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節(jié)
韓明秀一看她這副氣勢洶洶宣示主權(quán)的樣子,不覺暗暗好笑。 這么個年老色衰還不正經(jīng)的老男人,也就她拿著當個寶吧,還擔心她會搶她的呢,真是笑死人了! 劉洪東一看畢素敏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不覺得心頭一陣氣悶。 雖說他對韓明秀確實有點幻想,可是,這個女人背后有周家撐腰,他就算是有那賊心也沒那賊膽啊? 再說,不管咋欣賞,他也不至于勾搭手下人的老婆啊,那他這個團長還要不要做了?這么影響仕途的事,他怎么可能去做呢? 這個死老娘們,是抓一回當百回,現(xiàn)在防他跟防賊似的,丟人都丟到外面來了,真是氣死他了。 可是,不管咋生氣,在這么多人面前他又不能發(fā)作,只能忍著,憋著。 劉芳看到繼母陰陽怪氣的樣子,就低下頭沒敢吭聲,倒是韓明秀說了一句: “也沒說什么,就是劉團長希望我跟劉芳多多接觸,互相鼓勵,共同進步……” “哦?多接觸?”畢淑敏眼神嘲諷地看向劉洪東,那眼神兒,帶著十足的鄙夷,就好像她男人想勾搭韓明秀被她窺破了心思似的。 劉洪東很是氣惱,可是當著韓明秀的面他又不能發(fā)作,只能尷尬地笑了笑,說:“那個……你們先聊著,我去那邊看看去?!闭f完,轉(zhuǎn)身離開了。 他的這一舉動,又被畢素敏理解成做賊心虛,腳底抹油了。 劉洪東離開后,畢素敏一雙眼睛犀利地盯著韓明秀,冷言冷語地說:“我家老劉只是跟你客氣客氣,你不用當真,當初你那個堂姐跟芳芳還是好朋友呢,不過后來事實證明,不是一樣的人,就不該往一塊堆湊?!?/br> 韓明秀笑呵呵地說:“是啊,不是一樣的人,確實不應(yīng)該往一塊兒湊,我跟劉芳的性格就不一樣,不過,我看劉芳跟韓明燕的性格倒是挺像的,想當初,劉芳還為韓明燕跟我鬧過呢?!?/br> 這句話的言外之意,是說她跟韓明燕的關(guān)系也不咋地,免得畢素敏把她也當成韓明燕這樣的人。 再一個就是為了提醒畢素敏,是劉芳引狼入室的,要是恨的話也應(yīng)該恨劉芳恨韓明燕,別來找她的不自在來。 韓明秀說完這句話,就拉著崔連杰離開了。 她才沒工夫在她們這種人身上浪費時間呢,有這時間還不如跟崔連杰嘮嘮嗑,詢問一下崔廠長的情況。 這段時間,家里接連發(fā)生的變故,也讓崔連杰這個少年產(chǎn)生了嚴重的心理壓力,正想找個人傾訴一下,釋放一下自己壓抑的心理呢。 這次正好碰到韓明秀,而且秀姐還是他可以相信的人,于是,他就跟韓明秀把家里的情況一五一十地說了。 原來,崔廠長被平反后,上級指示叫他官復(fù)原職,以安撫他這些年受到的委屈。 但是這會兒,服裝廠里已經(jīng)有新廠長了,崔廠長要是回來的話,原來的廠長就無處安置了。 新廠長工作認真,也沒犯啥錯誤,總不能無緣無故的把人家拿下來吧。 后來上級一研究,就決定讓崔廠長做一把廠長,但是,原來的廠長做副廠長,所以說,崔廠長占著廠長的身份,但是大權(quán)還掌握在副廠長身上。 這樣一來,崔廠長就還是名正言順的廠長,外頭聽起來也算是給他平了冤屈了。而原來的廠長,雖然降為副廠長,但手中的職權(quán)基本沒變,所以,這么安排,也算是把倆人都安排妥當了。 只是,上級是沒啥事兒了,但隱藏在這種安排下的隱患,卻在不斷地滋長…… 原來的廠長當?shù)煤煤玫?,被無緣無故地降職成了副廠長,即便是大權(quán)在手,但是正負之差,還是叫他萬分地不爽,于是,咋看崔廠長這個奪了他廠長之位的人都不順眼。 于是,隱忍了一兩年后,就設(shè)了個圈套讓崔廠長去鉆。 有一次,副廠長叫崔廠長去進一批高檔的毛呢布料回來,崔廠長把布料進回來后,就放進了單位的倉庫里。 結(jié)果,等到加工成衣的時候,被工人發(fā)現(xiàn)那批毛呢布料不合格,根本不是副廠長要求的80%以上的毛呢,拿去檢驗一下,發(fā)現(xiàn)這批布料里含的毛呢連50%都不到。 于是,工人們就把這件事匯報給了副廠長,副廠長立刻把崔廠長向上級給舉報了。 崔廠長在進那批毛呢之前,已經(jīng)反復(fù)地確認過毛呢的質(zhì)量了,沒成想回來后,毛呢突然就不合格了。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的這批毛呢已經(jīng)被偷梁換柱了。而且,還做得天衣無縫,讓他百口莫辯,最后只能自掏腰包,賠償了廠里的損失。另外,他還被擼下了馬,成了一個挖社會主義墻角的罪人。 崔廠長一氣之下病倒了,就連親外甥女結(jié)婚他都沒法來送送她了,只能讓崔連杰替他來送親了…… 韓明秀聽了崔連杰的話,心中一動,說:“那你爸和你媽現(xiàn)在在哪?我打算去看看他們?!?/br> 崔連杰說:“我爸出事兒后,房子就叫服裝廠給收回去了,我們現(xiàn)在就住在大佛寺那兒,租的房子,我爸現(xiàn)在就在大佛寺旁邊那個家杏林苑中醫(yī)院治病呢。 韓明秀一聽崔廠長現(xiàn)在人就在首都,頓時喜出望外,決定今天喝完喜酒就去看崔廠長去。 這場婚宴是在楊營長家里舉辦的。這個年代還不時興在飯店辦酒席,一般誰家有個紅白喜事,都是在自家吃,從左右鄰居那兒借些桌子凳子,了、鍋碗瓢盆,再置辦些好嚼裹,然后再請人幫忙把飯菜做好,然后大家坐在院子里一起吃…… 吃喜酒的時候,韓明秀跟管嫂子坐在了一桌。這張桌除了管嫂子外,還有幾位軍嫂,只是大家都不搭理韓明秀,仿佛她是空氣似的。 也只有管嫂子對韓明秀挺好的,時不時地跟她搭咯幾句。 韓明秀默默地把這份情記在心里,等以后有機會,她一定好好地報答管嫂子,至于別人,呵呵…… 這次來參加婚禮,韓明秀本打算結(jié)交些軍嫂,為霍建峰能盡快在部隊站穩(wěn)腳跟打下基礎(chǔ),不過照現(xiàn)在看來,她怕是要難以完成這個目標了。 因為,韓明秀不愿委屈自己,向那些虛偽勢力的女人們低頭。她也相信,即便沒有她相助,憑霍建峰的能力,也肯定能在部隊立穩(wěn)腳跟,只是需要多花點時間和心思罷了。 再退一步講,即便是霍建峰自己沒能力在這兒站穩(wěn)腳跟,那她情愿跟霍建鋒兩一起回黑河去,也不愿意低三下四的去討好她看不起的拿起子人…… …… 霍建峰那邊的情況跟韓明秀這邊就不一樣了。 因為韓明秀的出現(xiàn),讓霍建峰一下子成了戰(zhàn)友們羨慕的對象。大伙坐在一起,都紛紛追問他在哪娶到了這么好的媳婦,用啥不要臉的手段追上的。 霍建峰用氣死人不償命的語氣告訴大伙,是家里給定的娃娃親,根本不用追! 這波cao作可把大伙給嫉妒壞了,更可勁兒地給他灌酒了。沒想到霍建峰的酒量太好,一圈喝下來他沒咋地,倒是把那些勸酒的人都給喝趴下了…… 回去的時候,就漸漸的上了頭,讓涼風一吹,霍建峰也有點醉意了,車子騎得也不走直線了。 韓明秀心疼丈夫,想自己騎車子馱他走,然而某些人大男子主義心理太強,說啥也不接受媳婦騎車子馱著他,愣是咬著牙把媳婦給馱回了家。 到家后,韓明秀好忙下廚房,打算給霍建峰做碗醒酒湯醒醒酒。 還沒等醒酒湯做好呢,徐麗麗就過來取衣裳來了。 韓明秀又忙著招呼徐麗麗,又忙著照顧霍建峰,忙得一個頭倆個大。 好容易把徐麗麗打發(fā)走了,霍建峰也喝了醒酒湯睡下了,她這才消停下來。 然后,她走進高大娘的房間,把崔廠長的遭遇告訴給了高大娘。 高大娘聽到崔廠長遭遇后,感慨地說:”哎,這崔廠子的命可真夠苦的了!在東北呆了十來年,好容易平反回了家,結(jié)果沒過上兩年好日子呢,又攤上這碼子事兒了……“ 韓明秀說:”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就看怎么去面對了,叫我看,崔廠長脫離了那個吃大鍋飯的破廠子,倒也不是啥壞事兒,反正他熟悉服裝廠的管理業(yè)務(wù),如今閑賦在家,還不如自己開個服裝廠呢,只要服裝樣式好,相信肯定會賺錢的?!?/br> 高大娘笑道:”哪像你說的那么容易啊?開服裝廠首先得有資金,你沒聽說嗎,他賠了廠子一批高檔毛呢,估計呀,把他家這些年的積蓄和國家給他的賠償金都得給賠進去,還上哪整錢開廠子去???“ 韓明秀說:”可以找人合作呀!別人出資金,他負責管理,然后按股份制分紅,這樣,不就可以很快東山再起了嗎? 高大娘聽了,連連點頭說:“嗯嗯,這是個好主意!不過也不知道他是咋想的,要是他真有這種想法,我倒是可以給他出點錢,入一股,就算是幫幫他?!?/br> 韓明秀一聽高大娘肯出錢,高興地扯開嘴角說:“那我也入一股,大娘你和我,還有崔廠長,咱們?nèi)议_這個廠子!” “不過,咱們剛開始開的時候,廠子不用開太大,就進個十來臺縫紉機,雇十幾個工人就可以,我負責出服裝樣式,再拿一部分錢出來,你也拿一部分錢,然后讓崔廠長負責管理和銷售?!?/br> “行,那我就出兩千塊吧?!备叽竽锼斓卣f道。 其實,高大娘并沒有興趣入股這個廠子,她家里不缺錢,也沒有必要再cao這份心,但韓明秀特意來找她來說這事兒,她就明白韓明秀的意思了。 為了不想讓韓明秀失望,也是想幫崔廠長一把,就決定拿出這兩千塊錢賭一把。 要是真能把廠子開好了,那就算自己運氣,要是開不好賠了,她也認了。 韓明秀之所以要拉上高大娘,主要也是因為自己的那些錢沒法往出拿。因為她的財產(chǎn)在高大娘和霍建峰看來,都是來歷不明的,她也沒法解釋那些錢財?shù)膩碓窗 ?/br> 所以,就只能先把高大娘拉上,等以后廠子賺錢了,再好好地補償高大娘吧! 得到高大娘的肯首后,韓明秀很是開心,就去了杏林苑中醫(yī)院看望崔廠長,順便告訴他這個好消息。 第580章 把嘴唇子都磨薄了 首都,杏林苑中醫(yī)院里,崔廠長,哦不,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能叫崔廠長了,而是該叫他崔國生了。 崔國生頹然地躺在病床上,一雙無神的眼睛呆呆地望著天棚,他已經(jīng)保持這個姿勢有半小時之多了,此時,他媳婦正坐在床沿兒上,低垂著頭看著腕上的手表,考慮著要不要把這塊手表拿去賣了應(yīng)急呢。 兩口子都保持著沉默的狀態(tài),甚至連身子都一動不動的,安靜得像兩座沒有生氣的雕像似的,屋里到處都彌漫著低迷、壓抑的氣息,甚至連空氣的密度都像變大了似的。 韓明秀提著一籃子水果找到病房,透過病房的玻璃,看到他們兩口子落寞的模樣,心里難受極了。 過去他們在東北那邊兒下放時,也沒見他們這么低落過,想必是這次的事情給他們帶來的重創(chuàng),已經(jīng)超過了他們的承受能力了,讓他們兩口子都對未來失去了希望和信心吧…… “篤篤……”韓明秀敲了敲門,就推門徑直走了進去。 崔國生和他媳婦看到韓明秀來了,都驚訝不已。崔國生從床上掙扎著坐了起來,他媳婦兒也從床沿上站起來,都驚訝地看著韓明秀。 “秀兒,你咋來了呢?” 韓明秀把果籃放在病床邊的桌子上,在崔國生對面的空床坐了下來,微笑說:“都多少年了,叔和嬸兒看見我就不能換一句對白嗎?這句話我聽得耳朵都長繭子了?!?/br> 這句話,成功的把崔國生兩口子給逗笑了,看著他們笑了,韓明秀也跟著笑起來,繼續(xù)說,“今天喝喜酒的時候,正巧碰著你家崔連杰了,他告訴我崔叔病了,我就過來看看。” 崔國生聽到韓明秀的話,嘆了口氣,說,“哎,難得你還記得來看看叔,叔現(xiàn)在落魄了,好多從前的朋友都不上門兒了,連親戚都不樂意跟我們走動了,就怕我們找他們借錢呢!” 一邊說著,一邊苦笑起來,黃瘦的臉上帶著幾分自嘲的神色,同時也布滿了愁云,人也像一下子老了十歲似的…… 自從被從服裝廠廠長的位置上被擼下來,他的生活就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從前他在位時,咳嗽一聲都有人上來噓寒問暖,打個噴嚏都有人趕著上門來送藥薦醫(yī)。 可是……被擼下來后,他在醫(yī)院里住了這么久,病得七葷八素的,卻只有很少的幾個人過來看他。 所謂患難見真情,冷暖知人心。 從前他春風得意時,家里總是門庭若市的,如今他落魄了,家便變得門可羅雀了,那些曾經(jīng)受他提攜,被他照顧的那些人,如今也大半都對他退避三舍,唯恐他去求借他們…… 雖說他也知道趨炎附勢是人的本性,也知道人走茶涼這個道理,可事情真發(fā)生在自己身上,他還是感覺無比的傷心和失落。 特別是最近,家里的錢都用光了,他的住院費都拿不出來了。每每護士過來催交費的時候,他那種無奈,抑郁,失落,不甘的心理就更加強烈了,也更加痛苦了…… 剛才,他躺在床上望著天棚發(fā)呆,也是在思考以后該怎么辦:該怎么交上欠醫(yī)院的住院費用?怎么給孩子賺學費?將來一家子靠什么生活?他要怎么去面對未來的人生? 正思考著呢,韓明秀就來了,打斷了他的思緒。 韓明秀見崔國生情緒消極,急忙說:“崔叔,你病了咋不給我個信兒呢,也好讓我過來去看看你啊,今個要不是碰上崔連杰,我到現(xiàn)在還不知道你病了呢!” 崔國生見韓明秀抱怨他,一時間也顧不得傷感了,苦笑說:“連杰沒告訴你叔為啥得病嗎?哎,叔這是窩囊病的!頂著這么大的屎盆子被擼下臺,哪還好意思見你們???” 韓明秀說:“叔,不管別人怎么說,我跟您和我嬸認識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您的人品啥樣我再清楚不過了,不管別人咋往您的身上潑臟水,我都不會相信的……” 崔國生聽了韓明秀的話,感動得眼圈都紅了,一個勁兒地說:“要是大伙都像秀這么相信我就好了,我就不用受這不白之冤了……” 韓明秀說:“叔,你也不用太難受了,更不用著急上火,俗話說得好,塞翁失馬,焉知禍福,你現(xiàn)在雖然受jian佞陷害離開了廠子,但也不見得就是壞事,都說,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伏,說不定出來了還是好事呢!” “好事?這都快成過街老鼠了,還好事呢!”崔國生自嘲地苦笑起來,連笑容中都泛著苦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