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放鶴：“……你們繼續(xù)，不必管我。”

    齊振業(yè)：“……要不，我先回？”

    老實(shí)講，這種純費(fèi)腦子的事兒他并不是很想?yún)⑴c。

    秦放鶴一把扯住他，咬牙切齒，“敢走就絕交！”

    人群中多熟人，牛士才、徐興祖等人紛紛打招呼。

    再次痛失舍友的牛士才如今跟徐興祖一屋，后者非常善于與人交際，兩人如今關(guān)系很好，牛士才甚至有些感動。

    私底下齊振業(yè)還說?，徐興祖那廝看著熱情，其實(shí)最?是虛偽，總想著誰有名氣便同誰玩。

    “整日前呼后擁，張口兄，閉口兄的，泛泛之交罷了……”

    以前也就是孔姿清和秦放鶴不吃這一套，叫他先后嘗了閉門羹，最?后還不是在郭騰身上找補(bǔ)回來了？

    如今郭騰、陳嘉偉先后退學(xué)，那徐興祖又退而?求其次、再次，找上牛士才。

    這算什么？

    交友交心還是換衣裳？

    秦放鶴就笑，“話雖如此，可世上最?多的不正是泛泛之交么？”

    人各有志，那是徐興祖的活法?，是他為?人處世的方式，只要不傷害別人，他們倒也沒什么資格和立場高?高?在上。

    肖清芳笑嘻嘻走上前來，一邊一個拉著，熟門熟路相?互介紹，“這位便是上一屆的小?三元，秦放鶴，這位是齊兄。這幾位呢，便是本次的新同學(xué)?！?/br>
    他重點(diǎn)介紹了其中一位，“這位呢，是本次案首，高?程，高?兄！”

    秦放鶴不喜歡無意義社交，但不代表不擅長，于是張口就來，“啊，高?兄，久仰久仰！”

    高?程今年十七，跟孔姿清同歲，也算一表人才，但就秦放鶴來看……不如孔兄好看！

    而?且自入學(xué)后便十分高?調(diào)，想來腦子也不如孔兄好使。

    高?程入學(xué)也有一個多月了，但總共也沒跟秦放鶴說?上幾句話，一來他忙著與本屆秀才們社交，二來這位傳說?中的小?三元似乎非常忙碌，整日不在藏書樓，就在去?藏書樓的路上，要么身邊就圍著齊振業(yè)、肖清芳等前輩，叫他想插嘴都插不進(jìn)去?。

    最?令高?程難以接受的是，有好幾次他都看見秦放鶴光明正大地在朱先生的課上看雜書！

    而?素來以嚴(yán)厲古板著稱的朱先生竟然?視而?不見！

    高?程震驚了！

    私底下，他偷偷問了看上去?最?好說?話的牛士才，后者支支吾吾，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還是前幾日肖清芳回歸，聽了這話哈哈大笑，意味深長地拍拍高?程的肩膀，“你猜？”

    高?程：“……”

    我猜你奶奶個腿兒！

    你就痛快告訴我不成嗎？

    早就聽聞肖清芳不著調(diào)，卻沒想到?這般不著調(diào)。

    秦放鶴覺得這位年歲比自己大，資歷比自己淺的后輩傻里傻氣，就不大想搭理，打完招呼就要走。

    結(jié)果高?程就來了一嗓子，“我早便聽聞秦兄大名，有心請教，奈何秦兄事務(wù)繁忙，一直不得空……今日偶遇，不如也來辯一辯？”

    秦放鶴就在心里嘆了口氣。

    又來？

    肖清芳在旁邊吭哧吭哧笑，“是啊秦兄，來嘛。”

    秦放鶴白他一眼，來你奶奶個腿兒！

    最?能惹事的就是這廝。

    孔姿清一走，肖清芳便越發(fā)肆無忌憚了。

    肖清芳沒忍住，當(dāng)眾哈哈笑了一場，然?后湊到?秦放鶴耳邊低聲?道：“無妨，是個傻子。這幾日整日聒噪，恨不得要上天，秦兄看在我大病初愈的份兒上，彈壓一回罷！”

    他好不容易九死一生回來，本想圖個清靜，可這一屆的新生似乎全然?不知內(nèi)斂為?何物，整日一大早就開?始唧唧呱呱，吵得人頭疼欲裂。

    秦放鶴環(huán)繞四周，見眾人都是一副“打起來打起來”的模樣，本資源由蔻蔻群幺五二耳七五二八一整理尤其那高?程雙眼放光，亦知今日若是不應(yīng)，只怕復(fù)又明日、后日。

    “可?！?/br>
    辯就辯，又不是沒辯過。

    不過事先說?好，萬一不小?心把人給辯殘了，那可怪不得他。

    另一邊。

    天氣晴好，山長又帶人曬書。

    眼見書頁在陽光下盈盈有光，山長熟練地深吸一口氣，感受著空氣中浮動的淡淡墨香，心滿意足。

    啊，就該如此！

    寧靜的生活，可愛的學(xué)生……

    “山長！不好啦！”

    粗噶的嗓音如期而?至。

    山長：“……”

    他有些疲憊地捏捏眉心，“又有人墜馬？”

    來人嘿嘿一笑，“那倒沒有。”

    山長：“……那為?何大呼小?叫？簡直不成體統(tǒng)?！?/br>
    來人正色道：“是您說?的，日后凡有與小?秦相?公有關(guān)的，一律來報?！?/br>
    又是他！

    有那么一瞬間，山長呼吸驟停，良久才顫巍巍問：“他又做什么了？”

    不行，果然?一天不拜菩薩就要生事！

    “倒不是小?秦相?公做了什么，”那人道，“是有人非要當(dāng)眾拉他文辯呢！”

    哦，文辯啊！

    山長驟然?放下心來，很有點(diǎn)劫后余生地笑道：“你小?子，莫要亂報軍情，文辯而?已，他們年輕人正該辯一辯么！”

    打嘴仗而?已，難不成還能說?死人？

    下頭的人到?底還是嫩了些，有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就大驚小?怪。

    山長笑著搖搖頭，轉(zhuǎn)身繼續(xù)去?曬書，順口問了句，“跟誰辯?。俊?/br>
    “新來的案首，高?程?！蹦侨死蠈?shí)道。

    山長：“……”

    那也是個不省心的！

    尚未開?學(xué)之前，在周縣令親自舉辦的慶功宴上，那高?程就曾當(dāng)眾侃侃而?談。辭藻么，也算華美，奈何說?了半天，細(xì)細(xì)品來，好似說?了很多，又好似什么都沒有說?。

    有心人便看出端倪，說?那高?程明顯是想走秦放鶴的老路子，欲在周縣令跟前揚(yáng)名。

    奈何……效果不佳。

    反正周縣令明面上夸贊了，可背地里，卻壓根兒沒讓山長等人多加照看。

    來了之后，高?程也曾在李先生的下馬威課上指點(diǎn)江山。

    事后據(jù)李先生回憶，“不過如此?！?/br>
    學(xué)問么，過得去?，只是浮燥些。

    年輕人的通病罷了。

    孩子挺好，但也僅僅是挺好。

    山長想了想，自己不便出面，卻也打發(fā)人去?叫李先生看著。

    報信兒的離開?之后，山長不動聲?色來到?自己的書房，先熟練地拜了孔孟圣人相?：

    “圣人在上，保佑弟子無憂無災(zāi)……”

    轉(zhuǎn)身，二拜。

    “大慈大悲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保佑弟子無憂無災(zāi)……”

    再轉(zhuǎn)身，三……

    嘶，不對，這回可是正經(jīng)?文辯，既然?不會動拳腳，也就犯不著驚動二爺了罷？

    另一邊。

    “好，請出題?！?/br>
    秦放鶴想趕緊回去?休息，決意速戰(zhàn)速決，很是拿出前輩風(fēng)范，將主動權(quán)讓出。

    見秦放鶴應(yīng)了，高?程激動得臉都有些紅。

    他外祖父是當(dāng)?shù)剜l(xiāng)紳，曾有幸赴縣太爺?shù)哪昵把鐣?，在?dāng)?shù)匾菜忝肆恕?/br>
    而?高?程本人也自小?聰慧，后來漸漸長大，也傳了一點(diǎn)名聲?在縣里。

    本以為?就是獨(dú)一份兒的，可沒想到?幾年前，突然?從京城回來了一個孔姿清！

    比他小?幾個月，比他漂亮，比他更聰明！

    高?程原本想著，畢竟是世家大族出來的孩子，家學(xué)淵源呢，比不過也就罷了。

    他爭個第二也不錯。

    可誰又能想到?，去?歲突然?不知打哪兒冒出來一個更小?的！

    最?離譜的是，那廝竟然?還得了小?三元！

    親眼見到?秦放鶴之前，高?程其實(shí)沒想太多。

    可進(jìn)到?縣學(xué)后才發(fā)現(xiàn)?，這也太小?了吧？

    就算從娘胎里開?始讀書，才十二歲的孩子，能知道多少？

    家里又那樣窮，真能論家國?大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