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江尋冷冰冰回話:“我也嫌的?!?/br> “哦。” 這般,又冷場了一刻鐘,場面一度很尷尬。 江尋沒話找話,道:“明日是冬至了,夫人想吃餃子嗎?” 我想了一會兒,道:“我想吃餃子,倒和是不是冬至沒什么關(guān)系。” “……”他沉默了。 一刻鐘,兩廂沉寂,無話可說。 我問:“夫君想吃我親手包的餃子嗎?” “夫人會包嗎?” “不會?!?/br> 他沉默許久,深吸一口氣:“那夫人問什么?” 我頗委屈:“我就是隨便問問,客套客套,沒想到夫君是真的想吃?!?/br> 江尋擰了擰眉心,臉上痛苦之色溢于言表:“明日等為夫下朝,我親手包給你吃?!?/br> “夫君會包餃子?” “不然呢?你以為全天下人都像你一樣,只會吃嗎?” 我委屈地快要哭了:“我也不是只會吃……” “哦?那夫人還會什么?” “還會喝?!?/br> “住口,睡吧?!?/br> “哦?!蔽颐磺褰瓕り幥绮欢ǖ膫€性,他這樣冷淡,我又不太開心。 于是,一刻鐘后,我小心翼翼蜷縮到他懷里,抱著睡著了。 翌日,江尋說包餃子便包餃子。他摻了面粉,包餃子用的rou餡是精挑細(xì)選的五花rou與一系列菜末,加姜片蒜末以及老酒之類的調(diào)味粉增味。rou挑的是農(nóng)家豬腹部的rou,無注水,還蓋了千陽酒樓的豬rou章,rou質(zhì)肥美,油而不膩。 江尋親自包餃子給家養(yǎng)小嬌妻吃,夫妻兩人琴瑟和鳴,你儂我儂,不失為一段佳話。他特地讓人傳了出去,在冬至?xí)r季秀了次恩愛。 我趴在灶頭,眼巴巴望著鍋內(nèi)隨著沸水翻騰的餃子,扯了扯江尋衣角,道:“夫君,這個還要煮多久?” “再等水沸一次便可,你就這么迫不及待想吃為夫包的餃子嗎?”他饒有興致看我。 “我只是想吃餃子,和是不是夫君親手包的,沒多大干系。” 江尋語氣不善:“哦,既然夫人不喜。那么,來人,這鍋餃子拿去喂狗吧?!?/br> “汪!” “……” 第29章 不得不說,江尋的餃子甚得我心。我夾了一個熱騰騰的餃子放到醋碟里,壓著它鼓鼓囊囊的肚子按下去,將醬汁吸得飽滿,再嗷嗚一口塞到嘴里。 我的腮幫子鼓動,像只吃不飽的松鼠一般,連吞好幾個。 江尋已經(jīng)吃飽了,不動聲色看著我,最終,沒忍住,對我道:“夫人,小口一點(diǎn),慢慢吃?!?/br> “夫君的手藝好,沒白嫁,沒白嫁?!蔽艺f這話,中心主旨是為了討好江尋,夸贊他是一個二十四孝好老公。 哪知,江尋這個人慣愛鬧別扭,此時冷淡回答:“哦?若是手藝不好,就白嫁了?” “……”我啞巴了,默默吃餃子。 他卻不依不饒,湊過來,掐著我的臉頰,迫使我抬頭看他,道:“照夫人這么說,世上比為夫手藝好的大有人在,你見一個愛一個?嗯?那鶴翔樓的廚子廚藝精湛,嫁給他豈不是更美?” 我的求生欲極強(qiáng),死到臨頭了,還不認(rèn)輸,想方設(shè)法逃生:“廚子怎么能跟夫君比?” 江尋松開了,抖一抖長衫下擺,風(fēng)輕云淡道:“你夫君比廚子強(qiáng)點(diǎn)?” “也不是這個意思……”江尋怎么能跟廚子比呢? “那夫人是幾個意思,不如今日給我分說分說?” 我掰了掰手指,羞怯道:“夫君顏色好,比鶴翔樓的廚子好看?!?/br> “我若是連個廚子都及不上,你豈不是要跟廚子跑了?” “……”他娘的,這種標(biāo)準(zhǔn)答案還錯誤? “就算夫君比廚子丑,我也不會棄你而去!”我絕地反擊。 哪知,江尋橫飛出一聲冷笑:“你居然還想過,我會比廚子相貌差?嗯?” “……”算了,我認(rèn)輸。我不求生了,你殺了我吧。 江尋板了半天臉,此時突然笑出聲。他的笑聲低迷,輕輕的,仿佛撓在人心上。 我被他笑得臉燒,耳根也guntang,嗡噥:“你笑什么?” 江尋低頭,寵溺道:“你這般傻,沒我可如何是好?” 我的心跳加快,接著月色看他。江尋清俊的一張臉正對著我,距離很近,令我有些心猿意馬。偏生他還不自知,湊近我時,身上熏出的蘭花香若隱若現(xiàn),細(xì)軟的長發(fā)拂過我臉側(cè),眼波勾人,實(shí)無君子之風(fēng)。 這是我第一次產(chǎn)生了“男子比女子還要美”的錯覺。江尋束發(fā)時,是翩翩少年郎;一旦散了發(fā),那黑濃的長發(fā)便會融入蒼茫夜色中,似修煉千年的妖精勾人攝魂,又似修行萬年的謫仙,不食人間煙火,隨時會幻風(fēng)而去。 “夫人?”他探手,撫上我的臉頰,道,“耳上怎燒紅一片?嗯?” 我看江尋,竟然看得失了神,實(shí)在尷尬。我咬了咬唇,道:“天,天太熱?!?/br> “哦?是嗎?”他突然將指尖觸上我腰間盤扣,道:“既然熱,不如脫幾件衣衫,去去熱?!?/br> 他解開一枚盤扣,一絲風(fēng)摟緊衣里,我才后知后覺反應(yīng)過來,捂住腰側(cè),結(jié)結(jié)巴巴:“不,不熱了?!?/br> “夫人在撒謊?!?/br> “沒,沒撒謊!” “小騙子……”江尋又湊到我耳邊,曖昧不清地喚我。 我摸不準(zhǔn)江尋的想法,只覺得今夜的他又溫柔又陌生,總說些奇怪的話逗我,和往常不同。 討厭他這樣嗎?那倒也不討厭。 我只是說不上來這種感覺,看他離我越來越近,除卻不安,更多的是羞怯。 明明都算“老夫老妻”了,我怎的還會羞怯呢?鬧不明白,人心真復(fù)雜。 我往后縮了縮,低著頭,小媳婦似地嘀嘀咕咕:“說了沒騙你就是沒騙你,真沒騙……” 江尋稍微正經(jīng)了一點(diǎn)兒,給我斟了一杯酒,慢條斯理問我:“夫人從前,想尋個什么樣的駙馬?” 我抿了一口酒,辣辣嗓子,道:“夫君要聽真話,還是假話?” “自然是真話?!?/br> 我捧著酒杯,懷念童年,對他道:“夫君應(yīng)該知道,我不算是個得寵的公主。我父皇的子嗣多,我只是蕓蕓眾生其中一個。若不是母后偏疼我,恐怕我就是病死了、餓死了也無人知道。宮中是個吃人的地方,宮階高的欺負(fù)宮階低的,有母妃的龍子龍孫狗仗人勢欺負(fù)無母妃的小可憐,我就是這么過來的。那時我想,日后我的駙馬一定要位高權(quán)重,至少護(hù)我不被人欺。是個武將最好,迎面來三個壯漢,還能徒手撂倒幾個。” “那為夫是文臣,你豈不是要失望?” 我將酒一飲而盡:“后來,我發(fā)現(xiàn),再有權(quán)有勢又有何用?若是一個人和母后一樣疼我,即使他家徒四壁,我也歡喜。我想要一個和母后一樣溫柔的駙馬,可與我立黃昏,問我粥可溫的那種人?!?/br> 江尋看了我一眼,柔聲道:“夫人且放心,我雖無一手遮天的權(quán)勢,憑一己之力,護(hù)護(hù)府中妻兒還是綽綽有余的?!?/br> “夫君,我信你?!蔽尹c(diǎn)了點(diǎn)頭,腹誹:看來感情牌沒打錯,江尋這個人看起來心狠手辣,其實(shí)內(nèi)心柔軟,裝裝可憐,基本就能蒙混過關(guān)。 不知為何,江尋突然悠悠然嘆了一口氣,道:“說起妻兒,為夫倒是想起,光有妻,無兒,此生不太圓滿?!?/br> 我皺眉,糾結(jié)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了疑點(diǎn):沒有子女這種事情還需要想想才記起嗎?你莫不是在誆我吧? “我也甚是痛心,夫君竟然還沒生出兒女?!蔽遗牧伺乃募纾硎纠斫?。 一個人一旦和你傾訴他的痛苦,你要做的不是鼓勵他,而是跟他講,你也很理解他的苦楚,你是站在他那一邊的??嘣谒?,痛在你心,如此便可積攢起固若金湯的友誼。 當(dāng)不了朋友,當(dāng)夫妻也是很好的嘛。 “這等事,由我一人出力尚且不夠,還需夫人幫忙?!?/br> 我裝傻,呵呵一聲笑:“還是不了吧?” 日球,想我年華正茂,身后就得帶個拖油瓶?不可,不可。 夫妻,我跟你做;生兒育女,還是算了吧。 “哦?夫人不肯為我開枝散葉嗎?”他盯著我,語氣不善,“之前是誰說的,要多多為我生養(yǎng),讓我一年抱倆,兩年抱仨?” 我訕訕一笑:“那時候,我想做賢良大度的正妻,為夫君廣納膚白貌美的小妾,讓江府人丁興旺?!?/br> 這句話不知又觸了江尋哪片逆鱗,他突然江尋咬牙切齒道:“你是說,你想過讓我跟別的女子在一起?” “我……”我不想騙江尋的,我的確這樣想過。于是,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 他笑了,笑意卻不及眼底,連說了三個好,接著道:“我若與其他女子耳鬢廝磨,你不醋?我若與其他女子在同一張榻上酣睡,你不醋?我若是與其他女子生兒育女,你不醋?阿朝,你便這般不在意我嗎?” 江尋連說了三句醋,我愣在原地,不知該如何答他。若是我和江尋做過的事情,他再和其他女子做一遭,我估計(jì)會難受得要死。 我也不知自己在難受些什么,想來我已經(jīng)將江尋列為自己名下之物,但凡有人覬覦他,我心里就七上八下的,氣都順不了。 我小心翼翼扯了扯江尋的袖子,道:“我在意夫君,若是夫君和其他女子在一起,我就不太開心?!?/br> 江尋的臉色好上許多,問我:“為何不開心?” “我善妒,然而犯了七出之條,不可取。” 他撫了撫我的下顎,逗狗一般,溫聲軟語哄我:“阿朝,善妒甚好,我很歡喜。我只寵你一人,也只與你生孩子,好不好?” 我歡喜地點(diǎn)頭,笑著說:“好?!?/br> 剛說完,我就反應(yīng)過來了。等等,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對勁。 等我要開口詢問的時候,已經(jīng)來不及了。江尋突然將我抱起,往榻上走去。 我蜷縮在他溫暖的懷抱里瑟瑟發(fā)抖,顫聲問:“夫君這么早就要睡了嗎?” 江尋似笑非笑道:“夫人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