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盼說的是實(shí)話，學(xué)校在江邊，附近的江景住宅區(qū)也是近幾年剛開發(fā)的區(qū)域，老舊的閣樓街道也并沒有多少人還在居住。

    那些出租車，多半也是不愿意半夜來到江邊。

    “那走回去，你家在哪兒？”

    “哈？可是這樣，你會不會很累啊……”林盼看到他側(cè)過頭來，側(cè)臉紅腫一片，嘴角缺了一塊，傷口淤血凝了一塊。

    “走吧?！鄙驍堃矝]有作過多的停留遲鈍。

    “我不重吧，沈同學(xué)?！弊呋厝サ穆飞?，林盼一直在他耳邊絮絮叨叨。

    剛開始他還會“嗯”幾句，后來直接當(dāng)做耳旁風(fēng)，只是在她說個兩三句的時候，應(yīng)一聲。

    街道上行人稀稀疏疏，路燈灑下來的光線，隱綽地照在沈攬也的黑發(fā)上。

    林盼輕輕攬緊他的脖子，然后盯了一會兒他的發(fā)頂，她吃吃地笑起來。

    “沈同學(xué)，你有兩個發(fā)旋哎，我mama說，這王校長nb樣的孩子，以后必然是會有所早就，成大器的！”

    這次不等他回答，她又說，“我弟弟就是這樣，他是我們?nèi)胰说尿湴痢Ｎ业艿芎湍阋粯?，學(xué)習(xí)很好，你以后，應(yīng)該會上很好很好的大學(xué)，然后賺很多很多的錢吧？”

    沈攬也這一次沉默了一會兒，緩緩開口，“上很好很好的大學(xué)，賺很多很多的錢，就是驕傲了嗎？”

    “不一定啊，起碼在家人的心中是這樣啦。每個人的驕傲，都是以不同樣式所存在的，當(dāng)然啦，我心中的驕傲和希望，有你一份！“

    沈攬也聽到這句話，沒忍住撇了撇嘴角。

    這樣流氓式的風(fēng)格，還真是她能說出來的話。

    林盼直言不諱，大大咧咧地道出自己心中所想，“我覺得，很多時候，要是能夠再恣意瀟灑一點(diǎn)，能夠一直對生活保持熱情和歡樂，就已經(jīng)很了不起了。”

    “你這樣還不夠嗎？”

    她是他見過的，最會享受生活每一刻的女孩了，元?dú)鉂M滿。

    “為什么會夠呢？人都是貪心的，我也不例外，我還想再多一點(diǎn)，再多一點(diǎn)，你懂我吧？”林盼伸出一只手，在沈攬也的眼前晃了晃，比了個一點(diǎn)點(diǎn)的手勢。

    就是就像現(xiàn)在這樣一樣，也是好的。

    希望這條路能夠，再長一點(diǎn)。和他呆在一起的時間，也能夠再長一點(diǎn)。

    所以，你真的會懂我所想嗎？

    我鐘意的少年。

    兩人走了很久，最后在小筒樓下停了下來。

    沈攬也輕輕地將她放到長椅上，然后才松了手。

    他還沒開口呢，就看到林盼眼圈悄悄地紅了，也不說話，只是咬著唇。

    沈攬也自己也沒察覺地嘆了口氣，“嗯？”

    林盼眼里蓄滿了淚，輕輕地開口，“沈攬也?！?/br>
    她很少直呼他的大名，沈攬也頓了頓，視線只是牢牢地鎖定她。

    那眸里似是蘊(yùn)涵了許多的情緒。

    然后他面對著她，半蹲了下去。

    他一言不發(fā)，但是她知道，他在鼓勵她說下去。

    她語調(diào)哽咽，說話斷斷續(xù)續(xù)，一抽一抽地，“你下次……不要讓我……這么擔(dān)心了呀……”

    她用手輕輕地?fù)嵘纤軅陌脒吥?，指尖兒微微發(fā)顫兒。

    少年狠戾的側(cè)影一直回旋在她的腦海里，此刻安定下來，心里的情緒全然翻涌上來，一層一層像是驚天的海濤波浪，拍打著，將她的后怕盡數(shù)勾引出來。

    她只是不想他受傷，還是因?yàn)樗?/br>
    沈攬也抬起手，在空中頓了半刻，半晌還是遲疑地放在她的小腦袋上，動作輕柔地揉了揉。

    “不用擔(dān)心我。傻么？沒有你他們也會找上我?！?/br>
    其實(shí)是因?yàn)樗?，她才會被堵，她反倒先來關(guān)心他。

    然后他，大致給她解釋了一下剛才的事情。

    聞策是他以前的哥們，年少的時候，大家都有點(diǎn)意氣風(fēng)發(fā)不懂事，只覺得渾渾噩噩偷學(xué)大人的樣子，才是最酷。

    那時候，沈攬也還是肆意妄為的，打架抽煙，能嘗試的幾乎都嘗試了個遍，不過到后來，他覺得沒意思，也就真的全部都放下了。

    然而，聞策這個人，一頭栽進(jìn)了女人坑。沈攬也從小到大，頂著張顛倒眾生的迷人相，冰冷寡言的言情小說男主標(biāo)配，招蜂引蝶，引來了無數(shù)的追求者愛慕者。

    他也是被捧慣了，雖然說年少時混了點(diǎn)，但著實(shí)對女生這玩意兒不感興趣。是以，對于聞策他們一打一打女朋友的換，雖然內(nèi)心不太贊同，但他本就不是話多的性子，剛開始勸著點(diǎn)，后來就任由他們?nèi)チ恕?/br>
    沈攬也這個人，內(nèi)心里其實(shí)還是很傳統(tǒng)的。

    要找，就得找個喜歡的。

    然而那個喜歡的，他一直沒有遇到。

    最重要的是，那時候，機(jī)車和游戲，才是讓他熱血沸騰的那個所在。

    可后來，聞策遇上了一個好學(xué)生，其實(shí)也是一個很俗套的故事，他那一顆心就這么毫無防備地栽了進(jìn)去。

    但是他長相兇戾，成績又不好，吊兒郎當(dāng)，人家壓根沒看上他。

    消沉了一陣時間，人家又找上來了，這一回噓寒問暖。聞策只覺得陷入愛河，漸漸地，也就讓那個女生打入了他們的圈子。

    然而那個女生醉翁之意不在酒，好幾次趁著聞策不注意，對沈攬也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甚至還搞來他的手機(jī)號碼，動不動就打電話給他。

    他是什么人啊，要是再聽不懂就是在裝了。沈攬也干脆沒理那個女的，只是單刀直入地讓聞策注意點(diǎn)。

    所以后來出事了。

    因?yàn)槁劜呷鞘卤姸啵缬腥丝此凰?，女生直接被堵在了回家的路上?/br>
    這一次，她還是打電話給了沈攬也，讓他來救她。

    沈攬也早就把她拉黑了，是以這通電話，其實(shí)并沒有成功。

    再后來，聞策趕到的時候，那群人綁著女生正當(dāng)著他的面輕薄。

    他氣血上涌，互相扭打了起來，甚至動了刀，他臉上的劃痕就是這么來的。

    沈攬也趕到的時候，聞策已經(jīng)不受控制地連連戳了對方好幾刀，手上臉上糊滿的都是血。

    他制止了聞策，然后親手把他送進(jìn)了監(jiān)獄，法律給了制裁，但因?yàn)檫€未成年，所以時限并不長。

    其實(shí)沈攬也當(dāng)是要再來晚一點(diǎn)，對方就真的不行了。到那時候，聞策如何判刑，就是另外一番說法。

    聞策自己也不相信，是沈攬也親自把他給送進(jìn)去的，論錢財?shù)匚?，家里面有的是?/br>
    壓斷他最后一段弦的，是女生絲毫沒有問津的態(tài)度，只是控訴她所受到的傷害。然后她馬不停蹄地就轉(zhuǎn)了學(xué)，勒令他再也不要來找她以后，把自己撇得一干而凈。

    等到后來聽說女生喜歡的是沈攬也，聞策也只是在質(zhì)問他，“為什么當(dāng)時不及時一點(diǎn)去救她?！?/br>
    沈攬也撇出一抹嘲諷的笑，“你還真是個癡情種。”自此這個圈子就真的散了。

    再往后，因?yàn)榧依锏脑颍驍堃厕D(zhuǎn)學(xué)，性子徹底沉淀了下去。

    他只是簡要的說了事情的經(jīng)過，并沒有扯出那一段愛恨情仇。

    有時候他也有在想，當(dāng)初的自己是不是做錯了。

    可是世上哪兒有那么多如果，聞策確實(shí)捅了人，也應(yīng)該受到法律的制裁。他也確實(shí)因?yàn)槔诹四莻€女生，沒有接到她的求救電話。

    可就算有了如果，依照他那時候的性子，接到了電話又怎樣，他還是只會不屑地放置一邊，不予理會。

    事情繞成了死環(huán)，所以他遠(yuǎn)遠(yuǎn)沒有林盼眼中那么好。

    “所以，我是不是很冷血的一個人？”

    “小蘭……”林盼啜泣的動作停下，低聲喚了他一句。

    她不知道該怎樣安慰才好，但是她堅(jiān)信，眼前的這個少年，即使不說，也有既強(qiáng)大又柔軟的內(nèi)心。

    這個世界上，并非都是非黑即白的，很多事情扯上了倫理道德，就會變了個味道，說不清倒不明。

    道理大家都懂，也從愛從旁觀者的角度，給出自己的建議，但是殊不知，一旦扯上了自身，往往就變成了旁觀者清，當(dāng)局者迷。

    只有切身體會過，或許才能品出當(dāng)中的些許意喻和味道來。

    林盼沒能參與到當(dāng)年的故事當(dāng)中，所以她選擇安靜閉上嘴。

    內(nèi)心的定奪和判斷，還是要交給沈攬也自己。

    “好了，不聊這個了?！鄙驍堃步Y(jié)束了這個話題。

    “不管怎樣，遇到這種事，是不是很害怕？”他問林盼，緩緩說道。

    林盼圓潤的眼濕漉漉的，聽到這句話，對上他的視線，呆呆的。

    今晚……今晚的……沈同學(xué)好溫柔啊。

    沈攬也半邊臉微微腫起，然后像是做了一會兒心理建設(shè)，和自己做了一會兒斗爭，才從包里拿出一樣?xùn)|西。

    “你好像很喜歡吃這個？給你。”

    是她送他的小面包。

    林盼看了一會兒，“噗嗤”一聲，破涕為笑，什么啊。

    過了半瞬，林盼突然反應(yīng)過來，又開始難受起來，“我給你的，你都不吃啊?！?/br>
    沈攬也也有些尷尬，“當(dāng)時不餓，等著一會兒吃?！?/br>
    他不喜歡這些甜甜的東西，沒扔掉就不錯了。

    林盼奪了過去，撕開包裝，分給他一半，“到現(xiàn)在我倆晚飯都還沒吃呢，你一半我一半?！?/br>
    沈攬也沉默地拿過去，在林盼殷切的目光下，塞了一點(diǎn)到嘴里。

    yingying的，面包體不綿軟，而且未免太甜了。

    “好吃吧，沈同學(xué)！甜不甜甜不甜？”林盼看他吃了一點(diǎn)，連忙問他。

    “嗯……”

    “好啦，就當(dāng)你夸我甜了！”林盼捧著一半小面包，及肩的發(fā)柔順地搭著，柔白的面龐扯出微笑，一個深酒窩頓時顯現(xiàn)了出來。

    沈攬也看了一會兒，然后拿起手指，往那里戳了戳。

    他早就想這樣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