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歲剛好路過，白慈正在和助理交待事情。

    她們錄制節(jié)目提前三天到電視臺準(zhǔn)備，不讓帶電子通訊工具，有事情只能口頭說。

    白慈抬頭，看見歲歲，沒有避嫌，朝她招招手。

    舞蹈教室，沒有別人，更沒有攝影機(jī)。

    白慈將門關(guān)上。

    “我真羨慕你?！睔q歲看過去，白慈靠在墻邊，笑容滿面。

    “你運(yùn)氣怎么這么好呢？”她指了指右手邊的鏡子墻，“明明我們兩個差不多?！?/br>
    鏡子墻照出她們的身影。

    同樣的淡粉色芭蕾服，身姿挺拔，丸子頭清純簡單。

    她似乎總認(rèn)為她們一樣。

    歲歲掃視白慈，這個女孩子，明明野心勃勃，有實(shí)力，卻選擇另外一條截然不同的道路。

    裝笨真的很好嗎？

    “我們怎么會一樣？”歲歲輕聲提醒：“我們眼睛鼻子嘴巴，沒有一處相像?！?/br>
    白慈笑著看她，絲毫沒有平時在節(jié)目中怯手怯腳的模樣，“以后總會一樣，我們這種出身的女孩子，在娛樂圈混，出路大致相同。”

    歲歲懶得和她辯駁，想到什么，問：“你分到的也是芭蕾嗎？我記得你抽簽抽到的好像不是這個?！?/br>
    為考察選手們的應(yīng)變能力，節(jié)目組在才藝表演項(xiàng)目上隨機(jī)分配。分到什么項(xiàng)目，就要表演什么項(xiàng)目，不管會不會。演員應(yīng)該多變，這是節(jié)目組打出的口號。

    她的挑戰(zhàn)表演中，有半分鐘的芭蕾舞，她要扮演一個意氣風(fēng)發(fā)的芭蕾舞者。

    “我特意和別人換的，她們都不敢和你分同一個項(xiàng)目，你什么都會，真是令人費(fèi)解。”白慈邀請她：“要和我一起練舞嗎？”

    歲歲婉拒，“我去其他教室練?！?/br>
    白慈笑了笑，自顧自跳起來。

    跳得很好。

    歲歲決心更加用功。

    到錄制當(dāng)天，歲歲先出場，流暢的表演一氣呵成。輪到白慈時，白慈卻沒有像那天歲歲在舞蹈教室看到的那樣，她“勉為其難”表演完畢，和歲歲的表演形成鮮明對比。

    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上。

    一表演完，白慈哭出來。她上兩期都沒有哭，鏡頭也很少，仿佛要將這兩期的眼淚補(bǔ)全，哭得安心。

    她一邊哭，一邊說話。言語之中，有暗示歲歲和別人換了節(jié)目，特意選擇和她打擂臺。

    “我知道我不夠好，看完歲歲姐的表演后，我心一下子就涼了，我覺得我站在這個舞臺上簡直侮辱了這個節(jié)目?？墒俏抑?，我不能放棄，我一定得堅(jiān)持，只有這樣，才對得起支持我的人?！?/br>
    歲歲皺眉。

    回到后臺，歲歲沒能忍住，走過去問：“你今天最后一名，差一點(diǎn)就要被淘汰。你明明很會跳舞，為什么不能全力以赴，拿出你原有的實(shí)力來？”

    為什么，偏偏要扮弱。

    白慈拿出掃描儀往歲歲身上掃了掃，確認(rèn)沒有任何電子設(shè)備后，這才開口。

    “因?yàn)橐寗e人記住我啊。”她仰起臉，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和你捆綁，我就會更受人關(guān)注。只有兩個極端放在一起，才能引發(fā)大量話題討論?！?/br>
    “你不怕別人罵你嗎？”

    “他們越罵，我就越紅?！卑状日酒饋恚ＵＱ郏骸霸僬f了，全國上下的笨女孩都在替我保駕護(hù)航呢，我還原了一個普通追夢者該有的樣子。有共鳴，就有粉絲。”

    “這是騙人。”

    “我沒有騙人，是她們騙她們自己?！?/br>
    歲歲不再往下說，直接離開。

    這一期節(jié)目播出后，果然引發(fā)空前熱度。

    “朝歲歲是在欺凌嗎？故意選擇最弱的對手?！?/br>
    “你弱你有理，弱就不要登臺，什么玩意?！?/br>
    粉絲對罵，網(wǎng)上展開激烈討論。

    歲歲選擇斷網(wǎng)。

    眼不見心不煩。

    易麗剛好打電話來：“歲歲，你讓宋醫(yī)生開車，現(xiàn)在立刻帶你mama離開?！?/br>
    歲歲一愣，問：“易姨，出什么事了？”

    電話已經(jīng)掛斷。

    第22章

    歲歲匆忙趕回家。

    小別墅一片狼藉， 地上全是東西砸壞的碎片。客廳中央坐著個人， 歲歲跑過去， 宋明頌頭破血流，身上也有傷。

    他看見她，輕聲說：“你回來了?！?/br>
    歲歲胸口一陣悶痛， 她顫抖地搭上他的手臂， 上面全是血印子， 顯然剛和人動過手， 落了下風(fēng)。

    “怎么回事？”

    宋明頌搖搖晃晃站起來：“我已經(jīng)提前將你mama送走，她沒有受到傷害， 你放心?！彼麙鸬厣系拇笠峦馓祝厦嫒悄_印， “走吧， 我?guī)闳フ夷銒??！?/br>
    她紅著眼望他， 恐懼和害怕使得她聲音嘶啞：“你告訴我， 到底發(fā)生什么事？”

    他想了想，沒有瞞她：“歲歲， 易麗出事了。”

    歲歲愣在原地。

    “她被以前的仇家下了套，資金財(cái)產(chǎn)全被套進(jìn)去?！彼蚊黜灳o皺眉頭，語氣有些猶豫：“可能還要坐牢。”

    轟然有什么在腦海中炸開。

    歲歲呼吸急促：“有多嚴(yán)重？”

    宋明頌沉默不語。

    歲歲渾身力氣都被抽盡，蹲下身，雙手捂住臉， 淚水從指縫緩緩涔出。

    “回來的路上， 短信提示， 銀行入賬五十萬。”歲歲哭泣囁嚅：“是易姨打過來的，都這種時候了，她還想著我和mama?！?/br>
    宋明頌彎腰拍拍她的背，任由她埋在膝蓋中嚎啕大哭。

    家遇變故的辛酸與無奈，他比誰都懂。

    少女哭啊哭，眼淚怎么也掉不完。他看了一會，決定扶她起來。

    她的哭聲蔓延到他的心口，宋明頌將歲歲抱在懷中，一遍遍溫柔安撫，“事情會好起來的，她已經(jīng)逃出去，暫時安全?！?/br>
    歲歲哭得身體發(fā)軟，一雙眼又紅又腫：“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我有所察覺?！彼蚊黜灧錾纤募珙^，一下下拍著：“但是我沒問?！?/br>
    歲歲不想動，她靠在宋明頌胸膛，眼神呆滯看向虛無。

    命運(yùn)無常。朝月能活著，她能安穩(wěn)上學(xué)，全靠易麗，而易麗從未向她們母女索要過任何東西。

    對于她們母女而言，易麗更像是一個守護(hù)者。沒有誰有義務(wù)守護(hù)誰，更何況是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友人。

    這個守護(hù)者也許為人處事有所偏頗，但她所有的好都給了她們。

    她不希望她有事。

    房間里安靜極了。

    唯一亮起的一盞燈，在黑暗燙出一圈淡淡光暈。

    少女的鼻音越來越輕。

    宋明頌：“我抱你去車上，好嗎？”

    她已經(jīng)走不動路，連抬手都艱難，強(qiáng)烈的悲傷堵住所有感官。

    宋明頌想了想，攔腰將她抱起來，往外面走。

    走到一半，歲歲回過神，抬眸望見宋明頌?zāi)樕系难獫n，已經(jīng)干涸。

    鐵銹紅的血跡從額角劃至下頷角，眉骨和眼窩淤青發(fā)紫，傷痕幾乎摧毀他這張干凈英俊的臉。

    她忽然問：“你為什么不走？”

    宋明頌抱緊她邁入黑夜中：“因?yàn)槲乙饶慊貋?。?/br>
    汽車發(fā)動。

    道路兩旁光影一晃而過。

    歲歲靠在車椅背上，歪頭看向窗外大雨傾盆。

    以后怎么辦。

    易姨怎么辦。

    逃總不能逃一輩子。

    她不說話，宋明頌也就不說話，仿佛沉默就能療傷。

    歲歲怔怔問：“要多少錢，才能救易姨？”

    “我的錢不夠救她?！彼蚊黜瀱问治兆》较虮P，另一手去扣白襯衫袖口紐扣，“但足夠繼續(xù)供你母親治療以及你的日常吃住?！?/br>
    他目光深遠(yuǎn)，堅(jiān)定，看向前方：“你可以像以前一樣生活，我會重新找一處房子。”

    “你要照顧我嗎？”

    “是報(bào)恩。”他解釋：“我能自由呼吸牢外新鮮空氣全靠你。”

    歲歲轉(zhuǎn)過頭。

    宋明頌撇眼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