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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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當(dāng)真是不像太后能讓人說出來的話,明珠愣愣地聽著,熙和從袖子里掏出了一個荷包,里頭沉甸甸的,她拉過明珠的手,把荷包放上去:“老佛爺不好正大光明的賞你,這些錢,就當(dāng)是你伺候老佛爺一場,老佛爺給你的一份心吧?!?/br> 這一連串的舉動,讓明珠一頭霧水,她看著熙和走回了暖閣里,愣愣地在原地站了很久,才緩緩跪下,額頭貼著青磚往暖閣的方向磕了個頭。 暖閣里頭,太后依然靜靜地躺著,聽見熙和的腳步聲,才微微睜開眼看向她,熙和輕聲道:“全按老佛爺?shù)陌才抛隽恕!?/br> 空氣里都是湯藥繚繞的味道,有小宮女端來湯藥,太后擺擺手,讓她放在一旁的矮桌上,等她出去了才看著熙和說:“當(dāng)年的小五,都要娶妻了?!?/br> 她似乎是陷入了無邊無際的回憶中一樣,輕聲說:“一晃又是十年,你說說,哀家怎么就老了呢?” 太后年輕的時候也是個美人,養(yǎng)尊處優(yōu),萬千錦繡堆出來的,如今也不是一樣的垂垂老朽,油干燈枯么。熙和眼里噙著淚:“太后別說了,您還是春秋正盛呢。” “你還有我自己明白么?”太后看著帳頂,“先帝爺子嗣凋零,當(dāng)初我一直都想把他養(yǎng)到自己身邊兒,可他母親是個剛烈性子,寧折不彎的主兒,沒了這個孩子在身邊兒,只怕早就活不下去了。可她當(dāng)年做的那些事兒,當(dāng)真也是惹惱了先帝,不然也不至于連帶著不喜歡小五。想當(dāng)初,他還小的時候,一口一個斕娘娘地叫我。” 紅顏枯骨,美人遲暮。太后合上了眼:“到底還是沒能聽他叫我一聲母后?!?/br> 熙和心里也覺得酸楚,反倒是太后又想起另一宗事兒來:“按理說每年都該在蠶室外頭給黃門們驗身,若是有不合規(guī)矩的,還是要再挨上一刀,這么多年來,可有人給他驗過?” 熙和輕聲道:“這個奴才也去打聽過了,早幾年的事早就模糊了,一刀劉都出宮了,只怕早就不在京里了,這些年自從嚴(yán)大人發(fā)跡之后,到了日子能讓他去應(yīng)個卯,喝杯茶,已經(jīng)是給了天大的面子,哪個敢真讓他把衣服解開去驗看啊?!?/br> 太后沉默了一會兒,輕聲說:“若是得空了,確實也該找個機會好好打聽一下,要萬一真是……我到了地底下,也不知道該如何和先帝爺交差。” * 明珠從萬福宮里走出來,周遭已經(jīng)黑了下來,暮色四合,寥廓的穹廬籠罩著頭頂?shù)囊恍∑炜眨谌f福宮門外頭三五步遠(yuǎn)的地方,站著一個人,他的面容不甚清晰的模樣,手里頭擎著一把烏木六合宮燈,里頭的火苗左右搖晃著,在寂靜的夜色里說不出的柔旎動人。 明珠一步一步走向他,輕輕給他道了個萬福,嚴(yán)鶴臣擎著宮燈,眉眼深處藏著星輝璀璨:“你的東西已經(jīng)讓人送出宮了,我今日不當(dāng)值,送你去你日后住的地方瞧瞧。” 早上和皇上說完這些話,嚴(yán)鶴臣已經(jīng)開始著手讓人把他在京中緞府胡同的店鋪歸置了起來,早就買好的院子,仆人們也都是現(xiàn)成的,他從沒有回去住過一次,只安排了管家打掃干凈。明珠默不作聲地跟在他身后,從萬福宮到貞順門一共要走小半個時辰,寂靜的掖庭空曠而孤寂,只有各宮檐下和長街兩側(cè)掛著的大紅燈籠,還在左搖右晃著,顯示出幾分煊赫來。 移步換景,竹影婆娑,有幾步路走著只覺得四處鬼影幢幢,說不出的詭譎嚇人,明珠抬起眼,盯著嚴(yán)鶴臣的背影看,他手里那盞琉璃宮燈照得他半邊側(cè)臉都變得溫和起來。 他留意她步子小,頓了步子回過頭來看她:“怎么?要是累了,我就給你傳轎子。” 明珠忙擺手:“這不合規(guī)矩?!?/br> 嚴(yán)鶴臣等她完全跟上了,才從容道:“日后不用再拿自己當(dāng)奴才了。離了紫禁城,你就是正經(jīng)主子,不用整日提心吊膽了。” 他這話的語氣淡淡的,明珠的眼眶卻有些熱,她微微垂著眼說:“我知道了?!?/br> 一路走到貞順門,外頭聽著一輛馬車,樟木的車身,兩側(cè)帶著燕飛,玄青色緞面的門簾子上頭繡了一只麒麟,車夫放了腳踏,明珠拎著裙擺打算登車,嚴(yán)鶴臣站在一邊扶了她一把。這舉動卻把明珠駭了一跳,她忙說:“不敢勞煩大人?!?/br> 嚴(yán)鶴臣的手力氣很大,隔著布料都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溫度,嚴(yán)鶴臣一言不發(fā),依舊四平八穩(wěn)地模樣:“勞煩稱不上,這宮里頭處處都是眼線,你我今日說過的話明日就能傳到御前去,你不要和我太生分?!?/br> 嚴(yán)鶴臣說的話的確是不無道理了,明珠微微抿抿唇,而后輕輕點了點頭。嚴(yán)鶴臣扶著她上了馬車,而后騎了一匹馬跟在馬車旁邊,聽著車輪轆轆的聲音,明珠掀起簾子回頭看去,還能依稀看見連綿高聳的朱紅色宮墻,和掖庭四角上頭的角樓。 自她三年前立春那一日起,她便再也沒從宮里頭出來過,最遠(yuǎn)的一次,還是來貞順門里取從家里送來的書信,如今就這般從里頭出來了,倒覺得恍恍惚惚像是做夢似的。明珠又把目光轉(zhuǎn)向嚴(yán)鶴臣,月色下他身上帶著清貴氣,像是攏著月色的光華似的。 腦子里轉(zhuǎn)過熙和姑姑的話來,明珠不曉得為什么嚴(yán)鶴臣在太后那邊反倒是落了幾句好話,明珠不是一個喜歡鉆牛角尖的人,這事聽起來蹊蹺,她自個兒也想不出個所以然,索性就放在一邊,跟著馬車不知道又走了多久,馬車在外頭停了。 有人在外頭說了一句:“夫人,到家了。” 這聲夫人聽得明珠臉熱起來,一雙指骨分明的手從簾子外頭伸進來,把簾子挑開,嚴(yán)鶴臣把手遞給明珠。明珠的心臟砰砰地跳著,也不知道自己該是怎么個心情應(yīng)對著,她把自己的手搭在嚴(yán)鶴臣手上,立刻被他攥得緊緊的,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去,只怕是要以為他們二人伉儷情深了。 就著嚴(yán)鶴臣的手下了車,哪怕明珠已經(jīng)平平穩(wěn)穩(wěn)地站定了身子,嚴(yán)鶴臣依舊沒有把手松開。許是怕有人盯著吧,明珠心里頭想著,身邊的車夫輕聲對嚴(yán)鶴臣說:“一切都收拾停當(dāng)了,只是夫人的春衫妝奩沒有備齊,過一二日讓滕喜齋的繡娘過來給夫人量體裁衣?!?/br> 一個側(cè)面的功夫,就瞧見了駕車的車夫,竟然就是寧福,明珠不知道他叫什么,但是看著面熟,知道他原本在嚴(yán)鶴臣不在的時候幫襯過她,給她引路。寧福給明珠打了個千:“奴才寧福,給夫人請安?!?/br> 明珠給嚴(yán)鶴臣一個疑惑的神情,嚴(yán)鶴臣耐心給她解惑:“他原本也不是宮里的奴才,當(dāng)初不過是給他在戶部加了個名兒,如今就讓他跟著你。宮里頭的奴才多,旁人也不太放心,你用著他試試,不習(xí)慣再說?!?/br> 一上來就把他身邊的奴才討走了,明珠心里頭還升起幾分愧疚來,嚴(yán)鶴臣倒沒有說別的什么,用目光示意著眼前的屋子:“今日時日不早了,就不讓奴才們來給你問安了,明兒一早再說吧。” 儼然一副要把她當(dāng)作當(dāng)家主母的樣子,這個身份的轉(zhuǎn)變讓明珠一時措手不及,她愣著跟著嚴(yán)鶴臣往前走,忍不住張張嘴:“大人,我……” 嚴(yán)鶴臣側(cè)過臉來看他,星輝燦爛都落進他的眼里,嚴(yán)鶴臣抬起手,食指輕輕壓在了明珠的嘴唇上,他輕聲說:“噓,別說話?!?/br> 明珠的嘴唇是熱的,嚴(yán)鶴臣的手指是冷的,一冷一熱的功夫,像是一股電流從嘴唇一直蔓延到全身似的。 第48章 門口站著幾個小廝模樣的人, 外頭一左一右兩個石獅子,頭頂?shù)奶6急粺艋\照得微微泛紅。明珠拎著裙擺上了踏跺,幾個小廝把門推開, 側(cè)身讓她進去。這進門也有一定之規(guī), 明珠看向嚴(yán)鶴臣,他示意讓她先進去。 一進門就是一個照壁,天黑看不清上頭鏤刻的花紋,明珠繞過照壁,穿過廊廡,寧福走在最前面引路,這一路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不知道走了幾個門,終于在一個門口停下了步子。寧福把門推開:“屋子都是新收拾的, 以前也從沒有人住過,被子都是全新的?!?/br> 明珠嗯了一聲, 寧福站在門口喊了一聲:“爾雅?!泵髦檫@才看見,在角落里還站著一個女郎。她站在原地, 眼睛里噙著淚,等明珠的目光真的落在她身上,她幾乎是三步并作兩步跑過來,跪在明珠面前:“小姐!” 明珠腦子里都是亂的, 她猛地抬頭看向嚴(yán)鶴臣:“大人, 怎么把爾雅接來了?” 爾雅是和明珠一起長大的丫頭, 和明珠同歲,明珠入宮之后, 沒有把她帶到京中,臨行前特別叮囑她不要得罪主母,安心避世就好,她在京中許久,在心里對她一直牽腸掛肚,今日竟就這般得見了。 “我派人從河間府接來的,昨日到的京城,想著你在宮里不方便,就養(yǎng)在了我府上,本想等你得空的時候讓你們見上一面,或是把她也送進宮里和你作伴,沒料到有今日,也算是省去了很多周折?!眹?yán)鶴臣的語氣很平靜,可聽得明珠淚珠子往下掉,她也不顧還有旁人在場,拉著爾雅的手,忙不迭地問:“家里可都還好么,父親和弟妹們,身子都康健嗎?” 爾雅也是噙著淚:“家里都好?!?/br> 嚴(yán)鶴臣卻沒心情聽她們主仆敘舊,聽著明珠的一頓迭聲詢問,心里頭十分替她不值,哪怕是遠(yuǎn)在京中,明珠無時不刻都在心里頭惦記著母家,可他的父親呢?一面巴望著自己女兒在宮里的榮寵,一面又沽名釣譽,裝作清高的模樣,心里根本就沒有這個女兒的半分位置。 爾雅抬起手替明珠抹淚:“小姐比往日瘦了,可是日子過得不好么?”一晃三年不見,爾雅腦子里的自家小姐還是臨行前珠圓玉潤的模樣,沒料到三年的光景,明珠的變得纖細(xì)玲瓏起來,原本豐盈的雙腮都有了幾分線條。 “哪能呢,”明珠笑笑,把她停留在自己臉上的手拉下來攥在掌心:“宮里日子過得沒什么不好,你放心吧?!?/br> “小姐本就是這樣的性子,吃了什么苦也不同外人道?!睜栄胚€絮絮說著,嚴(yán)鶴臣倏而覺得她一口一個“小姐”讓他聽得十分不爽,本想著忍一忍就作罷,沒料到越聽越覺得刺耳,實在忍不住,才冷淡地說:“你這稱呼要改一改,還像閨中一樣可是不成了,明珠的身份不同以往,你該叫夫人?!?/br> 這句話出口,明珠一愣,而后耳朵發(fā)熱,爾雅抹了抹淚說:“奴才好些日子沒見到……夫人了,一時還習(xí)慣不來,大人莫怪?!?/br> 嚴(yán)鶴臣嗯了聲,把明珠要住的屋子里里外外打量個遍,他原本也吩咐過了,要把屋子裝點的有幾分女子該有的樣子,如今瞧著拔步床上頭的床幔和八寶格上頭放著的花瓶,和瓶子里插著的幾枝梅花,心里頭勉勉強強覺得說得過去:“你今兒先歇著吧,有事兒明兒再說?!?/br> 說罷便從屋里走了出來,寧福跟著他往外走了,屋里只留下了明珠和爾雅兩個人,明珠紅著眼把爾雅拉到床邊,二人一同在床上坐好,爾雅的聲音還帶著哽咽:“這兒沒外人,奴才想問問小姐,日后當(dāng)真是要嫁給嚴(yán)大人了嗎?” 明珠不知其意:“已經(jīng)同皇上太后都提過了,還能不嫁不成?” 爾雅看見錦支窗是關(guān)著的,才湊得離明珠近些:“奴才原本也聽過許多個風(fēng)言風(fēng)語,這些個閹人沒有那些個本事,可偏也覺得自個兒是個爺們,也喜歡像尋常人似的娶幾房妻妾,可在房事上向來兇惡得緊,不把人折磨得遍體鱗傷都不算完?!?/br> 她是明珠自小養(yǎng)在身邊兒的奴才,對明珠忠心耿耿也口無遮攔慣了,如今說得嚇人,明珠忍不住嗔她幾句:“這是說什么呢,早該告訴你了,我嫁給嚴(yán)大人本就是權(quán)宜之計,不過是借機會從紫禁城里脫身罷了,也不是真的要嫁給他。再者說了,嚴(yán)大人不是你說得那樣,不要放在一起相較。” 爾雅聽了依然憂心忡忡:“話是這么說,可如今人都住到了眼皮子底下,咱們在京城里頭舉目無親的,若真有個好歹只怕是遠(yuǎn)水解不了近渴,主子還是自己多警惕些的好,嚴(yán)大人這般位高權(quán)重,奴才看了兩日,這府里頭一個女人都沒有,保不齊……那方面有些癖好,也未可知?!?/br> 這當(dāng)真是越說越離譜了,明珠趕緊讓她打?。骸霸趺醋焐线B個把門的都沒有,當(dāng)初我走的時候還沒見你這么不著邊際,如今大了兩歲,全長在嘴上了不成?” 又說了幾句,爾雅給明珠鋪了床,對她道:“奴才還像過去那樣,睡在主子的外間,主子要是有事就叫奴才。” 看著爾雅從屋子里走出去,明珠把自己陷在簇新的被褥里,上頭還帶著淡淡的,熏了青桂香的味道,果然不愧是嚴(yán)鶴臣身邊的人,就連最簡單不過的細(xì)枝末節(jié),都能做得十足十的謹(jǐn)慎妥帖。明珠在床上翻了個身,臉朝下趴在枕頭上,心里熨帖得緊。 她一個人孤孤零零的飄蕩在紫禁城里,無依無靠的,總覺得心里也沒個著落,哪怕有嚴(yán)鶴臣在許多事情上對她照拂頗多,可如今看見爾雅卻不一樣了,爾雅就像是她的親meimei,兩個人一同長大,感情甚至要超過很多親生姐妹,若說這世上還有誰是真心實意替她考慮的,也就只有爾雅了吧。 明珠腦子里又閃過嚴(yán)鶴臣的面孔來。這些日子里,她心里涌動著莫大的感激之情,當(dāng)年的三言兩語間,到如今能為她做到這一步,當(dāng)真是明珠萬萬沒料到的,爾雅方才的話還響在她耳畔,明珠在心里頭默默想著,若是當(dāng)真嫁給嚴(yán)鶴臣,也不知道會是什么光景。 不知道什么時候睡著的,只覺得這三年來從沒有像今日一樣睡得這么安心,好像四肢百骸都復(fù)蘇過來了似的。 在宮里頭已經(jīng)養(yǎng)成了習(xí)慣,天不亮的時候就醒了,透過錦支窗看見外頭微微發(fā)亮的天光,明珠微微愣了一會兒神,如今再不用像宮里那樣急急忙忙地洗漱穿戴,處處如履薄冰謹(jǐn)小慎微了,還有幾分不習(xí)慣。正想著,爾雅已經(jīng)輕聲道:“主子可睡醒了?” 明珠嗯了一聲,她就從外間走了進來,給明珠盥手潔面,而后從柜子里拿出一套妃色的八答暈春錦長衣,配著娟紗金絲繡花長裙,她輕聲道:“這幾件衣服都是從成衣鋪買來的,說是嚴(yán)大人親自挑的款式和碼數(shù),也不知道合適不合適?!?/br> 明珠由著爾雅替她把衣服換好,腦子里卻轉(zhuǎn)過令一個念頭,這些年來,宮里頭每到春秋都會在體元殿量體裁衣,都是依照宮女的身份和品階定的料子和圖案,這三年來,她的衣服大都是妃色的,如今又瞧見這身妃色的女裙,明珠心中暗道,莫不是嚴(yán)鶴臣有什么特別的喜好,對妃色格外偏愛些? 等換了衣服,綰了頭發(fā),明珠攬鏡自照,竟有了一瞬間的怔忪,她穿了三年的宮裝,頭發(fā)也是依照宮里的規(guī)矩來的,中規(guī)中矩沒有半分僭越的地方,如今到了宮外,換上了尋常女郎的衣服和發(fā)式,竟有幾分瞧不慣了。 “奴才覺得主子比以前好看了?!睜栄徘浦R子里的明珠笑著說。銅鏡里頭的明珠云髻高綰,眉目如畫,這眉眼間煙波浩渺,爾雅沒讀過什么書,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明珠的美,只覺得在她眉目深處多了幾分颯沓從容來。 明珠彎了彎嘴角,而后問:“嚴(yán)大人呢?” “嚴(yán)大人一早兒進宮當(dāng)值了,我聽寧福說,這宅子大人從來沒有回來過,平日里也只是住在宮里,也不曉得這陣子還回不回來,不過大人進宮前特意囑咐了,讓主子好生住著,不要想有的沒的,吃穿用度不會短了咱們。依奴才看,不回來也好,主子也能自在些?!?/br> 明珠在心里默默想著,若是嚴(yán)鶴臣不回來,確實也好,不然有他在,奴才們一個個都冷肅著臉,生怕哪點觸犯了他??梢膊粫缘迷趺戳耍羰沁@幾日也見不到他,心里也沒著沒落的,像是懸在半空似的。 吃了早飯,寧福帶著府里的丫頭婆子并著小廝們一起給明珠行禮,浩浩蕩蕩百十號人,一個一個自報家門,每個地方各司其職,有條不紊,單單聽著就讓明珠覺得由衷的敬佩,這治家的手段,都能瞧出嚴(yán)鶴臣的有條不紊來。 明珠初來乍到,許多事依然沒有習(xí)慣,寧福也不派人去催促,只說讓她怎么舒服怎么來,明珠回到自己住的地方躺了半天,而后爬起來看書,嚴(yán)鶴臣專門在她屋里命人打了兩個書架,上上下下好幾層,配了一個小梯子供她取書來看,各類圖書都一應(yīng)俱全,從四海列國到九州風(fēng)物,能看上好一陣子了。 明珠捧著書本一直看到掌燈十分,寧福走進來給她行禮:“夫人可是餓了?” 明珠正看書看得興致勃勃,抬頭看了一眼天色,擺了擺手說:“我還不餓,再晚些擺飯吧?!?/br> 寧福臉上帶著岑岑的笑意說:“這便是整好了,大人一會子就到,夫人若是看好了書,就去花廳就成了,今日的晚飯擺在花廳了?!?/br> 待寧福從屋里走了出去,明珠腦子里一片空白,早就知道嚴(yán)鶴臣不喜歡宿在宮外,因為一早要進宮的緣故,頗費些周折,不然這屋子也不至于空上這么久,可沒料到他今日就回來了,竟還要叫她一同吃飯。 明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一時間竟手足無措起來,雖然如今也知道自己不再是奴才了,可心里總覺得現(xiàn)下不過是權(quán)宜之計,自己目前所擁有的東西,都不過是竊取來的,日后遲早還是要還回去的,再加上嚴(yán)鶴臣說過這些都怕是隔墻有耳,明珠也還算得上是坦坦蕩蕩。 可想到要和嚴(yán)鶴臣坐在一起吃飯,還是難免有幾分不安。 她又看了幾頁書,實在看不下去了,叫爾雅過來:“你瞧瞧,我這頭發(fā)是不是有幾分亂了,你替我重新綰吧?!睂こ5暮唵伟l(fā)式,明珠也會上幾種,可再復(fù)雜的還是要讓爾雅幫忙。 爾雅給明珠綰發(fā),而后打開了妝奩盒子,里頭有幾樣首飾,出了之前那套紅寶石頭面之外,其余也是嚴(yán)鶴臣讓人特別給明珠置辦的,爾雅看著眼花,忍不住問:“主子今日想用哪個?” 明珠的目光在妝奩盒子里頭轉(zhuǎn)了一圈,最后還是把目光落在了那個紅寶石簪子上,用手點了一下說:“戴這個吧?!碑?dāng)初寧福把話帶到的時候,還讓她臉紅了好一陣,既然他都這么說了,明珠覺得,也的確該讓他好好瞧瞧。 等裝點完畢,明珠扶著梳妝臺站起來,走路的時候,臉上蝦須的釵環(huán)隨著她的步子輕輕搖曳著。由爾雅帶著,向花廳走去。 花廳外頭垂著一排水晶簾,隔著簾幕能瞧見里頭影影綽綽的人形,嚴(yán)鶴臣竟已經(jīng)到了,正坐在首位上喝茶,前菜上了兩盤,也不知是什么菜色,明珠定了定神,伸手撩開了珠簾。 嚴(yán)鶴臣聽見動靜,聞言抬起頭來看,二人四目相對,一瞬間,明珠只覺得自己隱約在嚴(yán)鶴臣眼中看見了燎原的火。 第49章 嚴(yán)鶴臣看著明珠一步一步走過來, 步子穩(wěn)當(dāng)端莊。早就知道明珠美貌,可今日見還能瞧見又多了幾分端莊來。這也不奇怪,本就是有頭有臉人家的正經(jīng)女郎, 這些規(guī)矩學(xué)得自然都不差。 明珠在嚴(yán)鶴臣面前站定了, 給他行了個禮,叫了一聲嚴(yán)大人。這嚴(yán)大人叫得生疏,嚴(yán)鶴臣心里聽了也不大喜歡,可又不知道該怎么改這個口,就只能勉強著這么將就地聽著。 他拍了拍自己身邊的凳子,淡淡道:“坐這來?!彼坪跤袔追旨茏?,可心里也有幾分七上八下的,也不知道就這么突兀地讓她坐到身邊來到底合不合適, 可眼瞧著她和自己生分著,渾身上下都不自在。 寧福會看主子眼色, 立刻招呼著明珠:“屋子里還冷,緊著坐些暖和?!?/br> 好在明珠向來是順從的性子, 輕輕點了點頭就坐在了嚴(yán)鶴臣身邊。倆人離著很近,若是拿筷子夾菜的功夫,兩個人的臂膊就能碰到一塊。 現(xiàn)下好了,兩個人坐在一塊兒, 可誰也不說話兒, 冷冷清清的也沒有人氣, 這該怎么吃得下飯呢,到時候都怕是要存食了吧。 嚴(yán)鶴臣在宮里頭就獨個兒吃飯, 八個小碟菜,配上糕點茶湯,能滿滿當(dāng)當(dāng)擺一個桌子,自然沒有說話的習(xí)慣,明珠做奴才久了,都是宮女們坐在一屋子里埋頭吃自己的,講究食不言寢不語,不然也會被罰沒飯吃。哪個都不是慣會在吃飯時說話的人。 這可急壞了寧福,他自己瞧得清楚,自己主子向來是對明珠極是上心的,早些年就吩咐他觀察著明珠的動態(tài),那殷切的模樣當(dāng)真是聞所未聞了。 可也瞧不出明珠姑娘是什么態(tài)度,如今人已經(jīng)留在家里了,可寧福總覺得自家主子有幾分趁人之危的味道,這怕是不妥,兩個冷冰冰的人湊在一起,無論如何也捂不熱啊。 他覺得自個兒也該替主子分分憂,正巧有侍女過來送菜,這一道菜是鵝塊,寧福忙介紹道:“這鵝塊瞧著簡單,卻是從蓼城那邊快馬加鞭送來的。全國上下,也就是蓼城的鵝最是金貴了,喂的是草蟲不是飼料,rou質(zhì)也是最好。” 嚴(yán)鶴臣嗯了一聲,把話接過來:“你知道蓼城么?就是豫東南那邊的固始,光武帝取“事欲善其終、必先固其始”之意,封了固始侯。早些年我南下去過一趟,那邊的廚子做鵝塊獨絕,這廚子也是專門找來做豫菜的,你嘗嘗?!?/br> 旁邊有奴才給她布菜,明珠嘗了一口,點頭贊道:“味道做法確實和我們河間那邊不大一樣,早些年,家里的廚子做過御土荷葉雞,和之前說的叫花雞異曲同工,拿承德離宮的黃土配上熱河行宮的泉水,吃起來也別有風(fēng)味。” 這不叫聊起來了么,寧福心里覺得十分欣慰,正巧又上了一道杏仁露,他又道:“早知道承德那邊的杏仁生得好,每到夏日里主子爺和太后總要去避暑山莊里小住上幾日,這杏仁露是避暑山莊里常備著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