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jié)
吃過晚飯以后,司航就出了門。 晚上, 他要繼續(xù)去那邊蹲守。 莊嶠那邊沒有什么太大難題, 醫(yī)院一直有人守著,只要等他病情好轉(zhuǎn),就會立馬帶去警局。 現(xiàn)在的難題就在陸宇澤這邊, 。 前幾天, 他安排人偽裝成外賣員混進去摸清楚了地形。 他們一直遲遲沒有行動, 是因為租住這塊的居民來往人口太多,怕傷及無辜也怕引起慌亂。已經(jīng)過去了兩天, 如果明天還聯(lián)系不上他,也不能再繼續(xù)這么死守下去。 于是晚上,他連夜在面包車里跟部下做了一個抓捕計劃, 必須要盡快動手將人緝拿歸案。 第二天一早,他去警局見局長的時候,順便帶上計劃書過去匯報,決定當天晚上就實施行動。 只是,等他匆匆到達頂樓局長辦公室的時候,等待他的,還有另外一張陌生面孔。 ...... 而此時的公寓里,莊梓正在書房準備材料,并把那盒有問題的過敏藥,用密封袋封了起來,等司航下次回來,就一并交給他。 她一邊整理,眼睛一直發(fā)酸。 想到這些來龍去脈,心口始終憤恨難填。 如果說之前,她還有對匿名舉報信一事存在一絲愧疚,但是在知道背后還有莊嶠攛掇的那一刻,唯一的一點血緣之情,已經(jīng)消失殆盡。 莊宏從小就慣著他這個長子,并且縱容他為所欲為。如果他當初會對她們姐妹倆有一點關(guān)心跟維護,起到一個父親該有的家庭責任心,莊嶠也不至于會對她們?nèi)绱舜醵尽?/br> 他們是同一個姓,卻從來不是同一家人,如今,更是刻骨寒心的仇人。 她的親人從來就只有jiejie。 她這一生,最幸運擁有的兩個人。 一個前半輩子,一個后半輩子。 jiejie生前最替她cao心的,就是沒能遇到一個可靠的男人,總是浮浮沉沉,擔心她受委屈,受欺負。 可惜如今,jiejie不能夠親眼看到,她帶著司航回家,正式向她介紹自己的男朋友。 想到這里,心底只剩下無盡的遺憾。 回想著跟jiejie相處的短暫二十幾年,緣分太過輕淺。 那時候總以為今后的日子還長,誰想到,緣分戛然而止,竟連好好告別的機會都沒有。 她拿起手邊整理好的資料,深吸一口氣。心口有種撕心裂肺的疼痛,但現(xiàn)在她流不出淚來,此刻好像沒有哭的資格。 只要等到抓住了陸宇澤和莊嶠,所有事情塵埃落定,她再去jiejie面前,將所有事情,慢慢講給她聽。 ....... 而此時的這一邊,司航聽完新任務,已經(jīng)靠在椅背里,連續(xù)抽了三根煙了。 局長和那位陌生的男人也沒有催促他,給他足夠的時間考慮,調(diào)整。 辦公室里,三人各自沉思, 不知道過了多久,司航才再次開口,聲音嘶啞而壓抑:“什么時候?” 陌生男人看他一眼,說:“陸宇澤落網(wǎng)當天?!?/br> 司航夾煙的手指再次一頓,猛然醒過神,目光驚愕地看向?qū)γ娴哪吧腥?,一瞬間呼吸都不順暢了。 原來這就是他們的完整計劃? 局長低聲說:“只有這樣,才能保證你的身份不暴露?!?/br> 司航的心被緊緊拽了起來,凝滯了數(shù)秒,繼續(xù)強作鎮(zhèn)定地抽著煙,沒有說話。 陌生男人又道:“全國范圍內(nèi),我們找了三個合適的人選,只有你各方面素質(zhì)最強。上次省局沒安排你參與專案小組,就是這個打算。” 他垂眸盯著指尖的煙,煙絲縷縷上升,然后漸漸散開,沒有吭聲。 又沉默了良久,局長再次低聲開口:“去,還是不去?”他嘆一聲氣:“司航,今天必須給個答案?!?/br> 司航頓了頓,抬起眼,視線在半路上,卻落在了面前桌上的資料上。 薄薄的煙霧在空氣中悄悄彌漫,他漆黑的眼睛,隔著那層淡霧,看見白色紙片上那些孩子黑白色的笑臉。 他盯著看了半會兒,緩緩閉上了眼睛。 一瞬間,他好像又回到了照片上那些孩子一般大的年紀。 一晃快三十年過去了,他依然能夠清晰的記得身體上每一處疼痛,心里頭驚悚的恐懼。 忍受著饑餓,寒凍,傷口,無止無休地逃跑,絕望的等待。 他仿佛又看到有一群衣衫襤褸滿臉臟亂的孩子,正被關(guān)在一個暗無天日的小黑屋里撕心裂肺的大哭。 他睜開眼,緩了好一會兒,才再次看向?qū)γ婺吧哪腥?。那陌生男人脖子上猙獰的燒傷疤痕,一直蔓延到左邊側(cè)臉,觸目驚心。 是執(zhí)行任務留下來的。 看著他,司航終究是沒底氣說出拒絕的話。 既然選擇了這一行,就應當承擔肩上背負的責任。 社會的安穩(wěn),總有一些普通而平凡的人,默默無聞的忍受著各種艱辛苦難在守護。 反過來想想,當初要不是有人愿意挺進風險,他也不能逃離那暗無天日的小黑屋。 如今換了個位置跟角度,就更應該責無旁貸。 他把煙掐滅了,起身往門口走,拉開門的一瞬間,他又頓了頓,沒有回頭,淡淡說:“今晚的抓捕計劃,申請改到明晚。” 他大步走出警局,上了車,從兜里掏出手機找到莊梓的電話。 他手指摸在她的名字上,卻遲遲沒有按下去,半刻后,將手機扔到中控臺,脫力地往后一靠。 窗外,蒼茫的霧霾天,灰白的天光映在他發(fā)白的臉上。 他感覺心臟有塊位置仿佛在漸漸塌陷,隨著時間的一點點推動,越來越空,越來越痛。 ....... 兩分鐘后。 他很快調(diào)整好了自己的狀態(tài)。 他壓抑住內(nèi)心的翻騰,全力將這種痛感漠視,不準它再繼續(xù)侵蝕煎熬。 意志絕對不能沉墜,現(xiàn)在只能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全力完成任務,安全回來找她。 從警局離開以后,他沒有立刻回公寓,而是去了趟別墅,中午在那邊陪父母吃了頓飯。 下午,沈建柏去了公司,鄭如之去了她的畫社,他開車往回走。 到公寓以后,他沒有直接上樓,車子停在小區(qū)外的路邊,待在車里,又沉默地抽了兩支煙。 直到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從懷里掏出來一看,手指一頓,漸漸拽緊。 電話鈴聲還在持續(xù)的響著。他盯著屏幕上的名字看了半響,才慢慢接聽,卻沒有立即說話。 莊梓等了一會兒,沒聽見他的聲音,問了一句:“司航?” 他胸口緩緩壓下一口氣,低低回了一聲:“嗯。” “你是不是回來了?” 他微愣,腦子還來得及轉(zhuǎn)彎她是怎么知道他現(xiàn)在在樓下,就聽她又說:“我看見你的車了。” 他下意識抬頭,朝自己家陽臺看了眼。 這么高的樓層,她怎么看得見? “你在哪兒?”他問。 “你回頭?!?/br> 他依言回頭看向小區(qū)門口,然后就見她跟王嫂站在馬路對面,朝他揮了揮手。 “幫王嫂配單元門鑰匙,正好看見。” 他又低低地“嗯”了聲。 莊梓問:“你吃飯了嗎?” 這會兒正是飯點。 “吃了?!?/br> “你是回家,還是馬上要走?” 司航降下車窗,兩人隔著一條馬路的距離,遙遙對望。 他坐在車里,對電話里的她說:“讓王嫂回家,你過來?!?/br> 莊梓也沒多問,掛了電話,回頭跟王嫂說了幾句,就小跑過了馬路。 司航看著她漸漸跑近,升上車窗開了暖氣。 莊梓拉開車門坐上副駕駛,身上夾裹著嚴冬里的寒氣一起帶進了車里。 司航直接伸手過去握起她的手,放在手心捏了捏:“天這么冷,怎么還像個小孩子,出來不知道多穿點衣服?” “不冷?!北緛碇淮蛩阍陂T房拿了鑰匙就走,她也沒料到會看到他的車停在小區(qū)外的馬路邊。 司航輕搓她的手,盯著她看。 “你怎么把車停這里不進去?” “剛到?!?/br> 莊梓看他一眼,也沒多懷疑。安靜的坐了一會兒,見他還捏著自己的手盯著自己看。她淡淡彎了下嘴角,起話題問:“待會兒還要去加班?” “不去?!彼察o地看著她,隔了半會,才補充:“明晚行動?!?/br> 原本是今晚,他申請推遲到明晚,爭取了一天的時間。 莊梓卻緩緩收起了臉上的笑容:“危險嗎?” 司航眸色深沉地看著她,靜了一瞬,只道:“我會謹慎。” 她神色憂慮地盯著他,沒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