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不會太直白坦誠了一點？

    仔細想想，她又冷靜了一些。

    這個時期的人類畢竟擁有更多的歷史教訓(xùn)，思考事情的方式理應(yīng)更加理智。

    他們勢必比古人更善于擱置爭議、更明白一致對外的重要性。

    不過出于對虞格的不信任，她還是往亞爾林身邊湊了湊，小聲問他：“你信得過虞格嗎？”

    亞爾林：“嗯？”

    “我是說……父皇把這么重要的資料給他看，萬一他捅給克悉人怎么辦？”

    “……我雖然不喜歡他，但我覺得他還是個正常人。”亞爾林道。

    毀滅全人類的事情，恐怕只有柯利弗得監(jiān)獄里關(guān)押的反社會人格障礙罪犯才會樂得把它交給克悉人。

    “不過。”他頓了頓，又說，“你如果真的很擔心，我也可以找個機會把他套上麻袋揍一頓，作為警告?！?/br>
    “……”虞謠淡淡地抬眸看他，他微笑回視，目光儼然在誠懇詢問：你看怎么樣？

    你根本就是自己想揍他?。?！

    虞謠板住臉，拍拍他的胳膊：“擱置爭議哈……擱置爭議！”

    “好吧，好吧?！眮啝柫謬K聲，心有不甘地點了頭。

    過了會兒又湊過來請示虞謠：“那我可以夸大一下柯利弗得監(jiān)獄的慘況嚇唬他嗎？”

    “……”虞謠推開他的臉。

    你幼稚！??！

    第72章 十項全能亞爾林（16）

    虞格在成績確實很可以。尤其在生物化學(xué)這方面的課程上, 他比黎克學(xué)得還深一些。

    不過出于謹慎考慮, 皇帝還是派人看緊了他的衣食住行, 以防節(jié)外生枝。

    虞格剛開始對此深表不滿，可過了幾天之后, 虞謠發(fā)現(xiàn)他好像沉迷研究無法自拔了。

    某天亞爾林被用了全麻, 昏睡不起, 虞謠陪在他身邊也沒事干, 就四處轉(zhuǎn)悠，偶然看見虞格在培養(yǎng)皿里搗鼓什么，旁邊放著一瓶紫色的試劑。

    那個“試劑”, 是亞爾林大腦里的提取物。

    “咳咳……”咳嗽兩聲, 虞謠走過去，抱臂冷聲, “你拿這個干什么？”

    虞格頭也沒抬，根本沒注意到她。

    “喂！”虞謠拍了下桌子, 他猛地抬頭，她皺了皺眉，又問，“你干什么呢？”

    虞格想了想，意識到了她為什么這樣問, 把那一小管試劑拿起來：“我托黑市的人買了一管克悉人的血, 你猜怎么著？”

    虞謠鎖眉：“別賣關(guān)子?！?/br>
    虞格笑了聲：“亞爾林大腦這部分的基因，跟他們是完全吻合的?！?/br>
    虞謠：“……所以呢？”

    “所以說單從大腦來看，他就是個克悉人。”虞格嘖聲, “我本來是好奇這顆腦子為什么能和人類的其他器官完美合作，后來我想到了一些別的問題。”

    他說著又頓住，似笑非笑地看著虞謠。

    虞謠不耐：“都說了別賣關(guān)子！”

    “克悉人野心勃勃，想要把人類在宇宙中開發(fā)的資源完全收入囊中?！庇莞穸嗽斨枪茉噭?，悠哉哉道，“如果我們能找到他們的基因弱點，用病毒攻擊他們呢？”

    “……”虞謠打著寒噤窒息。

    反派的思路就是不一樣，他們想的都是如何反擊、如何將克悉人的這些陰謀化為烏有，但他想的是如何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了。

    虞謠啞了?。骸啊珒礆埩税?？”

    虞格抬起頭，聳肩：“他們想毀滅全人類?！?/br>
    “我知道。”虞謠快速地思索著勸阻他的理由，畢竟這人一直在打皇位的主意，可見對皇帝的尊敬度也有限，如果真想搞死克悉人全族，未必和他們商量。

    “那個……”她很快想到一套說辭，“克悉人毀滅人類，是通過亞爾林，這樣即便事成他們也是干凈的，不影響他們的名聲。他們很善于這么搞，之前滅亡的沃茨星人你知道吧？也是被克悉人搞掉的?！?/br>
    虞格皺了下眉。

    這倒是個問題。

    人類必須愛護名譽，因為宇宙中還有其他種族。如果人類毀滅克悉人引起其他種族的恐慌、甚至聯(lián)合反抗，麻煩就大了。

    虞謠緊張地盯著他，他沉默了半晌，笑了聲：“到時請陛下定奪吧?！?/br>
    她這才松了口氣。

    小半年后，科研站終于宣布疫苗有了初步結(jié)果。

    亞爾林腦中構(gòu)思的病毒在一個月前停止了進化，不出意外的話，這個版本就是最終版了。

    按照慣例，成品疫苗會先由志愿者進行試驗，如果有效，這批疫苗將拯救幾百億人類。

    皇帝因此舉辦了慶功宴，慶功宴和整個科研項目一樣是保密的，只有科研站的這些人受邀參加。

    虞謠和亞爾林當然也在，只不過，亞爾林的精神不太好。

    最近幾天，他的精神都不太好，不停地發(fā)高燒，反反復(fù)復(fù)。

    虞謠剛開始以為是研究讓他造成了感染，但科研站的專家們驗證后說不是，整個病癥都和試驗無關(guān)。

    今天他也又在發(fā)燒，在慶功宴之前，虞謠勸過他，讓他休息，但他說沒事。

    結(jié)果慶功宴開始不久，大家都離座舉杯的時候，他昏了過去。

    虞謠只感覺身邊的人身子一傾，回頭一看，慌得一下把杯子摔了：“亞爾林？！”她趕忙扶他，但他已渾渾噩噩地沒了意識，嘴唇發(fā)白，雙眼緊閉，身子不住地往下墜。

    仆人們及時趕來，將他扶走，虞謠顧不上宴會，直接跟了出去，還從現(xiàn)場拎走了兩個比較有名的醫(yī)生。

    但在全人類中都赫赫有名的醫(yī)生，竟然被難住了。

    看起來只是單純的發(fā)燒而已，沒有任何并發(fā)癥，但一切退燒藥都沒有用，就連用奧爾瑟雅汁液做成的藥劑都沒用。

    亞爾林的體溫一直飆到了39.8c，并最終維持在了這個溫度上。

    他被燒得昏沉，偶爾醒來也迷迷糊糊的，到夜里時，斷斷續(xù)續(xù)地說起了胡話。

    虞謠急得坐臥不安，皇帝和皇后都來看過，但醫(yī)生都想不出好對策，他們自也沒什么辦法。

    一整夜就這樣過去，天明時，虞謠好歹被女仆勸著去吃了些東西，剛吃沒幾口，卻聽守在屋里的仆人驚叫：“閣下！”

    虞謠和女仆對望一眼，扔下杯子蛋糕沖進屋里，定睛便見亞爾林擰著仆人的胳膊。仆人清楚他的戰(zhàn)斗力，動都不敢動，冒著冷汗僵在那里。

    “……亞爾林?！庇葜{身上也冒出涼汗，不敢貿(mào)然上前，在門口小心勸他，“亞爾林……冷靜點，放開他……”

    聽到聲音，他抬起頭，目光的空洞嚇了虞謠一跳。

    對視很久，他才緩緩認出了她：“阿謠……”他迷糊地喚了一聲，手上慢慢松勁兒，仆人趕忙跑了。

    虞謠向他走去，女仆試圖攔她，但她示意沒事。

    “你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她邊慢慢往前挪著邊道。

    亞爾林覺得腦子里一片混沌，還有隱隱的痛感。這種不適令他抱住了頭，又想起什么。

    他看看四周：“這是……你的房間？”

    “對?！彪x他還有兩步遠的虞謠點點頭，“是我的房間，你生病了?！?/br>
    “我怎么在這兒……”亞爾林呢喃自語，“我怎么在這兒?！?/br>
    “你在慶功宴上暈過去了。”虞謠試圖幫他回憶經(jīng)過。

    他皺皺眉：“我在柯利弗得監(jiān)獄……”

    她一怔。

    “不對……克悉人……”他又想起了自己被克悉人扣住的事，頭疼愈發(fā)明顯。

    “……亞爾林?！庇葜{被他弄得慌了，坐到床邊，扶住他的肩頭，“亞爾林，你看著我。”

    他茫然地看向她。

    “你沒在克悉人手里，也沒在柯利弗得監(jiān)獄，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庇葜{一字一頓地解釋，“我們最近在研究病毒，你記得嗎？克悉人想要毀滅全人類，我們在研究疫苗。”

    他愣了愣，遲緩地記起了一些事情：“我的腦子……”

    “對對對對?！庇葜{重重點頭，“是在拿你的腦子進行研究，他們改造了你的腦子。”

    他點點頭，逐漸冷靜下來。

    她摸摸他的額頭，還是很燙，體溫一點都沒降低。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把我關(guān)起來?！?/br>
    “……什么？”虞謠不解。

    “把我關(guān)起來，關(guān)到哪兒都行?！彼氖衷竭骄o，“我的腦子，開始不聽使喚了。”

    他不知道他的腦子在想什么，它好像屏蔽了他，讓他看不到它的想法。但總之，他知道它正在想的事情并不屬于他。

    不屬于他，就屬于克悉人了。

    “把我關(guān)起來。”他又重復(fù)了一遍，眼底慢慢滲出恐懼，“別讓我做出傷人的事?！?/br>
    虞謠的心跳沉了兩下。

    最容易想到的糟糕結(jié)果，就是克悉人可能要通過他來擴散病毒了。

    他們的疫苗已經(jīng)落地，但是還沒有經(jīng)過臨床試驗。

    如果病毒現(xiàn)在開始傳播，一切努力都會功虧一簣。

    “把我關(guān)起來?！彼?，誠懇迫切，“阿謠?！?/br>
    短短一息里，她腦海中兩個聲音都吵嚷到了頂峰。

    一個聲音咆哮著說不行，她已經(jīng)讓他在柯利弗得監(jiān)獄里絕望過一次，在當下的情形下把他關(guān)起來，就是讓他絕望第二次。

    但另一個聲音說，必須聽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