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完嬌以后，突然發(fā)現(xiàn)有點不太對勁。

    她好像把平日里和朋友相處的那一套拿了出來。

    暗自用手指摳了摳自己的衣服，她去打量沈攬也。

    小蘭，好像并沒有嫌棄的神情浮現(xiàn)。

    觸及到沈攬也意味不明的視線，她笑了笑，“作為完美一天的結(jié)尾，你獎勵我一聲盼盼好不好啊?！?/br>
    林盼用的是陳述句，而不是疑問句。

    她心里有個冥冥之音，輕輕地告訴她，沈攬也并不會拒絕她。

    初秋的風(fēng)有點涼，林盼的發(fā)絲輕輕地?fù)P了起來。

    等了好久，她終于聽到了沈攬也的回應(yīng)。

    他抬手遮住她的雙眸，然后俯身在她耳邊緩緩喚了一句，語氣輕柔，快得像風(fēng)——

    “盼盼。”

    林盼耳尖兒蹭地躥紅，靜靜地隱匿在這黑夜之間，晚風(fēng)將白樺林的樹葉吹得嘩啦啦的響，林盼的心也感覺跟著這種律動熱起來，說不上來的酥麻倏地轉(zhuǎn)滿她的腦海。

    她拉起沈攬也擋住她雙眸的手，兩只帶著些許寒意冰涼的手在這秋夜觸碰在一起。

    林盼望入他黑曜的雙眸，那里深邃似海，是海底的礁石，孤單又沉寂，是包裹著他一切情緒的淵源。

    她要做他的小太陽，要做他生命里的光。

    “沈同學(xué)，我生日那天，你等我啊，等我給你一份驚喜。”

    第25章 第十三點甜

    林盼這個專業(yè)， 訓(xùn)練強度大， 老師也抓得又緊又嚴(yán)。撇去平日耗在專業(yè)課上的時間，她待在畫室的時間也足以占據(jù)她整個半天。

    這十分考驗一個人的耐心，畢竟每一幅畫都不是一蹴而就便能夠完成甚至拔得頭籌的。專業(yè)使然， 她們每個人所擅長的畫的風(fēng)格， 也都盡不相同。入校僅僅兩三個月，就已經(jīng)有很多人自行報名全國的大大小小的比賽， 好為以后的就業(yè)所作準(zhǔn)備。

    十月份， 全國的畫封獎也即將投入比賽。這個獎項，和其他比賽兩相徑庭， 并不設(shè)置初賽決賽等層層選拔制，而是靠一天的比拼，當(dāng)天出爐比賽的結(jié)果。

    這個獎項，是近幾年全國各大美術(shù)專業(yè)比較風(fēng)靡的比賽選擇。

    對于剛剛出入各大專業(yè)大學(xué)校門的新生來說， 還沒有在學(xué)校里形成完整的思維體系，并不能適應(yīng)一些老牌畫獎的模式， 在實力上，和一些師哥師姐，又有一些時間上的差距，以及在畫畫功底的沉淀方面的少缺，這樣以來， 這幾乎成為了各大高校美術(shù)新生比拼的新擂臺。

    林盼的專業(yè)課老師也十分鼓吹她們大一的新生參與這次比賽，而高她們一兩屆的學(xué)長學(xué)姐們，則是去到更加普遍， 涉及范圍更廣，知名度更高的全國類比賽中競爭。

    “老師，可是你以前不是說，‘一則心，二則靜，遂沉淀，終成畫’嗎？，為什么反而還鼓勵我們先去比賽呢，這樣獲得了好的名次，豈不是讓我們更加膨脹，心有旁騖了？”

    說話的是林盼班上的班長，她是老師的小跟班，鼻梁上架著個厚重的眼鏡框，身旁有水彩和畫筆，她就能在畫室里安安靜靜地坐一整天，半點都不會累的樣子。

    林盼很佩服她，因為這是她做不到的。頂多半天，她就覺得自己的腿要生繭了，按耐不住就要跑走。

    老師是雷厲風(fēng)行的風(fēng)格，平素很有說服力，此時頂著一頭絢爛深紅的波浪卷，笑了笑，“班長說的沒錯。但是這項比賽，也能讓你們自己摸摸底，去到外面看看，和你們同一屆的，日后要和你們搶飯碗的，都是個什么樣的水平?！?/br>
    “你們現(xiàn)在既定的風(fēng)格，那都是國家統(tǒng)考前，藝術(shù)培訓(xùn)班專訓(xùn)出來的，千篇一律的套路，我早看膩了?，F(xiàn)在沒有了大學(xué)門檻的限制，你們好歹出出手，讓我看看你們能有多大的潛力。”

    “最重要的是，你們才剛踏進(jìn)大學(xué)，靈動和真心還沒被大學(xué)這個小社會所泯化，所以我對你們很期待，放開手腳，就當(dāng)作是玩，好好地享受一場。”

    其他學(xué)生聽著，雖然沒有說話，內(nèi)心里似乎是都已經(jīng)有了些許的定奪。

    “對了，z大的學(xué)生，拿不到獎又沒什么好丟臉的，又不是你的飯碗丟了，拿出你們的藝術(shù)細(xì)胞來，藝術(shù)這條路長著呢，出名有時候也只是一瞬間的事情，不出名有時候又是一輩子的事情，但是靠著出不出名這個念想去畫，我敢保證，你后面無路可走?！?/br>
    林盼越聽越有道理，重重地點了點頭。

    “哎呀，你看看我，每次都越扯越遠(yuǎn)，別看我說得多了，都是句句真理，你們要是不聽，其實對我也沒什么損失的?！闭f完她看向林盼，“林盼，剛剛看你聽得很認(rèn)真，你來說說，你的感想?！?/br>
    林盼猝不及防地被點到，也沒在羞的，大大方方站起來，“我知道啊，我覺得老師講的很好。概括成一句話，那就是既要保持初心，但與此同時，也要適應(yīng)社會的潮流。”

    這件事談何容易呢，當(dāng)真是即困難又夢幻了，像是一場盛大的泡影。

    “而且我認(rèn)為呢，不僅僅是把心寄托于畫上，更重要的是，搭一扇窗，牽一條線，讓他人窺探，通過這一幅畫，共寄共鳴?！?/br>
    “就只知道這位小盼盼同學(xué)有點聰明的，說的很好啊，就是文鄒鄒了點，大致是這個意思沒錯。所以你一定給我參加，老師還是很看好你的。”

    老師揮了揮手，示意她坐下。

    林盼大大咧咧坐下，邊坐邊回答，“我當(dāng)然要去的啊?！?/br>
    因為，她要把她的驕傲，帶給她的沈攬也。

    ·

    畫封獎在z市的臨市，路途不遠(yuǎn)，由學(xué)生自行報名，自行前往。

    考試很隨意，題材不限，整整一上午四個小時的時間用以考生來構(gòu)思，粗描，繪畫和成張。

    下午由專業(yè)的國畫大師和藝術(shù)家老師，以及各大類藝術(shù)專業(yè)院校的教授一同評判，當(dāng)天下午就能直接出結(jié)果。

    考試的題目是沒題目，其實說來，更加的困難。既想要獨一無二從人群中脫穎而出，又想要不隨波逐流泯于眾人，十分得費腦力和精力。

    等到林盼從考場中出來，覺得自己腦殼兒都要被自己剛剛的畫筆給薅禿了。

    顧顯這種音樂專業(yè)的都跑過來湊了熱鬧，還要往林盼身上蹭，“小盼盼，你感覺怎么樣?。俊?/br>
    “哇不是吧你，你這專業(yè)湊什么熱鬧啊，你是不是來砸我場子，搶我頭牌的！”林盼想起以前培訓(xùn)班被他坑過的那些飯，手控制不住地上揚。

    “別生氣啊，這不是閑得慌來湊一下熱鬧，要是獲獎了豈不是更好，你有什么把握嗎？”

    林盼白了他一眼，“大家都是來試試水的，你還真當(dāng)是全國大舞臺，任你直播任你馳騁啊?！?/br>
    說完，她嘆了口氣，“要是拿不到獎可怎么辦啊，今天是我生日哎?！?/br>
    最近她是有些飄忽忽的，老師對她的另眼相看和青睞，讓她覺得自己胸有成竹，勢在必得，結(jié)果一看這么一群烏壓壓的精英們，她有些蔫了。

    “所以你內(nèi)心里是想拿什么獎啊？”顧顯問她。

    林盼難以置信的看著他，“難道現(xiàn)在的重點，不應(yīng)該是我的生日嗎？然后你應(yīng)該說我是一定能拿獎的?！?/br>
    “哦生日快樂，你一定能拿獎的，所以你等會兒請我吃飯?！?/br>
    “你想得美?！?/br>
    “不過顧顯啊，你覺得我能拿到一等獎嗎？”林盼小聲嗶嗶了一句。

    顧顯：“你干嘛非要拿一等獎啊，這可不是視金錢如糞土，視獎項如無物的你了。”

    林盼：“你管那么多，我就是這么俗氣，不行嗎？”

    顧顯：“你說的都對，今天你生日，不要忘記請我吃飯。”

    林盼：“……”

    ·

    墻上的指針滴滴答答地轉(zhuǎn)動，發(fā)出細(xì)微的聲響。

    公寓里很安靜，沈攬也從書中抬起頭，摘下眼鏡，揉了揉太陽xue。

    望向桌子旁那個精致小巧的禮品盒，沈攬也的神色才稍稍舒緩。

    他抬手看了看手表，視線穿過桌子，定格在墻上的鐘表上——

    近乎九點。

    林盼晚上說約他見面，沒有說明具體的時間，到時候給他發(fā)消息，然而今天一整天，了無音訊。

    他凝視著墻面，右眼皮輕輕地跳了跳。

    這么晚了，她還沒來約他見面。

    窗外驀地下起暴雨，驟降的雨點片刻不停地打在玻璃窗上，擲地有聲。

    放眼望去一片模糊，往外看，只有路燈凝結(jié)模糊的光影，影影綽綽，看不真切，留下夾雜互錯的斑點光圈。

    正準(zhǔn)備打個電話告訴林盼不用出來了，晚上這么晚不安全，手機鈴聲倏地響起，劃開一室的靜謐——

    是林盼。

    他摁下接通鍵，“喂？”

    “……”

    “林盼，怎么不說話？”

    他還想開口，就聽到電話對面輕微地吸氣聲。

    林盼吸了吸鼻子，“對不起……沈同學(xué)……”

    沈攬也心里倏地一緊，幾乎是條件反射性的發(fā)問，“怎么了？林盼？”

    林盼聲音沮喪，吸了吸鼻子，“我把一切搞砸了?！?/br>
    沈攬也從書桌前站了起來，拿起大衣和雨傘，直接問她，“你沒在寢室里，在外面？”

    他聽到她那頭嘈雜的背景聲，摻雜著風(fēng)的呼嘯和大雨瓢潑的聲音。

    “嗯……等會兒我就回去了……現(xiàn)在雨好大……今天大概是不能約你了……”

    “你在哪里，我去找你?！鄙驍堃材托穆犕?，直接問她。

    “太晚了，又下著暴雨，別來了沈同學(xué)，我等在這里打車好了?！绷峙伪粌龅寐曇舳冀档土撕脦讉€度。

    “林盼?！鄙驍堃埠傲怂宦暋?/br>
    他低沉的聲音緩緩地傳來，讓人莫名安心，“站在原地別動，把地址發(fā)給我，我去接你?！?/br>
    末了，他覺得不放心，再次叮囑，“你好好待著，在原地別動，有獎勵。”

    埋在衣服里，林盼神色還覺得有些恍惚，她喃喃地說，“獎勵？”

    林盼今天是從隔壁的城市趕高鐵回來，本來比賽就結(jié)束得晚，等到她回到z市里，一場大雨迎接了她，來了個猝不及防的會面。

    下著雨，時間又晚了，打車也是高峰期，等到她回到，估計都快到門禁的點了。

    思及此，她決定打個電話給沈攬也，讓他不用等她。

    心情說不難過是不可能的，一等獎沒拿到，只拿了個特等獎，就算是三等獎也是好的，特等獎其實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鼓勵獎。

    林盼本來信誓旦旦，要拿個好名次，送給沈攬也一份她努力的驚喜，結(jié)果好像被她搞得一團(tuán)糟。

    今天還是她的生日，此時此刻，她卻被大雨困住。

    腦海里，幾乎是立刻浮現(xiàn)了以往過生日的場景，反正總沒有今天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