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今年開始，顏雄一改之前只抱劉福和黎佑民大腿的策略，頻頻對潮州幫勢力示好，更是拜在了潮州老牌社團(tuán)福義興門下，成為了福義興的四二六紅棍，通過社團(tuán)紅棍關(guān)系，拉攏交往潮州其他社團(tuán)大佬，希望能通過那些江湖大佬，搭上真正的潮州大人物，比如褚耀宗。

    只要有錢，顏雄直接買一個警署高級警長的位置也不是不可能，問題就是，顏雄沒有錢，他這個身份就算天天貪污索賄收黑錢，一個月到手無非上千塊港幣，拋開日常開銷，積攢下來，一年不過一萬多塊，而一個高級警長的位置，沒有十幾二十萬港幣，想都不用想，而十幾二十萬港幣，只有那些大商家大撈家才能拿的出來。

    通過潮勇義的陳阿十，顏雄搭上了褚孝信的關(guān)系，不過所謂關(guān)系，也只是平日一起喝喝酒聊聊天聽聽曲，關(guān)系還遠(yuǎn)沒有達(dá)到能讓褚孝信他老豆幫顏雄掏十幾萬買一個高級警長的位置。

    今晚，似乎是一個機(jī)會？

    顏雄的心臟劇烈跳動兩下，大腦開始了高速運轉(zhuǎn)，他在糾結(jié)今晚自己幫褚孝信搏這一次，到底能不能換來褚耀宗的回報。

    “雄哥，一邊是潮州人，一邊是五邑人，該怎么做，不用想太多了吧，如果上一次是自己沒抓住機(jī)會，那這次如果再猶豫，恐怕大家都不再把你當(dāng)成自家人。想怎么做，盡管開口，汽車就在外面等。”宋天耀看著顏雄臉色數(shù)變，不用了解顏雄的經(jīng)歷，只看他此時三十多歲只是個探目，還要對褚孝信這種紈绔公子哥伏低做就知道他一定是當(dāng)初站錯過隊，沒得到潮州商會這方面的支持。

    顏雄聽到宋天耀這句話，一張圓臉狠狠的抖了兩下，從牙縫里擠出一句：“阿耀是吧？好，就再賭這一鋪，我就不信我顏雄三十三歲，一直運數(shù)低！你馬上同我去太平山半山別墅區(qū)！”

    “阿偉！”顏雄一邊系著領(lǐng)口的扣子，一邊對外面喊道。

    那名叫阿偉的探員走進(jìn)來：“雄哥，咩事？”

    顏雄從自己口袋里取出兩百多塊，猶豫了一下，看向宋天耀：“阿耀，身上有沒有現(xiàn)金，三百塊就好。”

    宋天耀拿出錢包，數(shù)出三百塊遞給顏雄，顏雄把三百塊連自己的兩百塊加在一起，拍在阿偉的手里：“你讓阿邦帶著這五百塊趕去荔枝角水警分區(qū)找一個叫潘英仕的鬼佬水警，讓他安排一條水警蒸汽船去中環(huán)碼頭等我，他見錢開船，所以一定要先把錢給他。”

    等阿偉把錢裝起來，顏雄繼續(xù)說道：

    “你親自趕去麗池花園夜總會，你見過褚孝信信少對吧？留在那里，如果張榮錦的人要帶走信少，你就話是我顏雄要信少留下等我，我除非張榮錦親自到場，不然就算是來個高級警長，也別想帶走信少，有咩事，都由我顏雄一個人扛！”

    說這番話時，顏雄臉上的表情已經(jīng)可以用猙獰來形容。

    “要不要通知民哥一”阿偉想說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一下顏雄的上司黎民佑。

    顏雄眼睛一橫：“不用！說了我自己扛！”

    吩咐完之后，顏雄和宋天耀一起下樓，沒有廢話，直接擠上了福特汽車：“尖沙咀碼頭，我要連夜過海去太平山?！?/br>
    現(xiàn)在的香港，還沒有海底隧道，港島和九龍之間往來，都是依靠船只，此時已經(jīng)深夜，天星小輪早已經(jīng)熄火收工，深夜想要過海，就需要靠各個社團(tuán)在碼頭的小舢板，深夜風(fēng)浪大，舢板被風(fēng)浪吹翻很正常，顏雄這番話說的毫不猶豫，倒讓宋天耀忍不住多打量了顏雄幾眼，此時這個咬牙切齒眼神堅定的顏雄，比電影里那個膽小怕死貪婪如鼠的顏仝明顯要出色太多。

    福特車直接開到了尖沙咀碼頭，顏雄下車之后，也顧不得自己的警察身份，站在碼頭棧道上，對著此時挨著棧道避風(fēng)停泊休息的各種小船直接吼道：“我是老福四二六紅棍顏雄！拜門大佬荀元雷，花名金牙雷，江湖救急，深夜求一條船過海，不知當(dāng)面稱呼，日后定有報答！”

    隨著這幾句喊，棧道旁的漁船有幾艘掛起了油燈，其中一艘船上有聲音響起：“我是老福老四九錢榮，雄哥是吧？同門相助，不求回報，上船。”

    顏雄看看宋天耀和他身后的兩個打仔：“風(fēng)大浪急，阿耀敢不敢同我走這一遭？”

    “我就是要幫老板排憂解難，這點兒風(fēng)浪遠(yuǎn)遠(yuǎn)不夠看?！彼翁煲珜︻佇壅f道。

    聽到宋天耀答應(yīng)和他一起過海，顏雄也不再廢話，從自己口袋里取出十幾塊零錢，朝著那艘漁船走過去，而宋天耀則轉(zhuǎn)頭看向魚欄坤：“魚欄坤，坤哥是吧？等下如果我運氣不好掉下水，還要麻煩你幫我撈上來。”

    “我在船上，保你不會喂了海龍王?！濒~欄坤對宋天耀冷漠的開口說道。

    留下福特車和司機(jī)在碼頭這里等，四個人上了這艘漁船，說是漁船，實際上不過是一個五米長的小舢板加裝了一個拱棚而已，除了那個叫錢榮的福義興成員，船里還有他老婆和三個孩子，此時正擠在拱棚里，顏雄，宋天耀，爛命駒，魚欄坤四個人也不好意思去和女人孩子搶地方，于是就站在拱棚外，迎著風(fēng)浪望向黑漆漆的海面。

    “雄哥，深夜過海是準(zhǔn)備見誰？”宋天耀與顏雄并肩立在船上，嘴里開口問道。

    顏雄深吸一口夾雜著腥味的空氣，重重吐出來說道：“見全港第一個總?cè)A探長木哥。”

    原來是去見退休的姚木，宋天耀對姚木不了解，也不清楚顏雄和姚木之間的瓜葛，所以只是略略一點頭，沒有追問。

    但是顏雄卻似乎覺得自己不吐不快，繼續(xù)說道：“木哥當(dāng)年收了我十萬塊，本來答應(yīng)捧我做高級警長，但是沒等他幫我搞掂，就自己患病退休，事情沒有辦成，這筆錢我也沒有再提過，就當(dāng)孝敬了他老人家，但是今晚，我要把木哥欠我這十萬塊錢的人情，用在信少身上。”

    宋天耀低頭攏著火柴點了一支香煙，抬起頭從嘴里吐出口煙霧：“漂亮?！?/br>
    第十七章 姚木

    姚木今年已經(jīng)56歲，雖然眼不花耳不聾，但是身體過了夜夜笙歌的年紀(jì)，加上做警察這些年落下了很多病，所以鐘表不過九點鐘，就準(zhǔn)時上床休息。

    而他住的這塊太平山別墅區(qū)，在香港淪陷之前，雖然沒有明文條例，但是一直只有英國人才有資格住，香港重光之后，姚木在香港警隊用一條命立下汗馬功勞，退休之后，被警隊處長安排下買下了這處前香港警隊刑事偵緝處處長兼政治部主管修輔頓的別墅。

    是整個香港警隊第一個住進(jìn)太平山別墅區(qū)的華人警官。

    “叮咚叮咚”別墅大門安裝的電門鈴響了起來，姚木年紀(jì)大了，睡眠很淺，再加上常年擔(dān)任警察，為人警醒，所以即使隔著一個院子，門鈴一響，他就隱約聽見，從床上坐了起來。

    旁邊的老妻勉強(qiáng)睜開眼，看向坐起身的姚木：“出了咩事？”

    “你先睡，我去洗手間?！币δ据p輕拍拍自己的妻子，把被子幫對方蓋好說道。

    他有兩房老婆，早年間還貪圖年輕女人，隨著年紀(jì)愈大，卻又更記得自己大房妻子的好，所以退休之后的這兩年，大多數(shù)時間都是老夫老妻住在一起，二房帶著幼子睡在另一間臥室。

    姚木自己下地穿著拖鞋睡袍站到了二層臥室的落地窗前，稍稍拉開百葉窗的縫隙，看向別墅大門的方向。

    透過別墅大門處兩根亮著的電氣庭院燈柱，姚木一眼就認(rèn)出了站在大門外的顏雄。

    對顏雄這個人，他當(dāng)然有印象，為人醒目，辦事利落，最主要的是，顏雄當(dāng)初在自己回香港重返警隊時，是第一個靠向自己的日占期警察。

    后來，更是為自己送來了十萬港幣，想要請自己幫他活動一個高級警長的位置，只是沒等自己著手安排這件事，當(dāng)年就因為右腿差點截肢，匆匆退役。

    其實姚木一直記得顏雄的這十萬塊，也一直記得顏雄當(dāng)初幫自己做的事，可惜劉福不是自己提拔起來的，自己退役之后，安排一個軍裝轉(zhuǎn)便衣，或者探員升探目這種事，完全沒問題，但是，如果提拔一個探目升高級警長，那必須是要經(jīng)過總?cè)A探長那一關(guān)的姚木一直擔(dān)心自己開口萬一劉福拒絕，自己的面子不太好看，所以這件事耽擱了下來，不過讓他欣慰的是，顏雄這兩年，每年過節(jié)來探望自己，也從不會提這件事，似乎這件事從未發(fā)生過。

    所以今晚看到顏雄，姚木馬上就想到，顏雄一定是遇到了真正棘手的事情，看樣子也準(zhǔn)備把十萬塊的人情用在這件事上，不然深夜想叫開自己家的門，如果顏雄之前沒有那十萬塊送給自己，一個小小的探目？敢來按自己家的門鈴？

    不過看在對方這兩年懂事的面子上，姚木決定給顏雄一個機(jī)會，所以他走出臥室，慢慢的走下樓，穿著睡衣坐到客廳的沙發(fā)上，聲音不大不小的開口說道：“阿芬，去開門?！?/br>
    隨著姚木的這聲吩咐，客廳旁邊的小房間里馬上就想起了悉悉索索的穿衣聲，不過幾十秒，一個四十多歲的婦女，穿著漿洗燙熨的筆挺中式白布小襖，下面一條黑色香云紗長褲，只是站在那里就給人干凈利落的感覺，此時一邊走一邊把自己及腰的一根長辮挽成發(fā)髻束在腦后，嘴里問道：“老爺，什么事？”

    “外面的門鈴響，怎么不見你開門？”姚木對自家的這位女傭和氣的說道。

    女傭看看外面大門，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姚木說道：“這么晚來吵我家老爺，就該讓他們站在外面吹吹風(fēng)才好。”

    “人家有急事才會深夜登門，去開門，大不了我等他們進(jìn)來，替你出口氣，嚇嚇?biāo)麄?，誰讓他們大膽害阿芬睡不好覺?！币δ灸樕蠏熘鴾\笑，對女傭說道。

    阿芬點點頭，把頭一絲不茍的束好，又披了一件外套，這才出門穿過別墅前院，走到了大門外，對著鐵藝大門外的顏雄和宋天耀幾人問道：“深更半夜，找哪位？”

    “芬姐，是我，油麻地警署的顏雄啊，逢年過節(jié)都會來的，你把我忘了？”顏雄對著這名女傭賠笑說道。

    女傭橫了他一眼：“全香港警察那么多，我怎么記得過來，大半夜跑來吵我家老爺睡覺，如果不是老爺讓我來開門，我就準(zhǔn)備讓你們一直站在這里吹風(fēng)?！?/br>
    說著話，女傭從里面取出鑰匙把大門旁的一道小門門鎖打開，示意幾個人進(jìn)來，然后自己就率先走回了客廳。

    看的宋天耀一怔一怔，嘴里不確定的問道：

    “雄哥，這位阿姐什么身份來的？”

    “這是木哥家的自梳女傭，十三歲在木哥剛加入警隊時，就梳了頭在木哥家做幫傭，木哥右腿生病疼痛難忍，連他老婆都不準(zhǔn)碰，碰一下就會被罵，只有這位芬姐能近身服侍，當(dāng)初木哥升總?cè)A探長，給全港所有環(huán)頭的警隊頭目開會，從家里出來時忘記了吃藥，結(jié)果會還沒開到一半，芬姐就走進(jìn)去，把止痛藥放到木哥面前，木哥最恨別人打擾他，可是在芬姐面前，只是搖頭苦笑，乖乖把藥吃下，那一次之后，全港警隊頭目都知道，招惹木哥不要緊，惹了芬姐發(fā)火，那就大嘢?！鳖佇鄯怕_步，低聲對宋天耀說道：“所以等下進(jìn)去，你不要把芬姐當(dāng)成那些上海人家里的普通下人，這是真正的住家自梳女傭，現(xiàn)在就算是有錢，都已經(jīng)很難再請到了?！?/br>
    顏雄一邊朝里面走，一邊扭頭看了一眼后面準(zhǔn)備跟進(jìn)來的兩名雙花紅棍，雖然沒開口，但是宋天耀知道對方想什么，所以轉(zhuǎn)身對爛命駒和魚欄坤說道：“駒哥，坤哥，辛苦兩位在外面等。”

    畢竟之前收了宋天耀的好處，兩個人也沒有堅持，也知道姚木的身份，自己這種幫派中人容易讓姚木反感，所以宋天耀一開口，爛命駒就對宋天耀說道：“我們在外面抽支煙。”

    “辛苦兩位?！彼翁煲珜扇诵π?，跟在顏雄身后進(jìn)了姚木家的客廳。

    一踏進(jìn)客廳，宋天耀心中就忍不住贊嘆一聲，富貴果然是沒有朝代和地域之分的，沒有電視，沒有電腦，沒有互聯(lián)網(wǎng)，對窮人來說，可能會枯燥，但是對有錢人而言，絕對不會有這種感覺。

    整個大廳里裝飾的古香古色，各種上等木材打造的家具，珍品瓷器，地上的名貴地毯，角落香爐里焚著的檀香，唱片機(jī)，手搖電話，收音機(jī)，客廳一角的麻將桌，恐怕如果窮人進(jìn)來，能被這個客廳里散發(fā)出來的富貴熏一個跟頭！

    而此時，在客廳的真皮沙發(fā)上，一個穿著睡衣，相貌有些枯槁的老人正側(cè)過臉看向進(jìn)門的顏雄和宋天耀。

    宋天耀還沒反應(yīng)過來，旁邊的顏雄已經(jīng)一路小跑走到了沙發(fā)前，啪的一個立正：“長官！警員sp775顏雄，向您報告！”

    姚木笑呵呵的還沒說話，旁邊端著茶走過來的芬姐看著顏雄沒好氣的說道：“你怎么傻乎乎的？深更半夜這里大喊大叫？夫人和少爺小姐們不用睡覺??？真是不應(yīng)該給你開門，讓你把腦子吹清醒再進(jìn)來?！?/br>
    顏雄頓時臉色尷尬的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看向姚木。

    姚木先把顏雄晾在當(dāng)場，對芬姐說道：“這里沒你的事了，你回去休息吧，我們說話會盡量小點聲。”

    “不要說太晚，醫(yī)生說你要多睡眠，身體才會調(diào)理的快些，桌上的普洱茶水你不要喝，旁邊那杯加了菊花，蜂蜜和參片的茶，口渴了記得喝?！狈医惆巡杷旁谏嘲l(fā)前的茶幾上，嘴里對姚木說話，眼睛卻看著旁邊的顏雄，意思很明顯，有事快點說，別影響她老爺?shù)乃哔|(zhì)量。

    “知道了?！币δ咀詈笾徽f了三個字，這三個字說完，芬姐轉(zhuǎn)身就回了自己的小房間，把門輕輕從里面關(guān)上，不再出聲。

    而顏雄，自始至終都還保持著立正的姿勢，姚木對他擺擺手：“行了，我都已經(jīng)退休了，就不用拿這套動作和說詞出來哄我開心，坐下喝茶?！?/br>
    “現(xiàn)在您還是香港警隊刑事偵緝處督察級顧問，連總?cè)A探長見到您，都要對您敬禮，我一個探目，當(dāng)然要對督察立正行禮?！鳖佇圩缴嘲l(fā)一側(cè)，朝姚木恭順的說道。

    這句倒也不是顏雄胡亂吹捧，姚木因病提前退休，英國人為了表彰姚木的功績和給其他華人警員當(dāng)作榜樣，把他的職務(wù)提升到了督察級，并且任命他為香港警隊刑事偵緝處顧問。

    在當(dāng)時，警隊督察，已經(jīng)相當(dāng)于香港警隊中層管理人員，對英國人而言，把姚木提拔到督察的位置，已經(jīng)是對華人最大的獎勵，在這之前，中層管理人員包括督察的職務(wù)，全部都由英國人來擔(dān)任。

    此時的劉福，雖然對外稱為總?cè)A探長，在華人警員之中的第一人，但是實際銜頭卻仍然是警署高級警長，只能算是香港警隊初級警務(wù)人員的最高職務(wù)，比起姚木的督察銜頭，中間還隔了一個見習(xí)督察。

    “那邊的年輕人是誰？”姚木沒理會顏雄的馬屁，看向了站在沙發(fā)一側(cè)的宋天耀，開口問道。

    第十八章 在這里住一夜

    “這是利亨商行褚孝信的秘書，褚孝信是潮豐商會會長褚耀宗的二公子?！鳖佇蹖σδ窘榻B宋天耀的身份，當(dāng)然宋天耀的身份不重要，重要的是此時宋天耀背后站著的褚孝信和褚耀宗。

    姚木手里捻著一串十八子手串，對宋天耀點點頭：“宋秘書，請坐。”

    “多謝木哥?！彼翁煲谏嘲l(fā)的最邊緣位置坐下，看向姚木和顏雄。

    “是褚孝信闖了禍，招惹了警隊的人，所以你才來見我？三十幾歲的人，還和那種歡場公子來往？阿雄，你這兩年可真是不長進(jìn)吶，他惹的是劉福的人？”姚木捻著手串的動作極慢，五六秒才捻一個，但是這句話說的卻不慢，一針見血。

    宋天耀眼中露出佩服的神色，他第一眼看到相貌有些枯槁的姚木時，以為對方只是個已經(jīng)廢了的老人，無非就是在警隊內(nèi)還有門生故舊，在劉福張榮錦乃至洋人面前，還有足夠的面子而已，但是姚木這句話說出來，讓宋天耀覺得，能成為全香港開埠以來第一個總?cè)A探長的人，果然眼光毒辣。

    姚木只問了一個問題，那就是宋天耀的身份。

    顏雄回答完之后，姚木馬上就意識到是褚孝信惹了警隊的麻煩并且肯定的說了出來，如果是一個巔峰期的中年人，有這樣的反應(yīng)不足為奇，但是面前是一個枯槁老人，這種反應(yīng)不得不讓人佩服。

    “九龍華探長張榮錦的干兒子，與褚家二公子因為麗池花園的一個歌女爭風(fēng)吃醋吵了起來?！鳖佇蹖σδ救鐚嵳f道：“褚家二公子和潮豐商會下面的潮勇義幫會分子，打傷了張榮錦的干兒子和一名便衣。”

    “張榮錦的干兒子？”姚木重復(fù)了一下這個詞，看向顏雄問道：“是褚孝信自己說找的你？還是你自己剛好遇到這個機(jī)會靠了上去？”

    顏雄心中咬牙，開口說道：“木哥，是我不長進(jìn)，想找條門路，自己見到褚孝信的身份地位，所以主動靠了上去。”

    “你一開口我就知道說假話，如果是你主動靠上去，以你為人圓滑的性格，不會把事情搞到這么被動，你之所以這么對我說，無非就是想讓我感覺你想要向上爬，卻沒有機(jī)會，曾經(jīng)你有機(jī)會，卻因為我，把你耽誤了。不過說起來，這位褚家二公子頭腦夠醒目，惹了張榮錦之后居然沒有嚇到先把自己老子叫出來，而是聯(lián)系了你，這步棋下得好，只要褚耀宗不出面，張榮錦就算帶去九龍區(qū)所有便衣，也不敢真的動這位褚家二公子一根汗毛，潮豐商會會長的兒子，果然沒有蠢貨?！币δ緵]有絲毫婉轉(zhuǎn)，直接揭破了顏雄那點兒小心思。

    顏雄有些尷尬的低下頭，不過馬上就再次抬起來：“木哥，我現(xiàn)在就想搭上褚家的線，希望木哥幫我指一條明路?！?/br>
    “明路，簡單啊，等下叫阿芬收拾兩間客房出來，你們兩個住下。”姚木從茶幾下面的紅木匣里取出一個煙斗，自己慢條斯理的裝著煙葉，嘴里說道。

    姚木說完這句話，宋天耀下意識的握緊了拳頭，自己兩世為人，就以為自己已經(jīng)想的夠細(xì)密，但是終究想錯了一件事，那就是習(xí)慣性把后世一些對官員和上下級的看法帶入到五十年代的香港，姚木這分明是要反將張榮錦，逼張榮錦做一道無解的選擇題。

    姚木眼睛敏銳的捕捉到了宋天耀握緊拳頭的小動作，他點燃煙斗吸了一口，看向宋天耀：“宋秘書覺得我剛才說的怎么樣？”

    “木哥說的這句話，豈止是雄哥的明路，簡直是為雄哥架了一條青云梯?！彼翁煲钗豢跉猓樕瞎室饴冻鲆桓睔J佩表情，語氣感慨的說道。

    姚木哈哈一笑：“年輕人，有意思?！?/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