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姜保真讓蕭廷瑞整個平躺著，腦袋歪在一邊，然后又突然讓他坐起，如此反復(fù)，蕭耀看得云里霧里，低聲道：“姜大夫，我七叔到底是得了什么病，您這又是什么辦法？”

    他后來一直都用敬稱，這讓姜保真時不時就想起那天端午節(jié)，蕭耀把女兒抱回來時的情景，后來又聽小女兒說他給姜琬送過止癢藥。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姜琬……

    姜保真打量他一眼：“這病任何醫(yī)書都沒有記載，但我以前無意中治好過一位病人，與定王殿下的癥狀很像。似乎他腦中有什么東西紊亂了位置，我記得我使出渾身解數(shù)都無法治好，那病人有日發(fā)狂，在地上連番滾動爬起，突然就說好像舒服點了，我懷疑是那東西歸還了原位?！?/br>
    “我在他身上鉆研許久，越發(fā)肯定了病因，而今讓定王殿下做如此動作，就是為了讓他康復(fù)，同時，我也開了補氣血的方子?！?/br>
    經(jīng)過一番診治之后，蕭廷瑞坐起來，與蕭耀：“耀兒，我今日只暈了五次呢！”

    竟是露出孩子般的笑容，蕭耀聽了也很歡喜：“七叔，你總算要康復(fù)了。”

    “多謝你?！笔捦⑷鹕钌羁此谎郏@些年來，他第一次看到希望，“耀兒，我都不知如何報答?！?/br>
    “七叔你能治好，是我們都期盼的，不過……”蕭耀頓一頓，坦誠的道，“我也確實有一件事想求您幫忙?！?/br>
    “是嗎？”蕭廷瑞很高興，“何事？”

    蕭耀將眾人屏退下去，說道：“想請七叔在父皇面前給我求個情。”

    …………

    時隔四年，定王第一次回了京都。

    蕭廷秀極為驚訝，放下御筆，親自迎到門口。

    “七弟！”他握住他的手，“你不是最怕坐馬車的嗎，怎么會突然要見我？路上可好？有沒有不舒服？快些坐下，小心又病發(fā)了！”

    喋喋不休。

    蕭廷瑞笑起來：“皇上，我好了許多了?！?/br>
    “是嗎？”蕭廷秀眼睛都瞪圓了，因為這些年他請過多少名醫(yī)，囊括了整個燕國，但凡有點名氣的都不曾放過，但是都一籌莫展，別說蕭廷瑞灰心，他自己也已經(jīng)絕望了，故而沒有攔著這弟弟去寒月寺，心想那里清靜，也許對他的病情有幫助，“阿瑞，是哪位大夫?qū)⒛阒魏玫?，朕一定要重賞！”

    皇上最疼愛的弟弟歸來，皇后，皇子公主自然也都在場，蕭燁聞言，嘴角翹了翹朝蕭耀看了一眼，暗道他為了娶姜琬真是費盡心機(jī)了。

    眾人走入殿內(nèi)，蕭廷瑞道：“是一位姓姜的大夫。”

    “是嗎？”蕭廷秀道，“好，好，立下如此大功，朕定要見見他。”

    “這倒不急。”蕭廷瑞笑道，“稍后請容臣與皇上細(xì)講罷?！?/br>
    這話有些奇怪，蕭廷秀瞄了他一眼，但并沒有繼續(xù)詢問，因為弟弟的病好了，對他來說，實在是最大的安慰。

    當(dāng)年三皇子秦王為奪太子之位，派人行刺蕭廷秀，是蕭廷瑞挺身擋了一擊，被推到案幾上，腦袋受到了強烈的撞擊，他一直心懷愧疚。原本瀟灑英俊，樂觀活潑的弟弟，自此就被毀了，蕭廷秀道：“你何時與朕說都行，現(xiàn)在朕就想好好款待你，我們許久沒有好好吃一頓好飯了，你，現(xiàn)在可以吃嗎？”

    “可以吃一點，也可以喝些酒?！笔捦⑷鸬馈?/br>
    蕭廷秀立刻就使人去吩咐御膳房。

    午膳時，熱熱鬧鬧在一起用了頓飯。

    等到眾人告退，蕭耀并沒有走，只見殿內(nèi)就剩下他們?nèi)肆耍捯蠈嵎A告道：“父皇，治好七叔的是姜保真，姜琬的父親。”

    是他？

    蕭廷秀自然知道，不過只是一位大夫，就算醫(yī)術(shù)高明些，他也沒放在心上，畢竟以前整個燕國的名醫(yī)，他都試過了，但沒想到竟是他。

    姓姜，他太高興了，一時疏忽。

    看來是跟姜琬有關(guān)的了，蕭廷秀看向兒子：“你若實在喜歡這姜琬，朕可以馬上賜予你做側(cè)妃。”

    “不，父皇，兒臣是想娶她?！?/br>
    蕭廷秀一怔，隨即面上露出不可思議之色：“你莫不是瘋了，她什么家世，如何配得上你？往前的東西都白學(xué)了嗎，居然為女色糊涂至此！”

    那姜琬不過是個醫(yī)家女，從沒有這等身份的姑娘能做王妃的！

    蕭耀見父親發(fā)怒，跪了下來：“兒臣并不是為女色，若為女色，早前在嘉州之時就可以要了她，而令她為側(cè)妃也一樣可以達(dá)成目的。兒臣是真的喜歡她，才想娶她，不僅僅是因為容色?！?/br>
    起先他見到她，也沒有什么占有的念頭，甚至是想遠(yuǎn)離她，把親吻的事情完全忘掉，然而世事難料，偏偏她成了姨母的義女。

    后來一發(fā)不可收拾。

    蕭廷秀見他竟然跪下相求，臉色更是難看：“這姜琬還未入宮，就鬧出多少風(fēng)波，朕看你喜歡，賜為側(cè)妃已經(jīng)是最大的恩賜，你還要得寸進(jìn)尺？”

    “皇兄！”蕭廷瑞此時開口了，“姜大夫?qū)Τ加性僭熘?，若封他的女兒為?cè)室，臣也實在過意不去。皇兄，您不是要重賞姜大夫嗎，請讓他的女兒為正妃罷，就當(dāng)臣求您，姜大夫仁心仁德，一輩子救人無數(shù)，他手中的醫(yī)術(shù)乃是國之瑰寶啊，又何嘗比勛貴的貢獻(xiàn)少呢？”

    “請皇兄三思，往后燕國大統(tǒng)之日，戰(zhàn)爭不在，只求國之富強，百姓安樂，像姜保真這種高明的大夫，定是稀缺的。”

    這兩個人早就串通過了，蕭廷秀看著跪在地上的蕭耀，心想也難為他，居然想到讓姜保真去醫(yī)治弟弟，而且還治好了。

    這確實是好事，填補了他的遺憾，可是，真的要封姜琬為楚王妃嗎？

    蕭廷秀有點左右為難。

    最近與皇后，榮妃分別提起此事，前者雖然掩飾，但目的很明確，恨不得使出渾身的勁道說服他讓蕭耀娶姜琬，后者則說蕭耀赤子之心，至情至性，難聽點，就是沒有考慮太多，心思簡單。

    想到謝氏一心為蕭耀，想要他娶個權(quán)貴望族之女，結(jié)果蕭耀偏偏看中了她的干女兒，蕭廷秀倒也覺得有點滑稽，但這兒子顯然是沒考量過聯(lián)姻之力，就像自己當(dāng)年不顧一切的娶謝嫣，也沒想過什么家世。

    雖然謝家的背景不錯，可他最初的選擇里，并不包括謝家，亂世重武，當(dāng)時皇子內(nèi)部的爭斗十分激烈，依靠掌有兵權(quán)的勢力才是最為安全的。

    蕭廷秀陷入了沉思，這日又把蕭耀召入文德殿。

    “你是非娶姜姑娘不可？”

    “是?！?/br>
    “假使朕賜婚別的姑娘呢？”

    “兒臣不敢違抗，但兒臣絕不會與她相敬如賓，但請父皇諒解。”

    “好，你竟是個癡情種了！”蕭廷秀冷笑了聲，自己兒子的性子他何嘗不清楚？真是多此一問了，真的賜婚，他怕是要禍害別人，總不能逼著兒子圓房的。

    蕭廷秀擺擺手，叫蕭耀退了出去。

    六月中，他頒布了一道圣旨，封姜保真為奉議郎醫(yī)學(xué)博士，這是一個散官，沒有實權(quán)，但品階卻被定在了三品，也就是說，姜保真從今往后可以拿三品官的俸祿了。

    父親不再是庶民，姜琬也便是官宦之女了，蕭耀心花怒放，這日與衛(wèi)凌見面時，臉上都時不時有笑容隱現(xiàn)。

    “殿下是有什么喜事嗎？”衛(wèi)凌詢問。

    蕭耀原本想與他分享，可想到衛(wèi)凌喜歡莫政君，心頭便是掠過一絲陰影，打算好好告誡衛(wèi)凌一番，說道：“無事，不過聽聞余將軍又攻下一城。”

    “照此下去，我們大燕一統(tǒng)中原指日可待了。”衛(wèi)凌舉起酒盅，“當(dāng)浮一大白?！?/br>
    “是啊，可惜大哥看不到，”蕭耀喝了一口酒，“上回我與三弟，四弟去了白馬寺給大哥點長明燈，還以為會遇到你，結(jié)果竟然遇到莫姑娘?！?/br>
    聽到莫政君，衛(wèi)凌手一頓，面色有些不自然。

    以前，他從沒有注意過衛(wèi)凌的這些心思，而今打量，真是疏忽了，蕭耀淡淡道：“外面流言許多人不信，我倒覺得不假，這種時候，她竟然還出門來白馬寺，時辰又那么巧……”

    衛(wèi)凌難得打斷他：“殿下何故說起莫姑娘？”

    蕭耀輕咳聲：“涉及表妹上回被毒害的事情，我想到便說一說罷了?！?/br>
    他也不好表現(xiàn)得太過明顯，男人之間談感情，很是別扭。

    衛(wèi)凌垂下眼簾：“此事已經(jīng)過去，也無甚好說的了，”他將酒盅里的酒喝光，“楊夫人可說何時回來？”

    “不曾。”說起這個，蕭耀擰了擰眉，已經(jīng)過去十來天了，姜琬居然還沒有回京都，她是一點不惦念他罷？

    兩個人喝著酒，說些閑話。

    此時，榮起過來低聲稟告，蕭耀臉色一變，喝道：“還不讓他進(jìn)來！”

    “是?！?/br>
    道生疾步而入，見到衛(wèi)凌怔了怔，衛(wèi)凌曉得他是蕭耀的心腹，便先行告辭了，蕭耀詢問道：“你說我姨母不見了？”

    “回殿下，不止楊夫人，是一整個車隊都不見了?！?/br>
    “你們怎么辦事的？”蕭耀突然站起來，渾身都散發(fā)出了一股殺氣，似乎隨時都會出手要了他的命。

    道生抖抖索索道：“殿下，屬下們一直按殿下之命守衛(wèi)姜姑娘，但是那日楊夫人突然請屬下們用飯，一個不察，屬下們中了迷藥。”

    “你是說，姨母下得藥？”

    “十有八九，而今仲和他們已經(jīng)去搜尋姜姑娘，屬下單獨一人回來稟告……”話未說完，蕭耀疾步下了樓。

    楊學(xué)浩正當(dāng)在衙門處理公務(wù)，剛剛吩咐小吏事情時，門被突然推開了，他抬起眼，看到蕭耀站在門口，臉色陰沉的好像天邊的烏云。

    他怔了片刻，屏退小吏，面色平靜的道：“表弟，你先坐下?！?/br>
    該來的，終于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楊學(xué)浩：表弟，請冷靜。

    蕭耀：呵呵。

    第46章

    母親離開京都之時，交代過這件事情，所以楊學(xué)浩很清楚蕭耀此行是為何而來，他定是發(fā)現(xiàn)了母親的計劃，來詢問母親的行蹤。

    他猜得一點沒錯，蕭耀一來就開門見山：“姨母現(xiàn)在何處？”

    “表弟，你先聽我說?！睏顚W(xué)浩慢條斯理。

    “不用你說，我大概已經(jīng)知道姨母的想法，她是要把表妹送走吧？”蕭耀坐下來，盯著楊學(xué)浩，“你只用告訴我，姨母在何處。”在來得路上他已經(jīng)想得透徹了，謝氏應(yīng)是知曉了他對姜琬的心思，想讓姜琬離開他，所以才會單單對暗衛(wèi)下手，斬斷他們之間的聯(lián)系。

    而楊學(xué)浩是謝氏唯一的兒子，如此大事，她不可能不告知。

    見他已經(jīng)洞察，楊學(xué)浩道：“既然表弟知曉母親的心意，何必還如此執(zhí)著呢？姜姑娘是母親認(rèn)的義女，母親待她如何，你都看在眼里的，就不要委屈她了?！?/br>
    “委屈？”蕭耀眉頭挑了起來，“姨母以為我想納她為側(cè)妃？”

    “難道不是？”

    “不，我是想娶她為妻?！?/br>
    “什么？”楊學(xué)浩大驚，“你要娶姜姑娘為王妃？”

    “不然父皇為何要授官于姜大夫，因姜大夫醫(yī)治好七叔，立下大功……我費盡心思安排這一切，就是為娶姜姑娘?！笔捯粗鴹顚W(xué)浩，冷冷笑了笑，“你而今為姨母說話，不過是聽了她一面之詞，我問你，若是姨母將表嫂也這樣偷偷送走，你還會覺得姨母英明嗎？”

    楊學(xué)浩渾身一僵，這話把他問倒了。

    “表哥你還是如實相告吧?！笔捯溃霸谝磺羞€來得及挽救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