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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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繼后深深望著他,“別人我不在意,我只問你一句,你信不信我?” 第一百九十九章 斬青絲 繼后眼中藏了太多深情,面對這樣一雙眼睛,弘歷竟猶豫了。 “令妃娘娘,請?!?/br> 兩人一起轉(zhuǎn)頭看去,見一名太監(jiān)恭恭敬敬掀開簾子,接著魏瓔珞從簾子后頭走了進(jìn)來。 繼后死死盯著她:“你竟然還活著?” 非但活著,還活得很好,上上下下,一絲傷都沒有,哪里像她,手指頭上全是燎泡,袖子也被燒焦了一截,看起來又可憐又可笑。 “皇后娘娘?!崩钣竦溃笆掳l(fā)之時,皇上譴奴才去保護(hù)令貴妃,她自會安然無恙。” 看著毫發(fā)無損的魏瓔珞,再看看她身后恭敬立著的侍衛(wèi),繼后忽然冷笑起來。 “船上起火的時候,我第一個想到的是你,皇上,你看看我的手?!彼従忁D(zhuǎn)頭看向弘歷,舉起自己滿是燎泡的雙手,“看,我沖進(jìn)門救你時燒出來的,很疼很疼,可我不后悔,我當(dāng)時心里就一個念頭——哪怕救不了你,至少與你死在一起,可魏瓔珞……” 她的淚水忽然掉下來,洗刷著先前的大火在她臉上熏出來的烏黑。 “魏瓔珞替你做過什么?”繼后哭著問他,“你把自己都留下做誘餌,卻把她送走,還把身旁的侍衛(wèi)全部派去保護(hù)她!憑什么?她從不為你著想,她甚至不愛你,她就愛她自己!” 但為什么,你的眼中只有她。 我為你付出這么多,你卻視而不見,甚至看不見我手上的燎泡,看不見我的痛苦我的眼淚。 “皇后……”弘晝看著她,竟感同身受似的,流下淚來。 這兩個人,其實是一對一模一樣的可憐人,都愛上了一個永遠(yuǎn)不會看著自己,不會在乎自己的涼薄人。 弘歷冷漠道:“把她帶下去。” 不等太監(jiān)上前,繼后忽然轉(zhuǎn)身撲向一個侍衛(wèi),不顧一切地抽出他身上的佩刀,刀尖指向魏瓔珞,狀若瘋狂。 一陣陣尖叫聲中,弘歷快步上前,護(hù)在魏瓔珞面前,警惕地看著繼后:“你是不是真的瘋了?” 繼后看著他,笑了:“皇上,孝賢皇后愛你,更愛自由?;圪F妃愛你,更愛高家。 純妃心里,從來沒有你。至于其他人,滿眼都是這身龍袍和潑天的富貴!后宮之中,只有一個人……真正愛你這個人?!?/br> 她眼中只有弘歷,弘歷的眼中卻只有她手里的刀,冷冷道:“放下刀!” “你以為我要?dú)⑺龁幔俊崩^后慘然一笑,“我原本是想殺了她的,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必要了?!?/br> 她一把扯下發(fā)間旗頭,長發(fā)如瀑,流下她的肩頭,她將刀一橫,一聲裂帛似的聲音響起……她竟揮刀斬下了自己的青絲。 “你真是瘋了!”太后驚得捏緊了手里的念珠,一陣阿彌陀佛。 滿人除非國喪,否則不可落發(fā),此舉往大里說,甚至可以說是在詛咒弘歷,詛咒太后。 也唯有繼后自己心里清楚,斬青絲,也斬情絲。 “皇后行為乖張,跡類瘋迷,即刻送歸紫禁城?!焙霘v冷聲下了最終判決,“還有和親王……也一并帶走!” 繼后與弘晝都沒反抗,兩個人都在今夜失去了一生之中最重要的東西,心中之苦,已經(jīng)勝過生死。唯有珍兒,太監(jiān)來提她時,她忽然掙脫了太監(jiān)的手,拔下發(fā)簪沖向袁春望:“你騙我!” 哪知袁春望早有防備,竟奪了她的簪子,反手插進(jìn)她的胸膛里。 珍兒倒在他腳邊,彌留之際,用最后一絲力氣對他道:“騙子……你一直在騙 我……十年……你騙了我十年……” 袁春望看也不看她一眼,跪向弘歷道:“皇上,奴才迫于皇后權(quán)勢,不得已助紂為虐,愿為皇上指出善撲營被收買的將官,求您看在奴才將功折罪的份上,饒奴才一命。” 看著在他腳底下氣絕身亡的珍兒,魏瓔珞冷笑一聲:“謀劃了這一切的人,卻說自己為人所迫,真真好笑?!?/br> 眾人驚訝地看著她,她在說什么?這太監(jiān)謀劃了此次謀反? 魏瓔珞一步一步踱到他身旁,居高臨下看著他:“我派人去了你的家鄉(xiāng)——太行山。” 袁春望臉色一變,太后也臉色一變,忽然開口道:“都退下吧?!?/br> 眾人皆退,僅留太后、弘歷、瓔珞、袁春望在屋里。 太后仔細(xì)端詳袁春望的臉,越看神色越凝重:“瓔珞,他到底是誰?” “太后曾說過,雍正爺受人追殺,錢氏夫人引開追兵,后來雍正爺藏身于農(nóng) 家?!蔽涵嬬蟮溃岸?,便是當(dāng)年收留雍正爺?shù)霓r(nóng)家女生下的兒子?!?/br> 袁春望抬頭看她,故作迷茫道:“令貴妃娘娘,您在說什么?” “小全子數(shù)日不眠不休,今日剛到船上,還帶來了當(dāng)年目睹一切的鄰人,你 想見見嗎?”魏瓔珞問。 那刻意裝出來的迷茫這才從他臉上消失,如艷麗的毒蛇般笑了起來:“好meimei,反正我也阻止不了你,你便將我的事情跟他們說了吧?!?/br> 魏瓔珞原本就有這個打算,不必他說。 “太后,他自稱身上流著愛新覺羅家族的鮮血,卻被當(dāng)年的廉親王惡意報復(fù), 送入皇宮。教唆和親王謀反,步步逼迫皇后,就是為了借和親王之手,謀害皇上 和太后,我猜一旦計劃成功,回到紫禁城,轉(zhuǎn)臉就會賣了和親王,在宗室面前指證他的罪行?!蔽涵嬬髧@了口氣,“如此一來,所有他恨的人,就都消失了。” 此事之荒謬,簡直如同一出戲文。弘歷好久才回過神來,怒道:“一個小小的太監(jiān),竟有如此膽量,將朕的親弟弟玩弄于鼓掌之中!” 袁春望微微一笑,竟施施然站起來,不復(fù)先前的奴才姿態(tài),一副與弘歷平起平坐的模樣,柔聲道:“他是你的兄弟,我也是呀!弘歷,你們享受榮華富貴、 權(quán)勢地位的時候,誰想過我過著什么日子?” 他面上在笑,眼中卻在恨。 “我在做凈軍,知道什么叫凈軍嗎?整個紫禁城最低等的太監(jiān),專門負(fù)責(zé)運(yùn)送恭桶!”袁春望大笑道,“哈,我也和你們一樣,身上流著愛新覺羅家的血,可你們活得人模人樣,我卻活得不人不鬼!公平嗎?不公平,所以我要?dú)Я四悖瑲Я撕霑?,毀了整個愛新覺羅家!” “這與永琪何干?”魏瓔珞冷冷道,“旁人負(fù)你,他也負(fù)你了?你出事的時候他還沒出生呢,你為什么要換掉葉天士的腐蟲?” “傻瓜?!痹和窨醋约疑祄eimei似地看她,“那是緬甸尸蟲,以尸體為生,吞噬血rou之后,變得奇毒無比。你救了永琪,卻害了自己……看看自己的手。” 魏瓔珞條件反射的將手往背后藏,卻被弘歷一把扯過去,只見手背烏黑一片,傷口還在往外滲著黑血,味道難聞,似腐似爛。 弘歷厲聲問:“袁春望,解藥呢?” “沒有?!奔幢阌?,袁春望也不會給的,他溫柔看著魏瓔珞,“瓔珞,你曾答應(yīng)過要在圓明園陪我,你違背了誓言,沒關(guān)系,我來幫你實現(xiàn)。一個月,不,也許更快,從手開始,你會一步步腐爛,直至爛成一灘血水。別害怕,我會在九泉之下等著你,一直等你來!哈哈哈!” 他越說越開心,仿佛終于得償所愿,最后竟開懷的大笑起來。 弘歷沒空理會這瘋子,一個勁地喊:“李玉,李玉,快叫葉天士來!” 倒是太后,撥弄著手上的念珠,阿彌陀佛了一聲,忽開口道::“先帝根本沒有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你不是愛新覺羅家族的子孫。” 袁春望的笑聲戛然而止,他瞪向太后:“你胡說!” 太后淡淡道:“先帝爺?shù)降子袥]有私生子,我會不知道嗎?你說自己是先帝的兒子,有什么證據(jù)?” 袁春望:“他在我外祖家中養(yǎng)傷,留下了一套親王服飾,難道還不能作證?” 太后笑了:“錢夫人為了保護(hù)先帝脫身,換走了他的衣衫。金絲蟒袍,多么珍貴, 匪兵會放過嗎?到底是誰借機(jī)玷污農(nóng)家女子,可就不得而知了?!?/br> 袁春望厲聲道:“不可能!” 太后憐憫地看著他:“瞧瞧,多俊俏的一個孩子,本可像尋常人一樣,娶妻生子,平安度日。因 為一場誤會,竟找到紫禁城來了,被迫害成了廢人。難怪你要恨,要怨,可惜啊,你恨錯了人,怨錯了人。先帝爺沒你這個兒子,皇帝更沒你這個兄弟,你用盡一切手段,拼了一生去報復(fù),最后落得一場空,可憐,真可憐啊……” 一個人的一生,總有一個追求。 支撐著袁春望繼續(xù)活在這個悲慘世上的,是復(fù)仇。 倘若沒有這個追求,這個念頭,這個目標(biāo),他早就已經(jīng)瘋了,亦或者是死了。 “不可能……”如今太后一席話,無異于粉碎了他的信念,他從前為之奮斗的一切,袁春望發(fā)瘋似地喊道,“不可能!不可能!是你們對不起我,我沒有報復(fù)錯,我沒錯!” “來人!”弘歷再也不耐煩這個瘋子,大聲下令道,“帶下去,凌遲處死!” 侍衛(wèi)從外頭沖進(jìn)來,將他五花大綁,眼看著就要將他拖下去處死,皇后忽然開了口:“別殺他。” 弘歷狠狠道:“太后!此人冒充皇嗣,興風(fēng)作浪,不能輕饒!” 太后別有深意地看著他:“皇帝,這次就聽皇額娘的話,好嗎?” 弘歷若有所思,厭惡地掃了袁春望一眼,勉強(qiáng)點頭:“帶下去吧?!?/br> “我是皇子,哈哈,我真是皇子……”袁春望披頭散發(fā)的被人拖下去,一路上都在自言自語,“我姓愛新覺羅,我姓愛新覺羅……” 太后阿彌陀佛了一聲,閉上了眼睛。弘歷也不再看他,握住魏瓔珞的手道:“傳旨,即刻返京,召太醫(yī)會診!” 第兩百章 來世約 今生誓 太醫(yī)齊聚于延禧宮。 結(jié)果……卻不盡人意。 最后連葉天士也表示束手無策,弘歷無奈之下,只好將希望寄托于遠(yuǎn)在緬甸的傅恒,不斷催問李玉道:“傅恒回信了嗎?有關(guān)毒蟲的事,可有消息傳回?” 李玉:“皇上,還沒有消息傳來……” 弘歷:“滾!” 將所有人趕跑,弘歷坐在床邊,握住了魏瓔珞的手。 “皇上。”魏瓔珞側(cè)過頭,對他蒼白一笑,“你的手一直在抖。” 弘歷嘴硬道:“朕沒有。” “別怕嘛。”魏瓔珞溫柔安慰道,“臣妾好好的,沒他們說的那樣嚴(yán)重……” “朕怕什么了?”弘歷卻嘴硬不下去了,略帶一絲軟弱道,“你現(xiàn)在好好的,以后也得好好的,朕也不要求你當(dāng)個賢良淑德的女人,就當(dāng)個禍害吧,禍害才能遺千年……” “皇上?!崩钣耠m不情愿,卻情勢所逼,再一次鉆進(jìn)來,“緬甸有緊急軍情?!?/br> 弘歷本想呵斥他滾出去,聽了這話又矛盾起來。 “皇上,你去忙吧?!蔽涵嬬箝]上眼睛,神色自若道,“臣妾在這小睡片刻,等你回來?!?/br> 弘歷眷戀地看她一眼:“等朕回來?!?/br> 魏瓔珞一直在聽他的腳步聲,等聽不見了,才將忍在喉嚨里的那口血吐出來。 “娘娘!”小全子與珍珠全圍上來。 “不要哭?!蔽涵嬬髲?qiáng)撐著露出一個笑容,“小全子,以后那三個孩子若是問起我,你就說我去游山玩水,不想帶他們,太累贅了,聽懂了嗎?” 見她竟開始交代遺言,小全子忍淚道:“奴才愚鈍,奴才不懂,奴才這就去叫葉大夫!” 他沖出去找葉天士,魏瓔珞卻等不及,在珍珠的哭聲中,昏昏沉沉的睡過去。 這真是一場好夢。 夢中無憂無慮,充滿著歡聲笑語。 笑的人是她,逗笑她的人……則是傅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