道:“對不住,我認(rèn)錯人了?!?/br> 明華裳笑著搖頭:“沒事?。千山兄,你是?來找若水姑娘的嗎?” 蘇行止點?頭:“正是?。你看?到她去哪里了嗎?” 明華裳指向蘇雨霽離開的方向,蘇行止抬頭望了眼,果真看?到一個白色的纖影。他拱手行禮,十分客氣疏離:“多謝。剛才誤將姑娘認(rèn)成?舍妹,實在?抱歉。敢問姑娘名諱?” 明華裳自然不能說自己是?假千金明華裳,疑似是?蘇行止的meimei。她最初聽到蘇嬤嬤調(diào)換孩子的行為時,實在?不敢奢望這樣?的人家能養(yǎng)出?什么好苗子,沒料到蘇行止卻風(fēng)骨磊磊,雖出?身清寒但不改君子本?色,看?起來大有作為。 明華裳對蘇行止印象不錯,她很想和未來的兄長打好關(guān)系,遂十分熱情,笑道:“千山兄客氣了,我叫 雙璧。這套練功服千篇一律,從背后看?所有人都一樣?,確實很容易認(rèn)錯。我都叫錯人好幾次了,千山兄不必放在?心上。” 少女最后兩句自然而然帶上了抱怨、撒嬌的口吻,蘇行止淺淡笑笑,內(nèi)心有些詫異。 一方面詫異明華裳過分自來熟的親昵,但他更詫異自己竟然會?認(rèn)錯人。 現(xiàn)在?太陽還沒升起,樹下光線幽冷,他看?到一襲白衣、纖長窈窕的女子背影,下意識以?為這是?蘇雨霽。誰料竟是?明華裳。 他和蘇雨霽一同長大,按理不該犯這種錯??? 明華裳看?出?來蘇行止并沒有深交的意思,她明白過猶不及,便笑道:“我就不打擾千山兄了,一會?見?!?/br> 她從夢境中得知?蘇行止是?她的親兄長,但在?蘇行止看?來,她只是?一個第二次見面的陌生人,太熱情反而會?惹人懷疑。徐徐圖之吧,反正還有一年。 伸手不打笑臉人,對著一個溫柔嬌俏的少女,蘇行止也沒法冷著臉,便多寒暄了兩句,這才去校場另一邊找蘇雨霽。明華裳臉上一直維持著笑,目送蘇行止走遠(yuǎn)。 蘇行止今年十八歲,比江陵不過大一歲,但看?起來成?熟了太多。若說江陵是?花圃里真誠純粹的萬年青,那蘇行止就是?山野處櫛風(fēng)沐雨的松柏,那股蒼勁堅韌,是?江陵這種貴公子哥模仿不來的。 明華裳看?得入神,都沒發(fā)現(xiàn)自己身后站了人。明華章順著她的視線看?了很久,冷不防問:“你在?看?什么?” 明華裳吃了一驚,回?頭瞧見明華章,眼睛立刻亮起來:“二兄,你嚇我一跳!你什么時候來的,走路怎么都沒聲音?” 明華章望著明華裳的臉,說:“剛來。你在?看?誰,怎么這么入神?若是?任務(wù)期間,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殺了?!?/br> 明華裳暗暗撇嘴,垂頭道:“我錯了,二兄,我以?后一定集中精神,再也不走神了。二兄,你知?道嗎,除了我們,還有人來校場加練!” 明華裳一心和明華章分享新鮮事?,然而明華章只是?淡淡嗯了聲,看?起來并不熱衷。明華裳不敢再頂風(fēng)作案,悻悻閉嘴,轉(zhuǎn)回?去繼續(xù)發(fā)呆。 明華章看?到她的表現(xiàn),心里不舒服的感覺愈甚。 今日明華裳提早半個時辰來校場,明華章幫她訓(xùn)練體力和耐力,可惜她基礎(chǔ)太差,練了一半就滿頭大汗。 明華章怕她消耗體力太多,一會?再跑十圈吃不消,便提早結(jié)束加訓(xùn),讓她在?樹下恢復(fù)體力。 沒想到他只是?離開一會?,回?來就看?到她和蘇行止有說有笑,相談甚歡。明華裳雖然周全通透,但并不是?一個熱衷社交的人,前些年她甚至待在?鎮(zhèn)國公府足不出?戶,連小娘子最追捧的宴會?都不去。 現(xiàn)在?她卻對一個素昧平生的寒門子主動示好,為什么? 明華章還是?那副高冷持重的模樣?,可明華裳莫名覺得冷。她抱緊胳膊,心里十分摸不著頭腦。 她又說錯什么了嗎?為什么明華章看?起來又不高興了? 好在?很快有人來了,打破了兩人尷尬的沉默。明華裳暗暗松了口氣,走到謝濟川、江陵等人身邊,開始今日份的痛苦。 毫無意外的,明華裳依然還是?最后一名,但速度比昨日快了許多。她跑完時,好歹趕上了半節(jié)拳法課。 江陵正在?被?任遙當(dāng)成?沙包虐待。任遙對練武的態(tài)度很簡單,無需準(zhǔn)備什么,打著打著就學(xué)會?了。 江陵看?到明華裳過來,眼淚都快迸出?來了:“你終于來了!我要換練習(xí)對象,我才不要和男人婆組隊!” “當(dāng)我稀罕你嗎?”任遙冷笑,“我和她一組,你自己對著木樁打吧!” 明華裳不想摻和到他們兩人的爭吵中,還不等她拒絕,明華章便冷冷開口道:“過來,我陪你練?!?/br> 謝濟川輕輕嘖了聲,似笑非笑道:“真是?身在?曹營心在?漢,這么說,我才是?多余的?” 三個人搶著伺候她一個,明華裳很淡定,反正無論跟誰組隊,她都是?挨打的份,還不如找個最強的。明華裳對謝濟川叉手,雙眼可憐巴巴:“危月兄,我沒想和你搶,麻煩你稍等片刻,等我學(xué)會?了,我馬上就走。” “沒事?。”謝濟川揮手,松了松肩膀,一臉寬慰道,“我早就想歇著了,你來了正好,我求之不得?!?/br> 謝濟川說完,立刻走到旁邊歇著了,一秒都不想耽誤。他斜倚在?欄桿上,看?著江陵被?任遙打得狗血淋頭,好容易任遙調(diào)息,江陵才有片刻喘息之機。 謝濟川抱臂靠著,頗為同情地看?著江陵:“要不要來歇歇?” 江陵走過來,抬腿坐到圍欄上,長長嘆氣:“太可怕了,這個女人比洪水猛獸都可怕?!?/br> 謝濟川深有同感地點?頭:“差不多就行了,反正又沒人看?著,何?必這么拼命?” 江陵難得遇到知?音,立刻打開了話匣子,滔滔不絕控訴道:“你是?不知?道這個女人有多較真!她今日卯時一刻就來砸門,我才晚起了片刻,她就要拿冷水潑我!天哪,我到底做錯了什么,上天為什么要這樣?折磨我?” 任遙還有許多令人發(fā)指的惡行,江陵才開了個頭,背后忽然傳來撲通一聲。他和謝濟川回?頭,驚訝地看?到明華裳被?狠狠摔倒地上。 明華章控制了力道,但落地時還是?蕩起一層土,明華裳灰頭土臉躺在?地上,自閉了。 江陵:“……” 他突然覺得男人婆對他還不錯。 好好的小娘子遭這種罪,謝濟川看?著都心疼,然而明華章卻仿佛不知?道憐香惜玉怎么寫,毫不留情地讓明華裳起來,繼續(xù)摔。 謝濟川幽幽道:“他們是?親生的嗎?什么仇什么怨,至于嗎?” 江陵深有戚戚然地點?頭。他突然覺得任遙十分哥們兒、十分夠義氣,他從欄桿上跳下來,試圖拍謝濟川的肩膀,然而被?謝濟川無情躲開。 “別碰我?!敝x濟川掃了眼江陵沾土的手掌,鄙薄道,“你的手臟得很?!?/br> 江陵看?了眼手心的土,放棄道:“那你自己坐著吧,我先回?去了?!?/br> 明華裳感覺自己像一塊面,被?反復(fù)摔打,骨頭都快摔成?面糊了。明華章冷著臉,和昨日給她帶熱粥的溫柔兄長判若兩人,嚴(yán)厲問:“記住了嗎?” 明華裳像個受氣包一樣?,弱弱點?頭:“記住了。” 明華章看?到她可憐兮兮的樣?子,心里不無動容。但他深知?對她網(wǎng)開一面才是?害她,便依然冷著臉,鐵面無情道:“那就去練習(xí)吧,每個招式打一百遍,打完為止?!?/br> 明華裳乖乖去旁邊空地上打拳,謝濟川靠在?欄桿上,看?了一會?,拍了拍身邊的欄桿,說:“meimei,累不累?累了就歇一會?吧。” “危月。”明華章斂眉望向他,眸光冷的像冰,“你在?做什么?” 謝濟川輕嘖,慢吞吞站直,還不忘和明華裳說:“meimei小心些,我一會?來看?你?!?/br> 謝濟川不情不愿回?到練習(xí)場,明華章低頭活動手指,冷眼瞥了眼謝濟川,涼涼道:“你什么時候這么愛管閑事?了?” “別人的閑事?我當(dāng)然不管?!敝x濟川道,“但meimei這種可愛的小娘子不一樣?,我很樂意為小美人分憂?!?/br> 明華章點?點?頭,知?道無需多話,有些道理總得靠拳頭說他才能記住。謝濟川瞧見明華章的陣仗,心生不妙,挑眉道:“我警告你,meimei不和你計較,但你要是?這樣?摔我,我會?生氣的。” 明華章對此只是?輕輕呵了聲。 謝濟川最后臭著臉回?去換衣服了,明華裳終于揮完一百下,四肢累得像不是?自己的。她中午回?去倒頭就睡,到下午上課時依然昏昏沉沉,渾渾噩噩。 堂中眾多學(xué)員和她的狀況差不多,大家都昏昏欲睡,頂著沉悶的午后日光,聽夫子用白開水一樣?的語調(diào)講密語。 第一日果然是?照顧新手,今日密語更難了,但也更催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