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總想著，她和沈澈的差距太大，兩個人門不當戶不對的，不太適合。

    但是，如果她能夠努力彌補這點差距呢。

    憑著這個跟誰都不曾說過的念頭，就這么過了一年多。

    百日誓師、成年禮。

    終于，要面臨畢業(yè)了。

    六號的晚上，樂母做了一大桌子樂潼愛吃的菜，美名其曰祝她旗開得勝。

    為了給樂母治病，樂父賣了以前的那套房子，搬進了一個面積更小的地方，這兒的環(huán)境不如之前的小區(qū)好，但總歸也是一個家。

    客廳的燈散發(fā)著黯淡的光芒，樂潼看著樂母瘦的臉上顴骨都突了出來，有點心酸：“媽，你這不用這么累，就跟平常一樣就好。”

    樂母嘆了口氣，她現(xiàn)在身體不好，多走動一會就要喘良口粗氣：“不行，明天是大日子，你得多吃點。”

    樂潼低著頭不說話，嘴唇緊緊地抿著。

    倒是樂汀在一旁打圓場：“姐，咱媽的心意，你不吃我可不客氣了?！?/br>
    樂父笑了：“就你小子嘴饞?！?/br>
    一頓飯，吃的也算是熱鬧。

    七號、八號。

    高考結(jié)束。

    九號的晚上，一切的事情都塵埃落定了，樂潼從寢室搬著箱子向外走，肖妍父母要明天才能來接她。

    夏天的空氣很干燥，熱浪一茬接著一茬的撲面而來，傍晚能看到天邊如火燒一般的晚霞。

    校園里的畢業(yè)生們臉上都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神情。

    cao場上還有零星幾個學生在賣筆記本和用過的書籍、參考資料。

    肖妍本來也想去賣，還想叫著她來著，不過樂潼后來自己想了想，她高中能留下的，也就是那幾十本的小說雜志了。

    還有點舍不得就沒賣。

    樂父在學校門口等著她，樂潼拖著行李箱往前走，滾輪和水泥路摩擦發(fā)出了咕嚕咕嚕的聲音，格外的響。

    難得的是，心情還算愉悅，她的腳步也輕快了一些。

    快走到學校超市的時候，即使知道什么都沒有，樂潼還是忍不住向那看了一眼。

    然后，她看見了沈澈。

    一年多未見，沈澈從超市出來，手里拎著一瓶礦泉水，他沒穿校服，簡單的襯衣加短褲，露出一截精瘦的小腿。

    他擰開瓶蓋，剛喝了一口。

    視線就向她看了過來。

    樂潼瞪大了眼睛，腳下沒注意，踩到了不知道從哪來的石頭上。

    腳腕向左一崴。

    她整個人被絆倒，直接摔在了地上。

    高考結(jié)束了，學校不會強制要求他們穿校服，樂潼今天穿的是短裙，膝蓋直接擦破了一塊rou，血跡慢慢滲了出來，上面還沾著灰塵。

    “嘶。”

    面前伸過來一只手，骨節(jié)分明，手指修長，只是原本白皙的肌膚好像被曬黑了。

    這只手她曾經(jīng)牽過很多次。

    “沈澈。”

    第40章

    當沈澈從她生活中消失太久后, 又突然地出現(xiàn)。

    驚訝之余，心里的大石頭卻好像落了地，樂潼發(fā)現(xiàn)自己原來一直都在暗暗期待，她內(nèi)心深處總是覺得有一天沈澈還會回來, 會回來找她。

    高考結(jié)束了, 沈澈回來了。

    她的手心被汗水打濕, 衣服貼在身上說不出的燥熱, 每動一下，都有熱氣拂過。

    薄唇微微張開, 天知道在夜深人靜的時候, 這兩個字從她的嘴里念出了多少遍。

    “沈澈?！?/br>
    樂潼抬眸，她的下顎稍稍向上揚起，從這個角度只能仰視著看他，這一年她經(jīng)歷了太多, 才知道當初草率同意和沈澈在一起的自己有多年少輕狂，她有太多的話想跟沈澈說, 想挽著他的胳膊，牽著他的手，想告訴他這一年自己是怎么過來的, 想問問他為什么一聲不吭地就走了，畢業(yè)了她再也不用擔心別人會不會向他們投來異樣的眼光。

    這一年他去了哪, 為什么突然轉(zhuǎn)學連消息都不告訴她一聲。

    所有的思緒在腦海里轉(zhuǎn)了一遍，但張開嘴，她只能呆呆地叫出他的名字。

    沈澈垂眸, 聲音很低：“是我?！?/br>
    剛出口，就飄散進了風里。

    樂潼小心地伸出手，指尖一寸一寸地探過去，觸碰到他的手。

    原本她以為兩人手指相握的瞬間，總會產(chǎn)生一些不一樣的情愫，沒曾想沈澈只是慢慢將她拽了起來，便松開了手。

    干脆利落，絲毫不拖泥帶水。

    樂潼一怔。

    沈澈眼瞼微微一斂，手順勢就縮回了褲袋里，他笑笑：“高考怎么樣？”

    像是兩個老友之間最尋常的問話，分開這么長時間，樂潼倒是沒想過沈澈第一句對她說的話，竟然是詢問高考考的怎么樣。

    他看起來還是和以前一樣，笑容漫不經(jīng)心，一舉一動都透著散漫勁兒，但樂潼就是覺得他哪里變了。

    是眼神變了。

    沈澈從來沒用這樣的眼神看過她，像是在看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陌生人。

    樂潼識趣地低下頭，手緊握著行李箱的拉桿，小聲地說：“還……可以?！?/br>
    “是嗎?！?/br>
    不知道是誰在嘆息。

    沈澈是第一個在她高考以后問她考的怎么樣的人，樂父樂母擔心給她壓力，高考這幾天沒問過她一句關(guān)于考試的事情。

    剛剛空氣還悶熱的要命，連道邊的樹葉都卷了起來，這會不知道為什么來了風，大概是眼睛睜的時間太長，有些干澀，她紅了紅眼。

    她的戀愛從沒有說告白開始，到?jīng)]有說分手結(jié)束。

    沈澈沒有說分手兩個字，不過樂潼倒是從他的動作里察覺到了。

    兩個人在一起以后，樂潼發(fā)現(xiàn)她對這段感情的了解、對沈澈的了解比她自己想象的還多，即便沈澈同她說著家長里短，她仍然感受到了他的意思。

    “哭了？”他的臉色沉了沉，黑眸黯淡了下去，薄唇緊緊地抿成了一條線，放在口袋里的雙手卻沒有動。

    樂潼笑笑，下意識就抬手撫上了眼睛：“沒有，風太大，眼睛干?！?/br>
    說著，她吸了吸鼻子，抬眸向遠處看了看。

    不遠處的枝頭落了只鳥，正拍著翅膀。

    傻站了一會，沒有重逢的喜悅，氣氛變得有些怪異。

    “我要走了?！鄙虺赫f。

    樂潼的指甲掐進了手心里，面上了然地點點頭：“去哪？”

    沈澈皺眉：“別的地方?！?/br>
    “哦?！睒蜂?/br>
    多保重。

    沈澈微微側(cè)身，左腿邁開了一些，他的頭發(fā)長了一些，額前的劉海擋住了眼。

    樂潼說：“對了，寒假的時候，你爸爸來找過我一次?！?/br>
    她也不知道為什么，就是想把這個事情告訴沈澈。

    果然，下一秒沈澈皺了眉，淡淡地說了一句：“他多此一舉?！?/br>
    樂潼啞然。

    似乎意識到什么。

    “就是想，過來跟你告?zhèn)€別。”他睫毛顫了顫，整個人背對著夕陽，連發(fā)絲都渡上了光。

    三三兩兩的學生從他們面前走過。

    “再見?！?/br>
    他突然湊近，近到呼吸都噴灑在她的臉上，有幾分灼熱，然后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沈澈轉(zhuǎn)過身。

    他要走了。

    這個認知讓樂潼胸口發(fā)悶，有些喘不過氣。

    她不想讓他走。

    “沈澈，我們是不是分手了?！?/br>
    鼓起全部的勇氣，樂潼腿腳都打著哆嗦，才喊出了這一句話，她心里還存了點期待。

    沈澈沒回頭，腳下停頓了一下，就向前走去。

    樂潼看著他的背影，鼻頭酸了酸。

    他的身影漸行漸遠。

    早知道啊，最開始就不應該去招惹他了。

    她想。

    樂潼忘了自己是怎么回的家，連續(xù)兩天都只縮在房間里看校園青春系列的電影，她看了一遍又一遍，看完了這部看那部，直到她終于不會對著電腦流眼淚，也把眼睛哭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