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練竹訕笑:“她還小么!大些就好了?!?/br> 眾誥命牙都倒了!萬萬沒想到,才捐了官的人家,連消帶打的本事居然不凡。到底是幾百年的豪強(qiáng),雖不如官場,底蘊(yùn)也不可小覷吶! 生了一場故事,眾人也沒心情去席上吃酒,索性坐在肖金桃屋內(nèi)閑話。張明蕙忙命廚房再收拾些點(diǎn)心果子小菜置于幾上,抬至眾誥命太太跟前,再煮了青梅酒,立刻把酒宴變作了茶話會(huì)。 一番動(dòng)作利落且安靜,程太太暗贊,雖不如京中世家文雅,行事卻如出一轍,竇家不凡!張明蕙的品貌,無愧于冢婦二字了。 管平波守著美人,見她緩不過來的樣子,問人拿了小半杯熱熱的酒,一口一口的往她嘴里灌。 另一個(gè)同知郭可嘉的太太見狀笑道:“竇姨奶奶好一副憐香惜玉的模樣?!?/br> 原來州里官員早分了兩派,郭可嘉便是洪讓一派,郭太太與洪太太平素最好,故也看不慣洪家姨娘,便出言諷刺了一句。 洪太太亦笑:“竇姨奶奶倒是個(gè)哥兒脾性?!?/br> 管平波笑嘻嘻的道:“叫太太看出來了,我最恨自己投身做了女人。不然,救命之恩當(dāng)以身相許,今日我救了個(gè)美人,若是男子,她便歸我了?!?/br> 洪太太笑道:“那我送你好了?!?/br> 都知是玩笑話,管平波卻打蛇隨棍上,仗著年幼就道:“那說好了!她歸我了!”又故作孩子氣的強(qiáng)調(diào),“我的,可不是我家老倌的!今晚就同我睡,有了美人,老倌我不要了!” 眾人哄堂大笑,肖金桃笑罵道:“叉出去,竇家的臉都叫你丟光了!” 程太太亦笑道:“哎喲喲,你們家姨奶奶好活潑的性子,到底多大了?” 肖金桃道:“真真此事說起來,我就生氣。這孩子姓管,原是幾里地外劉家坳里劉大戶家先生的女兒。她爹最有才學(xué),又最是厚道,只得她一個(gè)獨(dú)生女兒,愛若珍寶。哪知今年一病死了,她親奶奶親伯父為著十五兩銀子并幾間屋的絕戶財(cái),喊了媒婆要賣往那處去。我媳婦打劉家坳路過,恰好遇見,心里不落忍,加了五兩買了回來。當(dāng)時(shí)我們還當(dāng)她爹只識(shí)得幾個(gè)字,就把她放在了兒子屋里。次后才知她也是書香家的女兒,弄的我怪不好意思的?!?/br> 郭太太道:“既如此,何不尋個(gè)好人家,放了出去,也是積德了?!?/br> 管平波立刻道:“我不去,我要跟著我jiejie?!?/br> 肖金桃配合的無奈一笑:“看看,我們家也不缺這幾兩銀錢,可她就是不肯?!?/br> 管平波趁熱打鐵的道:“漂亮jiejie,我告訴你,我jiejie最好了,明日家里忙完了,我們磨著她一起去城里逛。孫家金銀鋪?zhàn)拥挠媒鸩幕⒆詈?,我們買來戴!” 言語間,竟是已經(jīng)把人留下的模樣。肖金桃納悶的看向管平波,管平波悄悄與她使眼色。肖金桃白了管平波一眼,道:“好了,你休胡鬧,這是同知老爺?shù)膼坻?,哪里由的你混鬧?!?/br> 洪太太生怕賤人回家了告她一狀,眼珠一轉(zhuǎn),順?biāo)浦鄣牡溃骸安贿^是個(gè)官賣奴婢,并不是妾。她往日是小姐,我不好意思虧待她,抬舉一二罷了。誰有那么大膽,與官奴結(jié)親呢?如今貴府已做了官,按例可蓄養(yǎng)奴婢。既然姨奶奶喜歡,便送與她吧。權(quán)當(dāng)我家賀禮。” 眾人愕然,又看那姨娘的臉,果真貌美無雙,洪太太是想禍水東引,叫竇家妻妾斗法去? 郭太太出來抬轎子,笑道:“姨奶奶,你討了我們洪太太的美人,有什么謝的么?” 管平波道:“我才做了個(gè)洗衣機(jī),太太不嫌棄,就抬回去耍吧?!?/br> 你來我往,就把落水美人的前途定了下來。美人輕輕的吁了口氣,逃出狼窩,不知再入的是不是虎xue,但終究有了一線生機(jī)。 說笑一陣,天色不早,眾誥命皆起身告辭。那頭男客亦散了。洪太太與丈夫上了船,先發(fā)制人的道:“唉,好端端的,又鬧出事來?!?/br> 洪讓皺眉道:“觀頤怎地掉下水了?她人呢?” 洪太太臉色難看的道:“別提了,竇家才做官,規(guī)矩禮儀狗屁不通,也有女眷落水,叫男人去救的?她倒是竇家一個(gè)妾救上來的,可狼狽樣兒給竇家男仆看個(gè)正著。她本就體弱,撈上來只余半口氣,我看著就不好了,不敢挪動(dòng)。就擱竇家吧。你要什么美人沒有,縱不如她,亦有她七八分模樣。依我說,還是姑父賜的胡姬更好看些,你偏掛念她跟什么似的?!?/br> 洪讓道:“不好跟表嫂交代?!?/br> 洪太太啐了丈夫一口:“有甚不好交代的?她自己貪玩,怪到誰頭上去?這么些年來,我有虧待她半分?你沒收房的時(shí)候,在家當(dāng)小姐養(yǎng)著。你收用了,也是穿金戴銀的。天有不測風(fēng)云,人有旦夕禍福,冬日里落水一病死了,我們又不是神仙,還能有仙丹救她回來不成?依我說仁至義盡,寫封信去京里分說一二就是了!” 洪讓深深看了妻子一眼,知她小心眼發(fā)作,只事已至此,不好為了個(gè)官奴與發(fā)妻爭執(zhí)。想妻子素日不很捻酸,也便罷了。只道:“若真是要死了便罷,若能救回來,你著人處置了。她在我們家這么多年,多少知道些事。你讓她落竇家手里,不是拿著把柄往程紹手中遞?” 洪太太猛的一驚,方知自己做的不妥!登時(shí)急的后背直冒冷汗,恨不能掉頭回去抓人。 說話間就到了碼頭,正欲下船,一艘快船趕了來,急急的沖洪讓磕了個(gè)頭,道:“給同知老爺請安,奴才是竇家的,我們太太打發(fā)奴才來告訴老爺,方才救上來的姨奶奶突的暈死過去,沒救過來。都是我們家照應(yīng)不周,請老爺恕罪!” 洪讓忙問了一句:“這又是怎么說?不是說烤上火了么?” 那人哭喪著臉道:“不知怎地,燒著燒著就抽起羊癲瘋來,跟著也不知怎地就暈死過去。老爺,這……這……”說著重重的磕了幾個(gè)頭,“都是我們的不是,明日清早太爺親去府上磕頭賠罪,請老爺饒過我們吧?!?/br> 洪讓笑著將人扶起:“你說的什么話?回去告訴你家太爺,不過是個(gè)奴婢,又是自家落水,哪里怪的你們來?是我給你們家添麻煩了才是。只她是官奴,還得記上一筆,明日我使個(gè)仵作去瞧瞧,勾了此事罷?!?/br> 第33章 觀頤 眾誥命退去,管平波命人把美人帶回她屋里, 忙對(duì)肖金桃道:“mama, 速去找個(gè)死尸來, 我們行個(gè)桃代李僵之計(jì)!” 肖金桃道:“你留下她做什么?洪家妻妾,叫她們斗去!” 竇向東卻大踏步進(jìn)來,大笑道:“小霸王, 你把洪家的妾留下了?” 管平波點(diǎn)頭道:“嗯吶!” 竇向東又是一陣笑:“干的漂亮!” 眾人都納悶,肖金桃問:“留下她有什么好處?” 竇向東環(huán)視一圈, 揮退仆從, 只余自家人時(shí)才道:“我們先上的程知州的船,一直與洪讓不對(duì)付, 卻是不知他們不對(duì)付的根子。巴州距京城千里之遙, 京城什么景況兩眼一抹黑。程家洪家皆為世家大族,里頭多少彎彎繞繞是我們不知道的?便是那個(gè)妾什么都不知, 既在大家子里活過, 便知世家規(guī)矩。如今我們做了官,一應(yīng)禮儀應(yīng)該立起來才是, 不然豈不叫人笑話?” 管平波道:“我沒想的如此長遠(yuǎn)。洪家在咱們家下手, 不知有無內(nèi)情, 須得留下個(gè)人來問話。倘或只是妻妾之爭,我們家又不缺口飯;倘或有別的計(jì)謀,就是賺了。哪知我一說, 洪太太當(dāng)即應(yīng)下, 看來我是賭輸了?!?/br> 竇向東笑道:“你做的好, 有備無患方是我們家的行事。不過一些布料糧食,待她緩過來問過話,沒什么就賞你做丫頭使喚好了。橫豎家里做了官要添奴婢,什么人不是買,平白得了一個(gè),不虧的。” 肖金桃方反應(yīng)過來,一拍大腿道:“很是,明蕙,你趕緊去找個(gè)尸首。再去找個(gè)熟慣的梳頭娘子,叫她對(duì)著竇家的妾的模樣,給尸首畫兩筆,妝的像人才好。” 管平波想了想道:“我覺著今日的美人定會(huì)畫畫,叫她自己畫,豈不是更像?另,美人是個(gè)跛子,要做的手腳多呢。” 竇向東見管平波機(jī)敏,真是愛的不行,他要養(yǎng)個(gè)這般孫女,定不放出家門,留在家里坐產(chǎn)招夫。如今做的是次子的妾,總覺得心中不安。妻妾如天壤,說的不止是地位,更有擔(dān)當(dāng)。死了男人,妾連百日都無需守,何況這般沒有婚書的妾??扇羰谴丝叹吞e她,懷望的臉上又不好看。想了一想,且先叫練竹哄著她吧。實(shí)在不行,令她改姓了竇,當(dāng)做女兒招郎上門,做旁支使喚也是好的??偛唤兴x了心就是。 竇家人議定一回,分頭行事。趁眾人沒散,管平波用手指戳著竇宏朗的胸口道:“你別肖想美人,那是我的,你動(dòng)了我可不依!” 竇宏朗哭笑不得:“你吃哪門子醋呢?” 管平波呵呵,弄個(gè)美人回來,搞到丈夫的床上,一屋子妻妾不活啃了她才怪!將來有些什么,首尾全在她身上,索性當(dāng)著眾人,逼出竇宏朗一個(gè)承諾。遂嘟著嘴道:“我就醋了,說好的是我的人,你就想搶。雪雁不是美人?我把她賠給你就是!” 竇宏朗還沒見過美人,自不放在心上,笑呵呵的應(yīng)了。管平波才心滿意足的回房,順道把好奇的竇宏朗攆去了正屋,偏不讓他看見美人。 天漸黑了,廚房里送了飯來,管平波拿了一碗雞湯,用小勺子撇去上頭的油,才端至美人跟前,柔聲道:“jiejie先喝點(diǎn)子湯,有胃口呢,吃兩口飯。沒胃口我再叫廚房里熬點(diǎn)粥?!?/br> 美人扯出一個(gè)笑,虛弱的道:“救命之恩,無以為報(bào)。今后奶奶只管使喚我便是?!?/br> 管平波擺擺手:“叫我什么奶奶,我輩分還沒到呢?!?/br> 雪雁乘了一碗飯遞給管平波道:“你又說胡話了,官家輩分本就高,你且瞧著吧,明日起,家里必要改口的?!?/br> 管平波道:“你怎么知道?” 雪雁笑道:“我媽還在正院里呢,昨日就在商議了。兩位叔叔做了官,今后就稱老爺,嬸嬸叫太太,嗲嗲更高一倍,要叫太爺。你自是姨奶奶了,可不是升了輩分么?知道你是個(gè)不計(jì)較的,可此事亂不得,咱們嘴里亂嚷,外人看著笑話,從今往后,我都叫你奶奶吧。”又對(duì)美人福了福,“奴婢給奶奶請安,您是大戶人家的奶奶,我們才學(xué)規(guī)矩,若有不當(dāng)之處,還請奶奶不吝教導(dǎo)。” 美人笑笑:“姑娘客氣了,我一介官奴,遠(yuǎn)不如你尊貴,休折煞我。日后奶奶姑娘賞我一口飯吃,就感激不盡了。我沒什么本事,唯有繡花還能見人。若有幸能伺候奶奶,針線上倒使得?!?/br> 管平波沒說話,一面吃著飯,一面盯著美人吃了東西,就讓雪雁去肖金桃處學(xué)學(xué)規(guī)矩,省的丟人。管平波知道雪雁雖做事認(rèn)真,到底年幼,又在家里呆了許久,這一出門連打聽帶閑話,沒有個(gè)把時(shí)辰回不來。打發(fā)走雪雁后,方伸手探美人的額頭,稍稍松了口氣:“你身子骨不錯(cuò),那般凍了一回,竟也沒高燒。熬過這兩日,你便好了?!?/br> 美人垂下眼,再次柔聲道謝。 管平波道:“我留下你,亦有私心。你會(huì)畫畫吧?” 美人怔了怔,點(diǎn)了點(diǎn)頭。 管平波笑:“你休當(dāng)我是沒見識(shí)的鄉(xiāng)下婦人,只看你一眼,我便知你來歷不凡。再得知你乃官奴,可見是受了父兄連累,昔日必定是高門大戶的小姐。一則是見你可憐,二則洪同知看我們家不順眼,我想探知洪家事,不知你愿不愿說?!?/br> 美人沉默了一小會(huì)兒,才道:“我不愿說怎樣?” 管平波道:“給你句實(shí)在話,我一個(gè)妾,不當(dāng)家。你什么都不說我不逼你,只你的待遇便只能是丫頭。你若愿說,我才好同上頭當(dāng)家的人替你爭取一二。再有一條,你生的美,不想死的話,最好做了貞潔烈婦,別叫我家老倌沾了你。看你不是個(gè)笨人,個(gè)中緣由,不消我多說了吧?” 美人輕笑:“你是個(gè)妙人。” 管平波也笑:“你叫什么名字?” “陸觀頤?!?/br> 管平波挑眉:“天地養(yǎng)萬物,圣人養(yǎng)賢以及萬民,頤之時(shí)大矣哉!你爹得多寵你,才給你起個(gè)如此霸氣的男兒名字?” 陸觀頤大笑:“我娘起的!” 管平波道:“你爹愿意?” 陸觀頤道:“為何不愿?一個(gè)女兒罷了,叫什么不是叫。橫豎無人知道,花兒朵兒貓兒狗兒都能做名字,觀頤怎就不能?”頓了頓,看向管平波道,“你可惜了?!?/br> 管平波不以為意,此時(shí)乃階級(jí)社會(huì),就憑她的出身,除非趕上選宮女走宮斗路線,否則再驚才絕艷也嫁不進(jìn)好人家。遂岔開話道:“你可知我叫什么?” 陸觀頤道:“請賜教?!?/br> “我叫管平波?!惫芷讲ü雌鹨荒ㄐΓ胺夂罘俏乙?,但愿海波平!比你的如何?” 陸觀頤點(diǎn)頭:“令尊心中亦有大溝壑!” 管平波嗤笑一聲:“我自己起的。我父親叫我管大妹?!?/br> 陸觀頤不厚道的笑了:“我頭一回見人的小名比大名厲害的!你可有字沒有?說來我聽聽?!?/br> 管平波攤手:“無字,不如你賜一字?” 陸觀頤笑道:“如此好名,字不可小氣了。以我看唯有綏定能配上?!?/br> 我勒個(gè)去!“惟周公左右先王,綏定厥家……”管平波吶吶無語,綏定,安撫平定之意。綏亦指旌旗。有那么一瞬間,管平波以為自己的一切心思皆被看透。望向陸觀頤的眼神,帶著幾分探究,她是借著“平波”二字玩笑,還是果真如此透徹?面上不動(dòng)聲色,反大喝一聲:“啊呀!將來我做將軍,引領(lǐng)千軍萬馬,踩著七彩祥云,娶你為妻,必不相負(fù)!” 陸觀頤被逗的直樂,連沉重的身子都覺得輕快幾分。笑過一陣,方道:“我并不知洪家多少密事,家世倒是略知一二。我的腳不大好,橫豎也出不了門,就替你當(dāng)個(gè)做衣裳鞋襪的婆子吧。旁的不論,這上頭能如我的不多。” 管平波忽生同情:“你家是做什么的?” 陸觀頤道:“我祖父乃定遠(yuǎn)伯旁支,科舉晉身。建平二十八年,江南鹽道虧空,抄家問斬。家產(chǎn)變賣后,依舊還不起,家眷便被官賣了。我姑母在祖父未顯耀時(shí),嫁與了吏部尚書孔擇鄉(xiāng)之庶子。官賣時(shí),我家仆人求到孔家門上,姑母雖隨子在外,孔家看著姻親面子,使人買了我。那時(shí)洪讓恰好謀了外放,便把我托付于他,帶離京城。誰知洪讓見我貌美,強(qiáng)迫于我。之后的事,估摸著你也猜著了幾分。我此生是不想嫁男人了,便是看著我的顏色好愿意娶,見我滿身傷痕,也是要反胃的,何況還瘸了一只腳?!?/br> 管平波目光如冰:“誰打的?” 陸觀頤淡淡的道:“腿是太太打的。其余的么,有些是洪讓的,有些是太太的?!?/br> 管平波抿了抿嘴,沒有說話。官奴婢,永世不得翻身,生了孩子,亦是代代為奴。沒叫弄去教坊司,已算命好。被主家打罵,更是時(shí)下常態(tài)。落得如此下場,有朝廷斗爭之故,亦有貪污之由。世間果然無那么多非黑即白,犬牙交錯(cuò)的人和事,終究只余一聲嘆息罷了。 陸觀頤有些悵然:“我也不知為何一直想活著,大概便是螻蟻尚且貪生之故吧?!?/br> 管平波回過神,拋開雜亂的思緒,又問:“既你姑母外放,為何不隨姑母去?反倒跟了洪讓?” “我姑母啊……”陸觀頤頓了半晌,道,“她嫁人時(shí),家里尋常,借著伯爵旁支的光吧。孔家卻門第高貴,孔氏旁支,血緣雖遠(yuǎn),誰不高看兩眼?何況他家?guī)状倩拢T生遍布朝堂。擱尋常庶子,我姑母未必配的上。只因我姑父乃胡姬之子,生的異于中原人,不大討喜,自請去了西垂的阿速衛(wèi)。沒二年死了,姑母無子,朝廷亦無人想去。便封了她誥命,又令她庶子襲了衛(wèi)指揮使。她孤兒寡母的,又有什么體面?孔家順手救人,已仁至義盡了?!?/br> 管平波心中疑惑,問道:“你都在洪讓身邊呆了四年,如何洪太太今日要?dú)⒛???/br> 陸觀頤嘆了口氣,道:“造化弄人。我原已漸漸失寵,哪知我那表弟回京述職,天上掉了個(gè)餡餅,叫端愨公主瞧上了,硬嫁了他。如今我姑母做了公主的婆婆,洪讓立刻待我轉(zhuǎn)了臉色,就引得太太的不滿。何況我陸家如今只剩我與姑母二人,姑母得了勢,太太怕我報(bào)復(f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好幾次下手,都叫我躲過。今日她喚我出門,我就知有異。只人為刀俎我為魚rou,又有什么法子呢?” 管平波道:“你表弟真?zhèn)€好命,一個(gè)邊疆小子,娶了公主,從此命格不同了。” 陸觀頤冷笑:“有甚好命的。他已娶親,又娶公主,你可知他元配下場如何?” 管平波怔了怔。 陸觀頤垂下眼,輕聲道:“皆為魚rou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