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祖父日日夸贊，這廝確與祖父有三分相似，只卻更比祖父心思縝密，心狠手辣。

    酒不醉人人自醉。眾人盯著蘇芩，滿鼻酒香，動了羨慕之心，產(chǎn)生種種幻想。

    沈宓立在宴案后，看到眾人丑態(tài)，暗自攥緊繡帕，然后下意識往郴王那處看去，果然見人也是一副如癡如醉之態(tài)，甚至滿眼心疼。心疼這樣一個美人，竟被陸霽斐拱到了手。

    “歪理。”沈宓氣急，怒罵出聲。

    蘇芩歪了歪頭，突然起身，揚手就將手里的梅花酒潑到了沈宓身上。

    一改方才慵懶之態(tài)，蘇芩正色道：“我蘇三的祖父，哪里容得你置喙?！?/br>
    作者有話要說：　　某些方面，兩個人還是一樣一樣的……大瘋狗現(xiàn)在的脾氣很有小時候姀姀無理取鬧的風(fēng)范啊。

    第17章

    在蘇府未敗前，蘇芩是最眾星捧月的那個人。

    蘇府?dāng)『螅碌劾^位，沈宓上位，被陳太后相中，一朝翻身。她得意洋洋的在貴女圈內(nèi)暗示炫耀，甚至還想逮著機會狠狠教訓(xùn)蘇芩一頓，瞧瞧她那落魄的模樣。

    她原以為今日梅花宴是她的機會，卻不想這蘇芩竟成了陸霽斐的妾。

    沈宓暗咬牙。

    不過只是一妾罷了，便是正妻，看到她這日后的郴王妃，不還要規(guī)規(guī)矩矩的行禮問安。

    胡亂抹了一把臉上被潑的梅花酒，沈宓氣得連臉都歪了。一個破落戶，竟敢如此待她！

    “蘇芩，你實在欺人太甚！”

    沈宓本也是姿色過人，但被酒水潑了臉后，那妝便褪了一半，瞧著有些狼狽，自然不能跟蘇芩這種粉黛未施，卻明媚妖嬈的天生美人比。

    “欺人？我欺的，是人嗎？”蘇芩雖只吃了一杯酒，但不知為何身子卻輕飄飄的，腳下軟綿，仿佛行走在棉絮之中。她面帶紅暈的捧著手里的酒杯，斜斜往旁靠過去。

    陸霽斐站立起身，慢條斯理的攬住人的纖腰。

    沈宓氣急，拿起宴案上的酒杯便要潑，被趙嫣然制止。

    “沈姑娘，不可呀?！壁w嫣然急道。陸霽斐正攬著蘇芩，若沈宓這杯酒潑下去，潑的可不單單只是她一個人。

    沈宓聽出趙嫣然的意思，心頭怒火瞬時熄滅，硬生生的咽下了這個虧，憋屈的自己雙眸漲紅，幾乎氣絕。

    蘇芩是個破落戶，陸霽斐可不是。

    沈宓聽父親說，陸霽斐仗著皇帝年幼，頂著先帝托孤的名頭，將大臣的“奏章”，閣臣的“票擬”，皇帝的“批紅”，一手cao控，其權(quán)勢可謂遍傾朝野。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都不足以形容他的地位。

    如今的陸霽斐，可不是她沈家能惹的起的。

    “姀姀吃醉了酒，本官就不多陪諸位了?！标戩V斐風(fēng)輕云淡的撂下一句話，根本就沒將沈宓放在眼里。

    沈宓眼見陸霽斐這副囂張模樣，氣得眼淚漣漣，扭身就朝郴王的方向行過去，卻不防郴王疾步起身，略過沈宓，攔住了陸霽斐。

    “陸首輔，表妹吃醉了酒，還是由本王送她回府吧。”

    陸霽斐低笑一聲，攬著蘇芩腰肢的手漸施力。蘇芩嬌哼一聲，軟綿綿的戳著人心窩。

    “王爺大致是忘了，姀姀已是本官的妾。本官疼她還來不及呢?！绷粝乱痪渥屓烁∠肼?lián)翩的話，陸霽斐攙著人，翩翩然而去。

    郴王站在原處，只一想到陸霽斐與蘇芩將要做出的親密事，便怒不可歇，呲目欲裂。

    “王爺?！鄙蝈狄贿叢潦弥樕系木扑贿吙蓱z兮兮的往郴王這處靠。

    郴王正在氣頭上，看到沈宓那張與蘇芩不知差上幾倍的臉，只覺心中犯惡心。

    若不是看中沈宓身后的氏族，他又何苦委屈娶這么一個女子。

    “離本王遠些。”郴王怒扔下這句話，便趕緊抬手將夏達給招來了。“去，將秦氏接來?！?/br>
    “是?！毕倪_會意，疾奔出去。

    沈宓被郴王的厭惡態(tài)度所傷，一時怔愣，整個人愣在當(dāng)場。

    郴王發(fā)xiele怒氣，轉(zhuǎn)頭看到沈宓那副模樣，想起她身后氏族，又看到周邊這許多皇城中人，方才覺出不對，軟下幾分語氣道：“這陸霽斐實在欺人太甚，沈姑娘放心，本王必會為沈姑娘討回公道?！?/br>
    郴王長相雖不及陸霽斐，但也算是俊美豐儒，沈宓當(dāng)即便轉(zhuǎn)悲為喜，欣喜點頭。

    那頭，陸霽斐扶著蘇芩，走在房廊下。

    細雪飄漾，青松堆絮。溯風(fēng)冷冽中，陸霽斐的腳步又平又穩(wěn)，但那箍在小姑娘腰間的手，卻越發(fā)施力，緊到指骨泛白，就似在刻意隱忍著什么。

    懷里的蘇芩，熱乎乎的滾著梅花酒香，隔著一層衣物，能感覺到衣內(nèi)軟綿的細rou，一把掐不到骨頭。陸霽斐壓著一股氣垂眸，觸目所及，懷中美人，該鼓的地方鼓，該細的地方細。

    蘇芩迷迷糊糊的睜眼，看向眼前的陸霽斐，檀口輕張，露出一點紅潤小舌，氣若幽蘭，華容婀娜。

    “我知道，你，喜歡我?！崩w纖素手點了點陸霽斐鼻尖，然后又指向自己。蘇芩歪著身子，趴在陸霽斐懷里，嘻嘻笑。

    陸霽斐沒有說話，甚至連面色都沒有變一下，只那雙幽暗眸中，眸心一窒，似受到了極大沖擊。古豐深潭，涌起千層浪。

    蘇芩噘嘴，揚手指向廊下那數(shù)盞琉璃燈。

    “你看，我都發(fā)現(xiàn)了。你的丫鬟叫什么蒹葭，廊下的琉璃燈上印著蘆葦，還有你的手爐，衣服，唔，荷包、扇囊上，都繡著蘆葦?！毙」媚锷熘勰凼种福掏痰年?。

    蘇芩的芩字，意指蘆葦。

    陸霽斐面無表情的斜睨人一眼，然后抬手一推，蘇芩的身子便軟綿綿的靠到了房廊下的美人靠上。

    美人靠上堆著積雪，蘇芩一屁股坐下去，涼的一個激靈，卻渾渾噩噩的起不來，纖細身子軟綿綿的搭在那里，露出一張酒暈緋紅的臉來。

    溯風(fēng)卷著細雪而過，撲打在男人臉上，男人恍若未覺的盯著面前的蘇芩，只覺腹內(nèi)燒起一股邪火。他舔了舔唇，眼見蘇芩歪在美人靠上，迷迷糊糊的扯了扯衣襟，露出一截纖細脖頸，挺直的鎖骨，白玉般好看，泛著粉暈。

    寒冬臘月的天，明明冷的厲害，但男人的身體卻guntang的嚇人。陸霽斐雙眸越發(fā)幽深暗遂，腹中餓的火燒火燎的，恨不能將面前的人生吃活剝了。這身子軟皮rou，不知咬上去，是何滋味……

    硬咽下一口邪火，陸霽斐不著痕跡的往外看一眼。

    “想太多。”扔下這三個字，男人解開身上的大氅扔給蘇芩，轉(zhuǎn)身就走。

    廊內(nèi)濕雪遍地，男人腳步略急，姿勢跨的太大，似扯到了哪里，低哼出聲，不得已的漸緩步速，然后快速消失在房廊盡頭。

    蘇芩迷迷糊糊的蜷縮在厚實溫軟的大氅內(nèi)，聞到那股子甜膩的熏香氣，只覺又回到了自己的閨房。

    “姀姀，姀姀……”廊下拐角處，秦氏被丫鬟引著，急急奔過來，看到拱在那件大氅內(nèi)的蘇芩，趕緊把人給攙了起來。

    “哎呦，你真真是要氣死我了！”看著滿身醉意的蘇芩，秦氏一邊罵著，一邊心疼的替她系好大氅，讓丫鬟一道扶著出了房廊。

    待人走了，房廊隱蔽處，陸霽斐轉(zhuǎn)身而出，往前走幾步，看到落在青石磚上的那張薄薄紙片。

    冷風(fēng)呼嚎，半濕的紙片飄飄忽忽的卷過來，陸霽斐伸手，恰將它夾在了指尖。

    這是一張歪斜的人形紙片，只有陸霽斐的小半個巴掌那么大，上頭印著一點淺淡的烏黑色腳印，背面用毛筆寫了三個字：陸霽斐。

    陸霽斐捏著這紙片人，不自禁嗤笑出聲。

    這字跡，全皇城真是再尋不出第二個人來了。

    “爺?！陛筝绫е鴳牙锏拇箅?，急急奔過來，踮腳替陸霽斐披在身上，抬眸時看到男人夾在指尖的人形紙片，面色一變。

    “請爺恕罪?！?/br>
    “嗯？”陸霽斐將紙片人收入寬袖暗袋內(nèi)，慢條斯理的轉(zhuǎn)目看向蒹葭。

    蒹葭跪在冷濕的廊內(nèi)，腦袋垂的低低的，露出一截白皙脖頸，纖細脆弱?！芭竟芙滩粐?yán)，還望爺恕罪。”

    “與你何干？”

    蒹葭面露猶豫色，道：“方才爺手里的紙片人，是用來打小人，驅(qū)瘟神的?！?/br>
    蒹葭雖不識字，但她卻認(rèn)得陸霽斐這三個字。方才一瞥，看到那紙片人背后的名字，便趕緊跪下請罪。

    “打小人，驅(qū)瘟神？”陸霽斐重復(fù)了一遍，臉上未見怒氣，反而隱隱泛出一層笑意。

    蒹葭大膽抬頭一看，只見眼前立在風(fēng)雪廊下的男人，唇角輕勾，眉目柔和，縹緲如輕云蔽月, 顧盼若流風(fēng)回雪。哪里還有平日里那副令人膽寒之相。

    蒹葭心中發(fā)涼，撐在青石磚地上的手暗施力。

    ……

    蘇芩一覺睡醒，已在蘇府。

    秦氏未見蹤影，反而是老太太坐在炕頭，正替蘇芩掖被，見人醒了，嘆息一聲道：“姀姀，你要嫁便嫁吧，改日讓他來咱們蘇府提親。咱們不拘那些俗禮，待過頭七，你便嫁吧，不然這都要蹉跎到何時去?！?/br>
    “……老祖宗?！碧K芩萬沒想到，一覺醒來，竟聽到的是這番話。

    “你母親那處由我去說。你若真歡喜，咱們也不能攔著?！崩咸恢K芩是被秦氏從陸府帶回來的，滿以為這嬌嬌兒傷心的自個兒吃醉了酒，這才不管不顧的就要應(yīng)了這門親事，順了蘇芩的意。

    梅花酒后勁稍足，蘇芩撫著鈍痛的腦袋，心虛的吶吶開口，“是，做妾?！?/br>
    老太太一愣，似沒明白蘇芩的意思。

    蘇芩深吸一口氣，繼續(xù)道：“因著是做妾，所以像提親、說媒、定親等禮節(jié)，便也都沒了……”

    “姀姀，你糊涂啊。就算是歡喜那陸霽斐，不八抬大轎的進去，怎么竟還給他做妾?！崩咸忂^神，急道：“不行，我們蘇府的女兒，怎么能給人做妾呢！”

    作者有話要說：　　陸瘋狗：好餓好餓好餓

    第18章

    老太太原也是史侯家的小姐，嫁給了蘇龔，一生順?biāo)?，直至年老時才遭逢大難。

    “老祖宗。”蘇芩握住老太太的手，撫到上頭干涸的細紋，聲音綿軟道：“是妻是妾，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如今咱們蘇府遭逢大難，陸霽斐能娶我做妾，已是難得?！?/br>
    老太太陷入沉默。她雖久居府中，但陸霽斐權(quán)傾朝野的名聲早已聽得耳朵里都能磨出繭子來了。若是蘇府正盛時，蘇芩嫁給陸霽斐做正妻，那也算是門當(dāng)戶對?？扇缃?，蘇府?dāng)÷洌B那些市井無賴都敢在他們蘇府門口撒野，嚷著要娶蘇芩。

    如此境地，蘇芩的這個妾，當(dāng)?shù)牟辉?/br>
    見老太太松動，蘇芩又道：“老祖宗，姀姀不瞞您，我已簽了文書，早已是陸霽斐的妾，只要他想，明日便能用一頂小轎將我抬了去?！?/br>
    老太太雙眸微紅，攥緊蘇芩的小手，“姀姀，你，你怎么這么糊涂。”

    蘇芩搖頭，臉上顯出一抹笑意。

    若是做妻，蘇芩反倒沒那么容易答應(yīng)。

    如今，陸霽斐與郴王為敵，后頭還有大皇子等一行人虎視眈眈的盯著，可謂兩面夾擊，形勢不容小覷。蘇芩尚不能知曉陸霽斐日后下場，最關(guān)鍵的是，祖父的死，她尚未查明。若真是做了妻，更難脫身。

    假設(shè)陸霽斐敗了，扣一個謀逆的帽子，定是九族全滅。父族，母族，妻族，無一幸免。而若她當(dāng)妾，連九族都夠不到。她為妾，不能脫身，但蘇府卻在九族之外，能安安穩(wěn)穩(wěn)的好好活著。

    蘇芩已經(jīng)想的很清楚了，嫁給陸霽斐做妾，比當(dāng)妻好的多。

    “老祖宗，姀姀覺得這樣很好?！碧K芩將身子埋進老太太懷里，聞到那股子苦澀藥味。她吸了吸鼻子，道：“老祖宗，祖父生前，可有跟老祖宗講過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