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沈羨眼見她殺意愈重，不由心驚。

    “趙純！”裴太后縱橫后宮這樣多的年月，心性也非常人，她不退反進(jìn)，狠狠盯著盛華的眼睛，“敗將就是敗將，你怨得了誰？”

    “竊鉤者誅，竊國者侯！趙純，你今日恨我，不過是因了輸給了我，你那衛(wèi)衡，他為什么攜詔出逃也不愿意帶你遠(yuǎn)走高飛！輸?shù)娜耸悄?！到最后要孤家寡人的也是你！?/br>
    “裴懷懿！”盛華手腕一轉(zhuǎn)，將長劍貼著她的鬢發(fā)狠狠釘入裴太后身后的鎏金銅墻，發(fā)出一聲迫人的震響。

    裴太后愈發(fā)笑了起來，“趙純，你這輩子，贏不了哀家！”

    “都給孤住手?！崩涞奶熳又曌蚤T外響起，身后跟著的杜義正在指揮幾個(gè)宮人將門外那兩個(gè)侍衛(wèi)淌血的尸身拖下去掩埋起來。

    玉拂和碧桃皆是垂著頭侍立在門外不遠(yuǎn)處，不曾抬頭望向殿內(nèi)模樣。

    趙纓著了十二章龍袍，自門外緩緩踏進(jìn)永寧宮內(nèi)殿，打量過沈羨的面容，最后落定在階上那道艷絕的身影。

    “皇姐，你逾矩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局面要漸漸明朗了，渣作者發(fā)起一輪競猜

    【究竟是誰殺了綠川】

    【神秘丹鳳眼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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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章 舊事

    “來人, 送長公主回重芳宮?！?/br>
    趙纓向著杜義吩咐了一聲，轉(zhuǎn)而瞧了一眼沈羨手中握著的碧玉簪, 淡淡道，“沈女官的發(fā)簪不慎掉了地上, 如今既然撿起了, 便戴上罷?！?/br>
    沈羨低聲道, “臣領(lǐng)旨?！?/br>
    盛華自階上緩緩踏下, 走近趙纓身邊時(shí), 便聽得他淡聲向她道，“皇姐，這是孤最后縱你一次, 往后，好自為之?！?/br>
    盛華冷冷一笑, 也未應(yīng)聲，揮開了杜義招來的幾個(gè)侍衛(wèi), 斥道，“你們算什么東西，本宮也是你們碰得的？”

    杜義瞧向了趙纓的方向, 見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便向那些侍衛(wèi)吩咐道, “還不退下?！?/br>
    盛華拂袖而去，只留下殿內(nèi)面如寒霜的裴太后，立在高階之上，瞧著立在下頭的天子。

    “當(dāng)斷不斷, 必受其亂！”

    趙纓負(fù)手瞧著這個(gè)生養(yǎng)了自己許多年的母親，許久未見，她似乎蒼老了許多，向來挺拔又高貴的姿態(tài)里，漸有些老態(tài)顯出來，只有那雙眼睛，依然盛滿了明亮的野心。

    他開口，仍是純孝的模樣，“母親累了，這些事情，便不必cao心了?！?/br>
    裴太后指著默立在一旁的沈羨，緩緩道，“此女不可留?！?/br>
    趙纓順著她的手指望向沈羨的面容，見她已然將碧玉鏤花的簪子重新插回了鬢邊，垂手而立，面容安靜一如往日，不喧不躁，又不退不懼。

    他也不知怎的，心里憑空想到，沈羨與趙緒，真是像啊。

    他輕聲笑了笑，淡淡吩咐道，“沈女官去殿外候著罷?！?/br>
    “是?！鄙蛄w行過禮，垂首退出了永寧宮內(nèi)殿。

    裴太后居高看著趙纓，半晌也未再發(fā)一言，她長嘆了一口氣，緩緩坐在鳳頭椅之上，沉聲道，“你與先帝，這樣像?！?/br>
    從前她身后站著裴家，何止是權(quán)傾后宮，若說一句權(quán)傾朝野，也不為過。

    她一介女流，要這天下又有何用？不過是想要趙衍片刻駐足的目光。

    出身裴氏女，姿容姝麗，才思亦不俗，這天下，誰家兒郎都配不上她，只有趙衍，天子貴重，才與她是這人世間最好的一對(duì)璧人。

    她最瞧不得秦氏的那對(duì)姐妹柔婉溫和的模樣，那小秦氏也便罷了，那大秦氏，如此命薄，區(qū)區(qū)一個(gè)死人，竟占了趙衍心頭方寸之地如此之久！

    憑什么？

    她裴懷懿艷絕天下，貴極皇家，區(qū)區(qū)秦氏，算得什么東西！

    裴太后眼底重新聚起冷意，趙衍把心給了秦氏，她就要將他們的江山握在她裴懷懿的手中。

    她抬起頭，瞧著底下長身而立的趙纓，眼中忽然生出光來，“你瞧見了嗎，你手中握著的，是大盛的江山。”

    她大聲笑了起來，“是淌著我裴懷懿血脈的大盛江山！”

    趙纓的視線始終落在裴太后的面上，見她笑容之中帶有哀色，不由有些動(dòng)容，他低聲道，“母親累了，大盛的江山，就交給孩兒罷?！?/br>
    裴太后不動(dòng)，瞧著他不說話。

    趙纓淡淡回道，“不過是一道遺詔，不在孤的眼里?！?/br>
    他抬眼瞧了瞧永寧宮壁畫上金色兌彩的牡丹花，忽地笑了笑，“趙緒若身死，有遺詔又如何？”

    裴太后無聲地打量過面前這個(gè)兒子的面龐，似乎是驚異于他出乎自己意料的野心和手段，低聲道，“好，真好啊?！?/br>
    趙纓微微點(diǎn)了點(diǎn)頭，也不再瞧裴太后，轉(zhuǎn)身緩緩步出了永寧宮，向著杜義吩咐道，“傳孤的旨意，照看好太后，至于往后，不準(zhǔn)永寧宮的人再出宮門一步?！?/br>
    杜義低頭應(yīng)了聲是。

    沈羨垂立在一旁，平和又安靜，仿佛大殿內(nèi)幾番生變，都未曾能夠真正驚擾到她。

    趙纓忽然間覺得世事有些玄妙之感，他初初加封沈羨殿前女官一職的時(shí)候，也曾像這樣來到永寧宮，那個(gè)時(shí)候，是趙緒領(lǐng)兵去北境靈川之時(shí)。

    那時(shí)候她是怎么回答他的？

    她說，不需送，只需迎。

    而如今，她仍然是這樣平靜地立在他的面前，而趙緒，他輕聲笑了笑，趙緒要輸了。

    “沈女官陪孤走走罷，重芳宮離得遠(yuǎn)。”

    “是?！?/br>
    沈羨跟在趙纓的身后，徐徐跟著他的步伐，她方才聽見趙纓吩咐了杜內(nèi)侍，不許太后的人再出永寧宮。

    盛華提劍而來，趙纓聞?dòng)嵄阙s來救下太后，不管是謝真一事，還是云州瘟疫，趙纓都不想謝家這些見不得人的勾當(dāng)，牽扯到太后的身上。

    她從前想過，趙纓保全太后，便是保全他自己的聲名，可是她方才瞧見趙纓趕來的時(shí)候，面色雖未動(dòng)，眼底卻有擔(dān)憂。

    既然心底是在意裴太后的，又為何會(huì)走到這樣一步？

    與裴家站在趙纓一方有關(guān)嗎？

    她心底乍然亮過一道光，莫非是先帝之死。

    又想起趙緒命宋唯私下里查先帝之死一事，然而春狩以來，一直未再見到宋唯。

    不由腳步頓住，忍不住皺了皺眉，宋唯去哪里了。

    趙纓見她停住，問道，“沈女官想到了什么。”

    沈羨應(yīng)道，“臣只是覺得，陛下待長公主，寬厚仁慈，臣覺得羨慕。”

    趙纓停下了腳步，回身瞧著她，“羨慕？”

    “臣已經(jīng)沒有父母兄長可以相見了?！?/br>
    原來是擔(dān)心長公主，有心說情。

    趙纓淡淡道，“從前皇姐待我們兄弟幾個(gè)，很好。”

    沈羨靜靜聽著，趙纓笑了笑，元后大秦氏早逝，盛華公主又生而異象，先帝很疼她，幾乎是傾盡了全部的關(guān)愛，將她教養(yǎng)在自己的身邊，事事仔細(xì)，詩書騎射，皆是先帝親手教導(dǎo)。

    “余下的皇子，不過是去了青鹿書院，與氏族的子弟一道開蒙念書罷了。”

    趙纓神色有些淡漠，“那時(shí)候的先生，還不是顧叢。”

    沈羨聽到他忽然提到顧叢，愣了愣，一時(shí)竟無話可接。

    趙纓也不在意，淡淡道，“有一回，父皇召了眾皇子去承明殿考校功課，那時(shí)候我與宣王年紀(jì)尚且幼，更遑論老五與老七?！?/br>
    “皇姐也在?！?/br>
    趙纓說起來的時(shí)候，眼底有些淺淺的感嘆，落在沈羨的眼中，令她想起了從前，趙緒思及往事的模樣。

    趙緒想起從前，也總是帶著許多淺淡的感嘆。

    這一點(diǎn)上，趙氏的兄弟二人，竟有些相像。

    “父皇命皇姐與宣王，和孤一道留在承明殿，他問道，北戎該如何平?！?/br>
    北戎如何平。

    沈羨心中一嘆，平北戎，果然是先帝心中第一憾事。

    “沈女官，不如你猜猜，孤三人，是如何回答的?！?/br>
    沈羨低頭道，“臣無能?！?/br>
    趙纓笑了笑，“沈女官第一次跪在承明殿的時(shí)候，可還記得，曾對(duì)孤說過什么?！?/br>
    他看著沈羨，“說宣王，天下知其英勇，怎得到了今日，卻不敢在孤的面前再說說話?！?/br>
    沈羨沉默了片刻，抬頭望向趙纓，“北戎游牧善戰(zhàn)，部落聚而不凝，陛下善用人，想來答的是以驍將，殺賊首，分而擊破，殘局取勝?！?/br>
    趙纓眼中明亮，又問道，“那宣王又會(huì)如何答？”

    沈羨思索片刻后問道，“不知是長公主先答了先帝，還是宣王殿下?！?/br>
    趙纓朗聲笑了起來，他少有這樣愉悅的時(shí)候，他越發(fā)覺得，沈羨和趙緒，果真是如出一轍。

    既然有此一問，沈羨心中已然是知道答案。

    他緩緩道，“是皇姐?！?/br>
    沈羨便應(yīng)道，“長公主年少而卓絕，想來回答的是，她可領(lǐng)兵出征，先帝若用她，便可勝?！?/br>
    趙纓點(diǎn)了點(diǎn)頭，淡聲道，“那時(shí)候孤瞧見了父皇眼睛里頭的神采，仿佛是得到了人世間最珍貴的明珠?！?/br>
    沈羨低聲道，“宣王殿下想來沒有回答先帝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