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都過去多少年了？”陳彩吃驚道，“至于恨這么多年嗎？”

    “你以為呢，那人心思狠著呢，遭他封殺的人可不是一個兩個。不過說到底這些都是沒背景沒靠山的，而且姓韓的影響力不一般，他們那幫人自成一圈，抱團的很，他老了圈子可不老。不少削尖腦袋想擠進去的想討好他還能做什么？”楊雪說完嘆了口氣，搖頭嘆道，“這一行，就這樣，拜高踩低，這人吶，失什么都別失勢?！?/br>
    她還有事做，打了個招呼轉身離開。陳彩看她的飯菜幾乎沒動，心里感慨了一會兒，又忍不住好奇楊雪會怎么做。

    他下午回到公司還特意往楊雪那邊看了一眼，那邊辦公室里沒人，應該是中午就出去了。

    陳彩暫時歇了口氣，在自己的辦公室上查關于那位韓導的資料，正忙著，就見不遠處有隊人匆匆朝著高層專用的會議室走了過去，陸老弟在最前面，后面跟著幾位副總，大家的神情喜怒各半，看著十分古怪。

    陳彩前后瞧了幾眼沒看見陸漸行，又聽后面有人嘰嘰咕咕似乎在低聲議論什么，也不嫌麻煩，端起杯子假裝路過，走兩步就扎人堆里了。

    那幾個人卻全不防范，甚至看見他還熱情招呼道：“快看快看！兔子要爆了！”

    陳彩心想什么玩意兒？湊過去一瞧，才發(fā)現(xiàn)這幾個人是在看票務平臺的實時票房。上面排在第一的正是《神奇的兔子》。

    “陳哥你看，”同事激動地直跺腳，“兔子估計今天要破億了！”

    陳彩大吃一驚，雖然他知道宣傳部的同事最近為了這個片子忙地昏天暗地的，但是總體來說這個宣傳得有點晚了，之前一直消無聲息的。

    他在這邊震驚之余，心里也跟同事一樣高興地不得了，忙去工作群里跟宣傳部發(fā)行部的同事道喜。

    只是外面一片歡騰，數(shù)米之外的會議室里氣氛卻有些不對。

    天頤的宣傳部跟發(fā)行部由于歷史問題向來不對付，要么是互相推諉，要么就是爭著搶功。陸漸遠不想事情一開始就有人搞內斗，不得不安撫一番，這邊的火藥剛下去，一旁的小王董卻又狠狠嘆了口氣。

    陸漸遠皺眉看過去，就聽他惋惜道：“我知道陸總你年輕氣盛，平時有些決定啊，提拔幾個人啊，非要防著我們幾位副總，按說大家同一公司，理應團結互助，當你防備著我們，我們也沒說什么。但是這次，是不是過了點？”

    他一說話，其他人都噤了聲，暗暗打量他跟陸漸遠的神色。

    陸漸遠冷笑著問：“王總這是什么意思？您又對哪里不滿意了？”

    王董沒回他，先回頭朝其他幾人看了眼，搖頭聳肩，又攤了下手，一臉無奈狀。等做夠樣子，這才慢吞吞道：“不滿意的地方太多了……就說這次的票補，還是頭一次聽說票補比制作成本還高的，這什么概念？我們天頤一年凈利潤才多少？還有出讓的抽成點，今天這電影要破億了，公司一天就要白白給出小千萬。”

    “這一點我也贊同王總的說法，”一旁有人附和道，“之前電影的宣發(fā)費用才幾百萬，按照現(xiàn)在的勢頭看，完全第一天就可以回本，之后便是純盈利了?，F(xiàn)在倒好，錢都被別人分了去，補給了平臺補給了影院，我們最后是賠本賺吆喝啊！”

    陸漸遠想過會有這一茬，但沒想到他們會如此強詞奪理，幾乎氣到手發(fā)抖：“那按王董的意思，宣發(fā)費用幾百萬，就能有今天42%的排片？？你們他媽的做夢呢！”

    王董卻笑呵呵道：“即便沒有40%，那首日30%的排片總能有的吧，首日六千萬票房，我們也可以接受啊。六千萬差不多也能回本的呀！”

    他說完之后看向旁邊，下面幾人頓時交頭接耳地議論了起來。

    陸漸遠心里惱火，余光瞥見外面有人影晃動，扭頭一看，就見會議室的門被人輕輕推開。陸漸行穿著一件風衣，手里拿了幾份文件，匆匆走了進來。

    議論中的幾人都有些意外，神色各異地朝門口看了過去。

    陸漸行卻對于這些視線的聚焦毫不在意，他先是把一疊紙放下，隨后沖宣傳部的副總道：“東視傳媒發(fā)了聲明，怒斥我們不正當競爭，你去處理一下?！?/br>
    這事要緊，那副總連忙起身，正要離開，又忽然被人叫住。

    “既然是開會，怎么沒人做會議記錄？”陸漸行環(huán)視一周，隨后輕輕叩了下桌子，外面很快進來一個人，是秘書辦公室的。

    對方似乎早就做好了準備，進來之后找到自己的位置，立即開啟了工作模式。

    陸漸行先對那副總道：“你晚幾分鐘下去，一會兒簽完字再走?！闭f完又問，“剛剛大家講到哪里了？現(xiàn)在誰來復述一下?！?/br>
    旁邊有人揣度著形勢，立刻把剛剛幾位的發(fā)言一五一十地背了出來。陸漸行對那人稍稍留意，聽到最后，卻笑了起來。

    “以前不知道王總這么厲害，不過公司事務不是兒戲，市場也不會跟著個人意愿走。如果不是這次改變了營銷策略，《神奇的兔子》票房到底怎么樣誰也說不好。今天首日能取得這么好的成績，我們應該先對這次的決策者以及執(zhí)行者，表示感謝。”他說完一頓，又笑了笑，對王總道，“不過對于王總的質疑和遺憾，我們也應該給予足夠的重視?！?/br>
    他平時很少出頭，開會也是寡言少語，多半都是陸漸遠自己發(fā)揮。王董聽他這話，猜著這人是來打圓場的，忍不住哈哈哈大笑起來，隨后鄙夷道：“說的輕巧，要怎么重視？”

    “王董這一年一直在極力促成天頤和眾銀的對賭，看樣也很熱衷這一行，”陸漸行把手中的資料按住，輕輕往前一推，笑道，“那不如就按照您剛才說的，我們內部對賭一個。按照王董的邏輯，兔子投資兩千萬，五百萬宣發(fā)，首日肯定能有六千萬票房。那我們國慶檔的《迷航》投資了1.2億，是不是宣發(fā)只需要三千萬，首日就能有3.6億票房？”

    王董一怔，頓時有些接不下去了。

    陸漸行笑笑，繼續(xù)道：“那現(xiàn)在我們就以這個為賭約，王董只要能做到拿三千萬的宣發(fā)費用，拿下首日3.6億票房，那我向你轉讓我手中10%的股份。反之，如果王董做不到，那你需要向我轉讓10%的股份。王董，這個提議如何？”

    此言一出，會議室里頓時靜了下來。

    陸漸遠也大吃一驚，心里叫好的同時，忍不住頻頻向陸漸行看過去，佩服他的膽氣。

    其他人眼珠亂轉，既意外這位甩手掌柜今天是不是吃了藥，又覺得當前的場景實在是熱鬧。

    大家默默看向王董，等著他的回應。

    “公司的事情，豈是可以拿著一紙賭約隨便糊弄的！”王董心里暗恨，卻不敢應下，只冠冕堂皇道，“陸總你也太拿公司事務當兒戲了吧！”

    “那這話必須原話奉還給你，沒有漸遠的決斷和宣發(fā)部門各同事的努力，哪里來的高票房？王董隨便嘴皮一掀定了個規(guī)矩拿來質問別人，我反過來問你你卻又不認?！?/br>
    陸漸行把那幾頁合同又收了回來，隨后冷笑道，“那簡單，就今天這事，王董要么接受對賭，要么在公司內網上，就自己無理取鬧擾亂公司秩序一事公開道歉。”

    他說完又看了其他幾人一眼：“我并不要求諸位能做到團結友愛，但如果誰想刀子朝內，拖后腿，那恐怕不行?！?/br>
    陸老弟在一旁坐著，忍不住去瞧眾人的表情，有幾個神色十分不自然，看樣果真被唬住了，只訕訕點頭，并不敢吱聲。那王董一口氣上不去下不來，老臉漲紅，也沒了動靜。

    他心里終于痛快出了一口氣，高興之余又好奇那份對賭協(xié)議。

    合同一直在陸漸行手下壓著，大概一時激動，都是反面朝上。陸老弟悄悄抽過來一份，看了一眼，頓時傻眼了。

    上面的白紙黑字，哪里是什么對賭協(xié)議，明明只有大大的一排——《房屋租賃合同》

    第72章

    王董既沒有答應這次的賭約, 但是也沒有公開道歉。

    他托了王琦導演做中間人, 找陸漸行說和，意思是有些事情點到為止就可, 不要做的太過分, 于公, 他是公司創(chuàng)始人，于私, 當年陸漸行能進公司當上這個總裁, 他也助力不少。

    話到最后，王琦導演嘆了口氣, 無奈道：“這些事情我也不懂, 但王董非讓我這么打電話……”言外之意, 他也很難做人。

    陸漸行卻很給面子，先是痛快答應下來，又問他現(xiàn)在劇組拍攝情況，有沒有遇到難題, 需不需要他做什么。

    王導聽他說話依舊跟之前一樣和和氣氣, 這才放心下來, 笑道：“有些困難，但是我們能克服。”

    陸漸行“哦”了一聲，突然問：“王成君是不是快要殺青了？”

    “后天，”王導并不知道王成君現(xiàn)在的合約情況，笑呵呵道，“陸總也認識他？他就差最后一場戲了。這孩子挺不錯, 是個好苗子?！?/br>
    “好苗子啊，那你好好培養(yǎng)一下怎么樣?！标憹u行道，“殺青這事不用著急?！?/br>
    王導一愣，沒太明白什么意思。

    陸漸行看他迷糊，干脆點明：“我看下周殺青就合適，周三周五都不錯，是黃道吉日，諸事大吉。”

    王導還是頭一次聽說這種要求，忍不住提醒道：“但是合同是到這周末的，多一天要多付一天的違約金?！?/br>
    陸漸行道：“這個沒事，他不會要的?！?/br>
    陸漸行說不會要王導還不太信，等掛了電話，收到了王成君經紀人的電話后才算踏實。那邊的意思是王成君自己想要在劇組多呆幾天磨練演技，爭取在最后一場大戲里有個好的表現(xiàn)，希望導演好好照顧。

    話說的挺漂亮，流程走的也嚴謹，從郵箱里發(fā)了補充協(xié)議過來。

    陳彩原本對這些毫不知情，只接到了王成君的電話說他的戲被安排到下周了。導演的意思是最后一場重頭戲，需要他好好表現(xiàn)，所以給他幾天時間琢磨琢磨。

    王成君傻呵呵道：“正好我這幾天歇歇，胳膊和后背都曬傷了，一直沒敢請假呢?！?/br>
    陳彩一愣：“我給你簽的合同上有假期啊，是劇組不給？”

    “不是，我不好意思，”王成君嘿嘿笑道，“我們在軍區(qū)拍，看看人家真當兵的再看看我們……差距大的都覺得丟人，哪還好意思為這點小事請假。”

    陳彩一想也覺得好笑，叮囑他：“那違約了記得要違約金?！?/br>
    王成君啊了一聲，這才交代：“公司說不要了。還讓我感謝導演的栽培?！?/br>
    陳彩：“？？？”這什么鬼？

    “但是你這晚了半個月吧，哪能說不要就不要？”陳彩難以置信道，“討好導演也不能這么做。真為了賺人情，應該讓你經紀人先去撕他，然后你再站出來，說為了角色愿意犧牲……現(xiàn)在別人沒吱聲呢你就這樣，等于自降身價好不好？”

    他一時著急，說完卻又覺得不合適，畢竟王成君不是自己的藝人，自己這么指手畫腳不太好。

    陳彩剛要再往回圓一下場，那邊的王成君難得機靈一回，立馬道：“對啊對啊，陳哥要不你回來吧！你看你不在我都受欺負?！?/br>
    陳彩：“……”

    王成君：“王導跟我約了下部戲了，公司應該會給我點面子。到時候我跟他們好好說說，讓你回來繼續(xù)帶我，咱一塊吃一塊住一塊去公司，多好啊?！?/br>
    “……不用了，”陳彩被他聲音膩歪地起雞皮疙瘩，無語道，“你老老實實的吧，你經紀人挺好的，是我剛剛想多了?！?/br>
    “你沒想多，”王成君現(xiàn)學現(xiàn)用：“我這次就是吃虧了！吃老虧了?！?/br>
    “那就吃點吧，”陳彩毫無原則地立刻改口，安撫道：“吃虧是福?！?/br>
    王成君很委屈，他實在太喜歡跟著陳彩后面了，又聊得來又有安全感，當初自己小透明的時候陳彩就跟老母雞似的護著自己，現(xiàn)在好不容易眼看著要熬出頭，王導也夸他，制作人也喜歡他，他還想著趕緊混出名堂也給陳彩長長臉，卻突然沒了機會。

    想報個恩也太難了。王成君嘆了口氣，又想，這段時間在劇組里幾乎與世隔絕，也不知道之前到底是什么情況。等到殺青之后天天跟陳哥住一塊，一定要多培養(yǎng)感情，努力爭取爭取。

    他在這邊打定主意，又高興起來，開始每天數(shù)著日子等殺青。

    ——

    《神奇的兔子》第一天票房1.2億，幾乎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

    東視傳媒的歐陽導演在當天下午發(fā)表聲明，斥責天頤不正當競爭，惡意擠占排片。等一番痛斥之后，這位導演又道，《代號a》是他的心血之作，公司的巨額投資也是為了推動整個電影事業(yè)的發(fā)展。如今遭到資本層面的惡意競爭，實在令所有電影人失望。

    導演發(fā)完，東視傳媒的官微轉發(fā)。隨后，立刻有同期上映的另兩部撲街電影跟著起舞，暗示天頤傳媒跟幾大院線在幕后有不可言說的合作關系，旨在打擊同期電影，撬動前幾日的票房。如今不僅是《代號a》，他們也是受害者。

    這番言論拼三接四起來，信息量巨大，正好周五臨近放假，這事一鬧，網上立刻掀起了軒然大波。

    事情發(fā)酵起來很快，除了愛看熱鬧的網友，還有開始瘋狂抹黑的水軍從中攪局。這部分水軍一部分在網上引導話題散布各種傳聞，另一部分則集中于各大平臺和網站開始給《神奇的兔子》刷一分差評。

    天頤的公關雖然早早開始行動，但是對方在請水軍上顯然下了狠功夫，又聯(lián)合了不少明星站街宣傳，這邊的反擊收效甚微。等到要下班的時候，《神奇的兔子》評分也開始持續(xù)下跌。

    陳彩原本不太關心票房的事情，這下也覺得東視傳媒的人做得有些過分。他正琢磨著要不要把自己認識的公關公司介紹給陸漸行，不行再黑回去，就聽宣傳部的allen喊他幫忙。

    allen道：“陸總要接受專訪，現(xiàn)在記者已經在來的路上了，接待室那邊同事還沒布置完，陳哥能跟我一塊去幫忙嗎？”

    陳彩：“？！”專訪？

    他痛快答應，跑下樓后先跟人確認：“是哪個陸總？”

    “大陸總啊，咱公司門面?！盿llen看他不了解情況，笑道，“說起來陸總有一年沒接受采訪了，前兩天我們頭兒還說得想聯(lián)系一下《財經》，看能不能趕上十月刊，給陸總出個專訪。沒想到好事沒來，這種事先冒出來了?！?/br>
    陳彩都快忘了陸漸行是個雜志狂魔了，年年接采訪上刊物，比手底下的藝人都勤。

    不過這次也屬于危機公關吧，這么貿然就接也不知道行不行。

    他心里擔心，問allen：“現(xiàn)在準備什么？是不是要準備發(fā)言稿？”

    “不是，”allen拿著塊泡沫板他一塊往接待室走，小聲提醒道：“是準備燈光?！?/br>
    接待室里，陸漸行已經西裝革履地準備好了，頭發(fā)似乎也打理了一下。陳彩進來的時候，他正背對著門口親自指揮人干活。而在他的位置上，此時坐著一位膚色跟他相近的替身。

    陳彩：“……”竟然還有光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