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華章仿佛能看出明華裳的想法，溫聲說道：“困了就瞇一會吧，我在這里盯著?，有異動就叫你?！?/br>
    “??？”明華裳飛快地動搖了，“可是說好了我們一起捉賊……”

    “沒事，你休息好了，一會才更有精神?。如果我累了，還要你替我呢。”

    明華裳馬上就被說服了，她一邊自欺欺人地說著?“我就瞇一會，不睡”，一邊靠在李華章的腿上，幾乎才一碰到?他的衣服，她就睡著?了。

    明華裳被熟悉的雪松香包裹著?，睡得十分安心。她夢中隱約惦記著?什么事，在她努力想自己到?底有什么事沒完成時，忽然一陣炮竹聲炸響，打碎原本寂靜無垠的夜空。李華章連忙來捂明華裳的耳朵，可是已經(jīng)晚了，她睜開眼睛，茫然無措了片刻，水澤氤氳的眼眸很快清明起來。

    明華裳爬起來，啞著?嗓音問：“二兄，什么時辰了？剛剛外面怎么了？”

    李華章看了眼沙漏，說：“快子時了，外面不知是誰在放煙火。”

    “?。俊泵魅A裳大驚，還殘存著?一絲睡意的腦子霎間警醒，“可能是妙手?空空，我們快去看看?！?/br>
    明華裳披上斗篷，和李華章快步趕向放煙花的地方。他們動作很快，但趕到?時只看到?一地燃燒過?的爆竹殘骸，封二郎帶著?幾個家丁左右環(huán)顧，十分詫異：“是誰干的？”

    李華章走近，問：“怎么回事？”

    封铻同?樣茫然搖頭：“不知道。我聽到?這里有聲音，立刻帶人趕過?來，但什么都沒看到?。”

    這時候，寶珠提著?一盒糕點(diǎn)，急匆匆從回廊上跑下?來，問：“參見雍王、二郎。郎君，奴婢聽到?這里好像有人放爆竹，怎么了？”

    眾人相顧茫然，李華章回頭看到?靜靜矗立在黑暗中的摘星樓，忽然神?情一凜：“不好，調(diào)虎離山！”

    明華裳趕緊跟著?李華章跑回摘星樓，李華章一來就立刻去門口問守衛(wèi)，守衛(wèi)卻紛紛搖頭，說沒見到?任何人靠近，一切如常。

    封铻和寶珠也跑過?來了，封錕打著?哈欠，從花房里姍姍來遲。李華章聽到?沒人靠近，眉心不由皺起。

    怎么可能一切如常呢？若沒有動作，對方何必放煙火干擾視線？

    李華章繞著?摘星樓踱步，抬頭望向上空，試圖看出些什么。其他人也跟著?往上看，侍衛(wèi)道：“如果雍王不放心，直接上去看看不就行了！”

    李華章?lián)u頭：“這陣煙花來的蹊蹺，說不定對方就是為了讓我們打開門禁，好讓他混進(jìn)去偷東西?。我們現(xiàn)在上去，興許正?中了他的渾水摸魚之計(jì)?！?/br>
    其他衙役點(diǎn)頭，連連說有理?。封錕似乎是被吵醒了，打著?哈欠，百無聊賴地走過?來，封铻皺著?眉，不斷往上方看，神?情猶疑。這時寶珠突然驚叫了一聲，說：“奇怪，這么久了，老太爺怎么一動不動？”

    這句話像一滴水落入了油鍋里，人群霎間大嘩。寶珠變了臉色，疾聲道：“快開門，老太爺興許有危險(xiǎn)。”

    事關(guān)人命，李華章不敢大意，立刻讓守衛(wèi)開門。侍衛(wèi)忙不迭開鎖，還不等?門完全推開，寶珠一馬當(dāng)先沖了進(jìn)去，其他人又是找燈又是推搡，亂糟糟地跟在后面。

    混亂中，李華章緊緊攥著?明華裳，不讓她離自己一步。亂局只持續(xù)了片刻，李華章很快穩(wěn)住場面，讓官兵拿著?燈走在前面，其余人依次進(jìn)入，不許任何人插隊(duì)。

    提燈的人先走，李華章緊隨其后，明華裳跟在李華章身?側(cè)，等?他們爬上三樓，就看到?寶珠驚慌失措地跪在封老太爺身?邊，不斷推老太爺，封铻站在旁邊，臉色蒼白驚惶，已完全呆住了。

    李華章上來后，飛快掃過?三樓，立即讓人點(diǎn)燈。燈光逐漸亮起，黑暗如潮水一般消退，這時眾人才看清，不久前還獨(dú)斷專行的封老太爺躺在躺椅上，口吐黑血，一動不動，狀況看著?十分不妙。

    人群一時駭住，連封老太爺?shù)膬蓚€兒子都說不出話來了。危急關(guān)頭還是李華章最?沉穩(wěn)，他示意明華裳小心，自己穩(wěn)步走到?躺椅前，俯身?探向封老太爺鼻息。

    李華章手?指顫了下?，起身?，神?色諱莫如深：“封老已氣絕身?亡?！?/br>
    這時不知是誰反應(yīng)過?來，大喊了一句：“快看珠寶！”

    寶珠勉強(qiáng)止住了淚，她忙跑到?鐵匣前，也顧不得會被眾人看到?密碼了，飛快轉(zhuǎn)動齒輪。她費(fèi)力推開鐵蓋，拿出檀木盒，明華裳已心有所感，果然，等?檀木打開，里面已空空如也。

    封老太爺死?了，價(jià)值連城的隨侯珠不見蹤影。

    第182章 鬩墻

    封老太爺?shù)乃劳隹芍^晴天一道霹靂，這時候樓上眾人仿佛終于反應(yīng)過來，寶珠跪在地上默默垂淚，管家驚慌失措喊“老爺”，封錕推開前面的人，急急忙忙沖到封老太爺身邊去，中間?都?差點(diǎn)絆了一跤：“爹，你怎么了？你可不能死??！”

    封錕說著用力搖晃封老太爺?shù)纳眢w?，恨不得將老太爺搖醒過來，封铻忍無可?忍，一把將封錕推開：“你住手！父親料事如神?，深謀遠(yuǎn)慮，怎么會就這樣死了？快叫郎中來，說不定還有救！”

    封铻看著沒用多大力氣，但封錕卻狠狠退了兩?步，被靠在躺椅上的拐杖絆倒，咣當(dāng)一聲撞翻了旁邊的小幾。幾上的茶壺摔落在地，咔嚓碎了，茶水順著縫隙滴滴答答流淌。

    封錕倒在地上，手指著封铻大罵：“封铻，反了你了。父親不在，我就是封家的繼承人，你竟敢不敬長兄？”

    封铻對封錕的責(zé)罵充耳不聞，他跪在封老太爺身邊，手指一直在抖，似乎完全失去?了主意?：“父親，您不能死，您死了我們可?怎么辦？”

    眼看兇手還沒?抓住，封家內(nèi)部就先要內(nèi)訌了，李華章不動聲色調(diào)來官兵，等內(nèi)外都?把控好后，才以雷霆之?勢掌控局面：“夠了，發(fā)生命案該交由官府，無關(guān)人等先出去?。我必會查明兇手，追回隨侯珠，還封家一個交待?！?/br>
    封錕、封铻當(dāng)然不肯走，連寶珠也哭哭啼啼要留下，說封老太爺風(fēng)光了一輩子?，不能走得寒酸，要替封老太爺換壽衣。這時候李華章這半年整頓商州內(nèi)政軍務(wù)的用處就顯現(xiàn)出來了，摘星樓入口、各樓梯口把守的都?是刺史府的人，既然講道理封家人聽不進(jìn)去?，李華章就讓官兵將各人“請”下去?節(jié)哀，沒?一會，三樓就空了下來。

    李華章讓官兵封鎖現(xiàn)場，無關(guān)人等不許進(jìn)入三樓，除非有他陪同，否則不允許任何人靠近封老太爺?shù)氖w?。等控制好命案現(xiàn)場后，李華章讓人拿著他的令牌回府衙，加急請仵作過來驗(yàn)尸。

    摘星樓燈火通明，在漆黑的冬夜里宛如一柄迎風(fēng)燃燒的火炬，預(yù)兆著今夜的不平靜。封錕、封铻、寶珠和管家等人被迫下樓，明華裳看了看，悄悄和李華章說了聲，就借口不敢看尸體?，來樓下休息。

    發(fā)生這么大的事，所有人都?心神?不寧，沒?人有心情講究禮儀那?一套，明華裳得以自由地行動。她注意?到封錕跟著寶珠進(jìn)到花房里，明華裳讓進(jìn)寶和侍衛(wèi)跟緊她，也快步往花房走去?。

    花房門口垂著一道厚重的棉簾，擋住了里面的暖氣，同樣也隔絕了聲音和視線。明華裳輕輕靠近，聽到里面的人似乎在爭執(zhí)什么，聲音悶悶的像隔著一層紗，其中男子?的聲音又急又氣：“你不過一個丫鬟，主子?捧著你，你才有三分體?面，主子?不捧你，你就是個奴才。如今父親不在了，我就是封府當(dāng)家人，你要是不識好歹，小心我把你發(fā)賣到窯子?去?！”

    女子?聲音里含著哭腔，道：“大郎威風(fēng)，盡管發(fā)賣了我吧。不過是一條賤命，早點(diǎn)死了，奴也能早點(diǎn)去?地下和爹娘團(tuán)聚?！?/br>
    寶珠說完了快步?jīng)_出來，猛地掀開門簾，正好和外面偷聽，哦不是，偶然走到這里的明華裳撞了個面對面。明華裳馬上調(diào)整好表情，乖巧無害中帶著些許茫然，道：“嚇我一跳，我還以為?里面沒?人呢。我來這里等殿下，正好寶珠你也在，你陪我說說話吧?！?/br>
    說著明華裳往里看，驚訝又尷尬地捂住嘴，目光不斷在寶珠和封錕之?間?游移：“封大郎君，原來你也在。這，若你們有事要說，我換個地方？”

    寶珠哪能讓雍王妃避開，她趕緊調(diào)整好表情，恢復(fù)大丫鬟待客應(yīng)有的伶俐，但嘴角還是能看出勉強(qiáng)：“王妃這是說什么話，奴婢在這里偶遇大郎，沒?什么事，外面天?冷，王妃快到里面來坐?！?/br>
    封錕沒?想到在這里碰到了雍王妃，幸好雍王妃什么都?沒?聽到。他剛在寶珠面前擺完主子?的譜，驟然看到明華裳，不免訕訕的。他對著明華裳行禮，然后借男女有別，趕緊夾著尾巴出去?了。

    封錕出去?后，明華裳在花房中落座。寶珠麻利又妥帖地給明華裳倒茶、搬炭盆，一點(diǎn)都?看不出來剛遭遇過不愉快。明華裳看著她動作，說：“我現(xiàn)在沒?有吃東西?的胃口，寶珠你別忙了，坐下來陪我說說話?！?/br>
    寶珠應(yīng)了聲，將一盤糕點(diǎn)端到明華裳面前，側(cè)著身子?坐在對面，但并不坐實(shí)，只虛虛搭著一個邊。明華裳問：“封大郎找你有什么事？我剛才走過來時好像聽到爭吵聲，你沒?事吧？”

    寶珠搖搖頭，勉力撐起笑容，說：“沒?事。老太爺出了這種?事，大郎心急，和我說話聲音高了些。其實(shí)沒?事，王妃不用擔(dān)心?！?/br>
    “那?就好?！泵魅A裳點(diǎn)頭，仿佛這時候才注意?到寶珠端過來的點(diǎn)心，稀奇問，“這里怎么有新鮮糕點(diǎn)？呦，還是熱的?！?/br>
    寶珠說：“回稟王妃，這是奴婢剛剛從廚房取來的點(diǎn)心?？熳?時的時候，奴婢有些困，正好奴婢看二郎君守夜辛苦，就去?廚房找些吃食來，順便走動走動，醒醒神??；貋頃r聽到有人放煙火，奴婢循著聲音跑過去?，看到王爺、王妃、二郎都?來了。后來王爺說摘星樓危險(xiǎn)，奴婢就托人把糕點(diǎn)放在花房，跟著一起去?摘星樓，誰能想到……”

    寶珠說到后面，眼睛垂下去?，聲音也越來越低。明華裳嘆了聲，說：“節(jié)哀。發(fā)生這種?事，誰也意?想不到。現(xiàn)在只能趕快將殺害封老的兇手抓住，以慰封老在天?之?靈?！?/br>
    寶珠垂著眼睛，說：“是啊，隨珠不見蹤影，兇手還逍遙在外，真是想想就難受。天?理昭昭，報(bào)應(yīng)不爽，奴婢也希望早點(diǎn)抓到兇手，讓天?上的人安心?！?/br>
    明華裳按住寶珠的手，說：“放心，我二……雍王殿下極擅長破案，在長安就有神?探之?名，解決了許多冤案舊案?，F(xiàn)在官兵已經(jīng)把封家圍住，無論是誰偷了東西?、殺了人，都?跑不出這座宅子?。我相?信他，一定可?以很快找出真相?。”

    寶珠抿唇，微微笑了笑，低聲說：“殿下英明?！?/br>
    明華裳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隨意?問：“寶珠，你跑上樓的時候，看到了什么？”

    寶珠嘆氣：“奴婢見老太爺一動不動，總覺得不對勁，所以不顧王爺禁令沖上樓。但三樓只點(diǎn)了一盞燈，光線很暗，奴婢見老太爺躺在躺椅上，趕快過去?叫老太爺，沒?留意?其他東西?。奴婢叫了兩?三聲老太爺還是沒?反應(yīng)，奴心就涼了，這時候二郎上來了，緊接著，王爺和王妃就來了?！?/br>
    “你到的時候，樓上有人嗎？”

    寶珠搖頭：“沒?看見。”

    “封老身邊有什么？”

    “就是現(xiàn)場那?個樣子?，奴婢急著叫老太爺，沒?動周圍的物件?！?/br>
    明華裳在心里嘖了聲，真是見了鬼了，亥時三刻所有人親眼看到封老太爺站起來喝了水，坐到躺椅上休息，期間?摘星樓一直處在嚴(yán)密的監(jiān)視中，從窗戶中能看到三樓沒?有人出入，但子?時他們沖上樓，封老大爺就在眾目睽睽之?下死了。最諷刺的是，他依然維持著當(dāng)初的姿勢，仿佛在睡夢中被人殺了。

    明華裳沉吟片刻，問：“從摘星樓出來后，你一直在花房嗎？”

    寶珠點(diǎn)頭：“是。雖說老太爺不讓人跟著，但奴婢擔(dān)心老太爺晚上要起夜，所以不敢走遠(yuǎn)，一直在樓下守著?！?/br>
    “真是辛苦?！泵魅A裳煞有其事說，“你一個姑娘家，和他們一群男人一起守夜，應(yīng)當(dāng)很累吧。”

    “還好?！睂氈榈f，“奴婢已經(jīng)習(xí)慣了?！?/br>
    明華裳關(guān)切問：“聽說封大郎想納你為?妾，今夜卻得和他們待在一起，你沒?事吧？”

    寶珠搖頭，臉上露出一個要笑不笑的表情：“謝王妃牽掛，奴婢沒?事。大郎那?樣說只是抬舉我，他是主子?，要什么女人沒?有，怎么會執(zhí)著于我？何況這么多人在，大郎要臉，不會對一個婢子?做什么的，只要奴婢避開，別惹主子?分心就行了?！?/br>
    寶珠說得輕描淡寫，短短一句話，藏了多少委曲求全。明華裳沒?再?繼續(xù)這個話題，轉(zhuǎn)而問：“剛才封大郎、封二郎差點(diǎn)吵起來，看樣子?，不像是剛起的沖突，尤其大郎，情緒格外激動。今夜他們倆做過什么，是不是發(fā)生沖突了？”

    寶珠皺眉想了會，為?難說：“奴婢沒?見著。奴婢一直忙到亥時，后面才來花房。王爺、王妃走后，過了一盞茶二郎出去?巡邏了，沒?過一會，大郎說要更衣，也出去?了。過了許久大郎才回來，當(dāng)時他臉色不太好，奴婢以為?大郎心情不好，沒?敢上前討嫌，又過了會二郎巡邏回來了。那?時也快子?時了，所有人都?打起精神?盯著摘星樓，奴婢見他們都?很辛苦，就去?廚房拿些熱食回來，誰想剛走進(jìn)花園就聽到放煙花的聲音，奴婢趕緊跑過來，后面的事王妃都?知道了?！?/br>
    “封大郎中間?出去?了一趟，回來后臉色不好？”明華裳問，“為?何？是不是在外面遇到了什么？”

    “奴婢不知?！睂氈閾u頭，欲言又止道，“奴婢不好說主家的閑話，但大郎性子?急，脾氣爆，平日里十天?有九天?都?拉著臉，就算沒?人惹他，他也要找由頭發(fā)作的?！?/br>
    明華裳嘆息道：“原來如此。今夜他在樓上，當(dāng)著那?么多人的面和二郎起沖突，還把拐杖、茶壺撞翻了，真是……急性子?呢。”

    明華裳說得委婉，寶珠笑笑，露出一種?不便多說的微妙神?情。明華裳朝外看了眼，說：“殿下這么久了還不下來，我得去?看看。今天?發(fā)生這么多事，你想來也累了，快回去?休息吧。兇手還沒?抓到，你晚上小心，不要一個人行動。”

    “謝王妃?！睂氈槠鹕硭兔魅A裳出門，“王妃慢走?！?/br>
    明華裳一邊和寶珠寒暄一邊往外走，她掀開門簾，看到外面站著許多侍衛(wèi)，遠(yuǎn)比她帶來的人手多。為?首的人看到明華裳出來，行禮道：“參見王妃?！?/br>
    明華裳忙問：“你們怎么在這里？他呢？”

    侍衛(wèi)一板一眼道：“雍王殿下讓屬下來這里保護(hù)王妃?！?/br>
    明華裳聽了又急又氣，道：“我?guī)е四?，哪用你們來保護(hù)？別說了，快帶我去?見他?！?/br>
    明華裳被侍衛(wèi)簇?fù)碇吡?，寶珠站在門口目送，等看不見那?團(tuán)影子?了，她才放下厚厚的棉簾，轉(zhuǎn)身回房。

    李華章還在三樓檢查現(xiàn)場。明華裳提著燈上樓，看到他半跪在地上，仔細(xì)查看灑落的茶水。炭火已經(jīng)熄了，樓上沒?有任何取暖之?物，寒意?如附骨之?疽，封老太爺仰躺在躺椅上，緊閉雙眼，肢體?卻帶著不自然的僵硬，仿佛隨時都?能站起來，看著瘆人至極。

    明華裳放下燈，提著衣擺走到李華章身邊，嗔道：“這么冷的夜，怎么不讓人搬個炭盆上來？”

    李華章知道是她，頭也不回說道：“我怕破壞現(xiàn)場，不讓他們點(diǎn)。這點(diǎn)冷遠(yuǎn)不及長安，算不了什么?！?/br>
    明華裳見識過李華章忍耐的能力，他在長安時冬天?就不點(diǎn)炭，美名其曰鍛煉意?志力。明華裳知道憑他的性子?，無論多苦多難受都?會說沒?事，她蹲在李華章身邊，包住他的手，用自己的體?溫給他取暖：“怎么就算不了什么，你要是凍壞了，還不得我心疼？”

    “我沒?事……”

    “行了?！泵魅A裳不想聽，直接打斷他的話，說，“我在這里陪你。我知道你怕破壞現(xiàn)場痕跡，我用自己的手給你取暖，總行了吧？”

    李華章拿她沒?辦法，只能隨她。李華章一一檢查樓上的東西?，明華裳緩慢踱步，仔細(xì)打量案發(fā)現(xiàn)場。

    封老太爺不愧是享受慣了的人，哪怕只是臨時住一夜，三樓依然布置得十分精致。明華裳掃過四周的帷幔、古董，停在封老太爺尸體?旁。

    三樓這么大，為?什么封老太爺要將躺椅放在這里呢？可?能是下人隨意?放的，但這里透風(fēng)又透光，以寶珠的細(xì)心程度，不會把寢具放在這里，那?就只能是封老太爺自己要求的。

    明華裳試圖以封老太爺?shù)慕嵌龋妓鳛?什么要選擇這個地方。為?了就近看守隨侯珠？有可?能，這里離藏寶的匣子?只有兩?步之?遙，躺在躺椅上一轉(zhuǎn)頭就能看到鐵匣。但封老太爺要是不放心隨侯珠，完全可?以讓人將躺椅緊貼著鐵匣放置，中間?何必空這么大？

    為?了夜里舒服？那?就更不合理了，這里空蕩蕩的一覽無余，窗戶里的風(fēng)能直接吹到身上，實(shí)在和舒服沒?有任何關(guān)系。明華裳思來想去?，這個位置唯一不可?替代的優(yōu)勢，大概就是從這里站起來，能清楚地被外面看到。

    莫非，封老太爺是為?了方便示警？

    明華裳暫時想不出結(jié)果，就跑過去?sao擾李華章：“怎么樣，你看出什么了？”

    李華章正在用銀針檢查茶幾上的糕點(diǎn)水果。他直起身，看著指尖寒光凜凜的銀針，說：“封老太爺嘴唇紫黑，手足指甲俱青黯，應(yīng)當(dāng)是中毒。但我檢查了樓上所有食物，并沒?有下毒，唯一漏過的……”

    李華章和明華裳低頭，不約而同看向木板上碎裂的茶壺。明華裳問：“沒?法驗(yàn)了嗎？”

    李華章?lián)u頭：“里面本來就只剩半壺，被封錕打碎后，茶水順著木板滲到下面去?了，很難驗(yàn)?！?/br>
    明華裳沒?有氣餒，輕輕握住他的手臂，干勁十足道：“封錕應(yīng)當(dāng)不至于這么蠢，親手送加了毒的茶水上來，再?當(dāng)眾打碎?？?能是某種?能延時發(fā)作的毒，我們?nèi)?問話，一定能找出來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