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如一膝蓋又中了一箭。

    好吧，她確實是一個很臭美的人。

    船到沈家門之后，向言敘打車帶著聞如一，直奔醫(yī)院。

    醫(yī)生檢查過，只是擦傷，不需要縫針，給聞如一消毒包扎后，向言敘這才松了一口氣。

    聞如一的膝蓋被紗布包成了一個小山丘，向言敘說背她，在人多的地方，聞如一倒臉皮薄起來了，死活不肯，只讓他攙著自己慢慢走。

    回瀾市的飛機還算準(zhǔn)時，到家已過了十點，許朝暮已經(jīng)出院，向言敘把聞如一送到了門口，交代了幾句，便走了。

    許朝暮扶著聞如一回臥室，看她膝蓋被包得嚴(yán)嚴(yán)實實，以為傷得很重，免不了念叨：“你說說你，這么大個人了，出趟門也能磕著碰著，要不要再去醫(yī)院看看？我陪你?！?/br>
    聞如一忙擺手：“不用了，姐，這就是看著嚴(yán)重，其實一點事都沒有?！?/br>
    許朝暮看她臉色紅潤，確實不像是有事的，兩姐妹閑聊幾句，不知道是誰先沉默下來，竟有點找不到話說。

    許家的事這么一鬧，表面看上去都解決了，可聞如一和許朝暮心里都清楚，她們也再也回不到以前那種關(guān)系了。

    始終有心結(jié)，而這個解鈴人，卻早就不在了。

    許朝暮去廚房給聞如一熱了一杯牛奶，讓她睡前記得喝，出房門前，她停下腳步，開口說：“如一，下周我要去臨市了。”

    聞如一從未聽她提起，愣愣地問：“你不留在這里嗎？”

    許朝暮搖搖頭，淡笑：“那邊有公司高薪聘請我過去，做運營總監(jiān)。就當(dāng)換個新環(huán)境了，也挺不錯的?！?/br>
    “這是mama留下的房子。”聞如一握著牛奶杯子，垂眸低言，“我們都可以留在這里，姐。”

    “周末我可以過來的?！?/br>
    許朝暮回頭一笑，心意已決：“別多想，你永遠都是我的親生meimei。”

    “姐……”

    “跟向言敘好好的，有事還是跟以前一樣，隨時找我?！?/br>
    聞如一心里聽著不是味，再抬頭時，許朝暮已經(jīng)走了，門被安靜地合上。

    她們確實還是親生姐妹，這輩子都是。

    但或許，也僅此而已了。

    ——

    這個周末，向母聽說聞如一回瀾市了，提前兩天就給她打電話，讓她過來吃飯。

    向言敘周六上午有課，聞如一的膝蓋好得差不多，本打算自己開車，這還沒出門，向母的電話就來了。

    “如一呀，我叫了司機過去接你，你腿沒好別開車啊，安全最重要?！?/br>
    聞如一心里一暖：“阿姨，沒那么夸張的，我都是皮rou傷?！?/br>
    “皮rou傷也是傷，你看看你，一個小姑娘，多水靈，白白嫩嫩的，可不能留疤啊。阿姨心疼，你坐司機的車過來，中午我們吃魚?！?/br>
    “好?！?/br>
    司機來的比預(yù)定的時間早，聞如一沒什么禮物帶，把自己去東極島前，在家里倒騰的牛rou醬包裝好，帶了兩罐過去。

    到向家的時候，向父去了公司，也還沒回來。

    時間還早，向母拉著聞如一去陽臺閑聊，聞如一把在東極島拍的照片拿給她看，向母比她還喜歡，嚷嚷著今年有空也要去一次。

    “對了，我給你看向言敘小時候的照片?！?/br>
    向母起身，去書房搬過來好幾本相冊，上面標(biāo)明了年齡，從零到十，聞如一不解，問：“阿姨，這些數(shù)字是什么意思？”

    “年紀(jì)，這小子十歲后就不愛拍照了。你說說，多可惜?！?/br>
    向母從向言敘出生的那本翻起來，聞如一還是第一次看他這樣的照片，也覺新鮮，向母又是一個健談的人，看見兒子小時候照片，勾起不少回憶。

    “你看這個，是不是比之前的瘦？他小時候發(fā)過一次高燒，瘦了不少呢，總算不是個大胖小子了?！?/br>
    “還有這個，難得有笑容，被我抓拍到的。向言敘就是隨了他爸，從小就跟個小老頭一樣，一點都不愛笑?！?/br>
    “這是幼兒園活動，他們男女主一起跳舞的。當(dāng)時跟他搭檔那個女同學(xué)，還被他嚇哭了，就因為向言敘太兇，你看看，性格真是太惡劣了，肯定也是隨了他爸?！?/br>
    ……

    聞如一聽著向母絮叨，一頁一頁的翻過，突然在一張照片上停下，笑起來：“這照片怎么搞的？”

    照片上的向言敘被一頭大象用鼻子卷起來，吊在空中甩來甩去，抓拍這一張正好能看他的正臉，雙眼通紅，滿臉的怒意和恐懼，看來是被嚇得不輕。

    向母對這張也印象深刻：“這個啊，他爸第一次帶他去國外玩，在動物園的時候，飼養(yǎng)員沒管住這頭象，可能向言敘當(dāng)時離得比較近，就中槍了。不過也沒受傷，大象都是被馴服了的，傷不了人?！?/br>
    聞如一覺得有趣，忍不住多看幾眼：“原來他也有慌張的時刻。”

    “對了，就因為這事兒，回國后，向言敘這小子天天嚷著自己要改姓氏，他不能跟一個愚蠢的動物扯上關(guān)系，可樂死我們了?！?/br>
    “后來他爸聽煩了，說他小小年紀(jì)就忘本，差點沒動手抽他，這小子才老實了，再也沒提過。”

    聞如一笑到不行，這些照片向母當(dāng)時洗了好幾張，她厚著臉皮，唯獨要了一張向言敘被大象耍著玩的，說是做收藏用。

    一聊聊到飯點，向母下樓去廚房做魚，聞如一主動提出收拾相冊。

    剛把所有相冊整理好，準(zhǔn)備抱回書房，向言敘就進來了。

    “你們聊什么，這么開心?！?/br>
    向言敘注意到她手上的相冊，神色有變：“這些你都看了？”

    經(jīng)過暈船那事兒，聞如一算是體會到向言敘是多要面子的一個人，眼下起了壞心思，故意逗他：“沒有呀，阿姨說下次來再繼續(xù)看，你小時候長得真像女生啊，向向。”

    向言敘似乎送了一口氣，接過她手上的相冊，往書房走，沒有搭話。

    聞如一等他把相冊放好，下樓之前，拉住他的手，饒有趣味地說：“向向，我們明天去動物園吧?！?/br>
    動物園三個字，幾乎是向言敘的童年陰影。

    向言敘掩住不自在，還故作平靜：“動物園有什么好玩的?！?/br>
    聞如一忍住笑意：“動物園有大象呀。”

    向言敘眉頭輕顫了下，還沒開口，就聽見她說。

    “向向別怕，我保護你，這次誰敢卷你上天，我就幫你罵它！”

    “……”

    “你想改姓氏的話，不如隨妻姓。”

    聞如一思索片刻，拍拍向言敘的肩膀，笑得很慈祥：“以后你就是，聞向氏了?！?/br>
    “……”

    第50章

    吃過午飯, 向母提出去逛街, 聞如一樂意作陪, 向言敘本來也想一起去，卻被向母無情拒絕。

    “女人之間的購物時間，直男不要來打擾, 請你自覺一點好嗎？小向先生?！?/br>
    聞如一就愛看向言敘吃癟的樣子, 忍住笑意，站在一邊看好戲。

    向言敘直感頭疼, 最后還在爭?。骸拔医o你們開車?！?/br>
    “那也不讓你去?！毕蚰改眠^車鑰匙, 親昵地挽住聞如一的手, 頗有炫耀的意思, “如一不能開，我還能開, 你就在家待著吧, 跟你的直男爹干瞪眼?！?/br>
    向言敘：“……”

    旁邊看新聞，莫名中槍的直男爹也：“……”

    家里兩個女人走后，屋子都清凈不少，向言敘和向父都是寡言少語的人。

    阿姨洗完碗，開始打掃屋子, 客廳說話不太方便, 向言敘陪著向父看了會兒電視, 出聲道：“爸，我有事跟你說?！?/br>
    向父會意，拿過遙控器, 關(guān)上電視，起身上樓往書房走：“跟我來?！?/br>
    向言敘抬步跟上，他后進屋，順便帶上了書房的門。

    書房的小陽臺按照向父的喜好，布置得古香古色，榻榻米上專門放了張胡桃木小桌，方便平時下棋對弈用。

    向父從柜子里拿出棋子，招呼向言敘：“過來坐，咱們爺倆兒玩一局?！?/br>
    向言敘的圍棋是小時候向父一把一把教出來的，父子倆水平相當(dāng)，經(jīng)常對弈好幾小時，最后落個平局。

    向言敘盤腿坐好，把棋子放進兩個盅里，問：“你要黑還是白？”

    “老規(guī)矩?！?/br>
    向言敘選了白棋，向父持黑棋，先走第一步。

    兩個人都是殺伐果斷的，各不相讓。

    可半小時過去，向言敘這邊有所改變，他猶豫了一下落子的位置，三分鐘后，白棋輸黑棋勝。

    向言敘不吝夸獎：“還是你厲害?！?/br>
    向父看著棋盤，倏地，輕笑了聲：“我老了，下不過你。”

    “是你贏了?！?/br>
    向父伸手，拿過剛才向言敘猶豫過的那顆白棋，重新選了一個位置放下：“你本該走這，不出五下，黑子滿盤皆輸?！?/br>
    向言敘不否認(rèn)，輕聲感慨：“什么都瞞不過你。”

    向父打量向言敘一眼，悠悠開口：“說吧，有什么事求我?！?/br>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是有事要求？說不定，今天我就是單純地想輸給你一回?！?/br>
    “不可能?！弊约旱挠H生兒子，向父再了解不過，“你跟我一樣，從不甘愿認(rèn)輸，如果認(rèn)了，一定是有所求。”

    向言敘緘默不語。

    “你上次主動輸給我，還是高三?！?/br>
    向父一句簡單的話，直接戳到了向言敘的命門上。

    高三那年發(fā)生了很多事，最大的有兩件。

    第一件是聞如一出國，第二件，是他放棄出國。

    向言敘最開始想去的大學(xué)，根本不是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