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jié)
掌燈為酉,陽光早早的在谷中消失,只余幾盞油燈發(fā)出微弱的光芒。 土匪日子過的糙,統(tǒng)共都沒有幾副蚊帳,谷中的蚊子卻又兇殘的好似轟炸機(jī)。 陸觀頤便同紫鵑一起,將蚊帳盡數(shù)裁成方塊,貼在窗戶與門上。 再于傍晚用艾草熏上兩刻鐘,最后將門一關(guān),確保所有房間的蚊子減至最少,以保障睡眠。 管平波披著頭發(fā),舒服的躺在散發(fā)著太陽清香的被褥上,感嘆:“家有賢妻,如有一寶??!” 紫鵑沒好氣的道:“是,是,老爺看著我們還使得?” 管平波笑道:“很好很好,我小老婆也很能干?!?/br> 紫鵑呸了一聲:“誰是你小老婆!你自己且是小老婆?!?/br> 說著把管平波扒下床,“你讓姑娘進(jìn)去?!?/br> 陸觀頤道:“屋里只得一張床,明日得再弄張床進(jìn)來,不然紫鵑不好睡?!?/br> 紫鵑抱怨道:“土匪太不講究了,分明有錢,也不弄個(gè)架子床,連個(gè)地平都沒有。 翻遍住所,也沒有個(gè)榻,不知道怎么過日子的?!?/br> 管平波指著紫鵑笑道:“看看,何不食rou糜的典范?!?/br> 陸觀頤也跟著笑道:“家具沒有就罷了。 你不知道,昨天夜里我睡的渾身發(fā)癢,還當(dāng)是白日里蚊蟲咬的沒好。 今早你出門后,我收拾床鋪,一層層的全是虱子。 我連同紫鵑把幾個(gè)屋里床下墊的稻草全扔了,被褥用滾水煮過再暴曬,不然今夜你休想睡安穩(wěn)。 所以我要紫鵑出去把那幾個(gè)苗人都攆去洗澡篦虱子,不弄干凈,又發(fā)的滿天下都是。 說來左近可有集市?那把破篦子都斷的差不多了,還有牙刷也沒有,缺的東西多著呢?!?/br> 管平波道:“這些事別同我說,我沒功夫聽?!?/br> 陸觀頤白了她一眼,道:“真拿自己當(dāng)老爺了?!?/br> 管平波打了個(gè)哈欠道:“羊頭寨的人最遲明日就來了,要添東西也得打退了他們在說。” 正欲睡覺,門被敲響,阿顏朵在外頭喊人。 紫鵑起身去開門,問道:“有事?” 阿顏朵抱著個(gè)竹枕進(jìn)來道:“我不跟她們睡,我要跟你睡!” 陸觀頤笑問:“怎么了?可是jiejie們欺負(fù)你?” 阿顏朵道:“沒有,我不認(rèn)得她們,不想跟她們一起?!?/br> 管平波道:“她們是通鋪,添你一個(gè)擠的下,我這里就一張小床,紫鵑且打地鋪,擠不下你。 明日再搬一張床進(jìn)來,你再跟我們住。” “不要!” 陸觀頤看她一團(tuán)孩子氣,觀其性格,必是自幼嬌養(yǎng)的,不想大半夜的聽孩子哭,便道:“罷了,今晚擠擠吧。” 阿顏朵綻開一個(gè)笑臉,靈巧的跳上了床,鉆到最里頭麻溜的躺下了。 陸觀頤無奈的用官話道:“老爺,你后院又添人了?!?/br> 管平波:“……”屁大點(diǎn)的床,她一點(diǎn)也不想添人謝謝。 “管jiejie!”阿顏朵興奮的道,“我明天一定能抓鳩雞給你吃?!?/br> 管平波道:“你夜里在山上,仔細(xì)老虎叼了去?!?/br> 阿顏朵道:“老虎才不叼我呢。 老虎只吃你們漢人,不吃我們的。” 紫鵑不信,只道:“那是你們家大人哄你的話,你還當(dāng)真了。 老虎性子最可惡,吃飽了還要咬死活物做耍。 見了老虎還能逃得命的,都是有大富貴的人?!?/br> 阿顏朵道:“都說了它咬你們漢人。 我還摸過老虎崽呢,它阿媽都沒咬我?!?/br> 紫鵑震驚了:“真的假的?” “真的呀!”阿顏朵翻身趴在床上,上下擺著小腿道,“我老奶奶告訴我的,蜘蛛mama替我們跟老虎說了,不要咬我們,我們也不打它們。 橫豎山上那么寬,我們打獵又不礙著它的事。 你不知道山上有多少野兔子,見天的咬我們的莊稼,討厭死了。 打都打不完。 我們巴不得老虎吃完呢,哪里知道老虎也吃不了那么多?!?/br> 說起兔子,阿顏朵又發(fā)散思維,“你們漢人毛病比兔毛還多。 兔子皮上有洞,就要壓一半的價(jià),有些都壓的我們快折本了。 有洞就有洞嘛!補(bǔ)一補(bǔ)又不漏風(fēng),干嘛那么講究。 要想沒有洞,又不沾血,兔子得抓活的溺死才行,不放血的rou難吃的緊,真不知道你們怎么想的?!?/br> 陸觀頤解釋道:“破了洞就只能做小件,不如大件值錢,所以便宜。 自己家穿與賣給人是不同的?!?/br> 管平波卻問:“兔子真有那么多么?” 阿顏朵道:“有??!這里有田,兔子定來偷吃,做個(gè)夾子藏在田里,幾天就抓住了。 以前我們家也養(yǎng),不過養(yǎng)的是家兔,不是野兔。 野兔兇死了,會(huì)咬人的,還會(huì)咬壞籠子跑掉,不好養(yǎng)。 你想養(yǎng)兔子,得趕場去買家兔。 一對兔子一年能生十五六只,一下子就發(fā)起來了?!?/br> 管平波太知道了!所以才想養(yǎng)兔子改善伙食。 然而羊頭寨的人就似懸在頭頂?shù)倪_(dá)摩克利斯之劍,不把他們解決了,什么事都休想。 防御工事還不夠完善,明日且有的忙,管平波不再搭理嘰嘰呱呱的阿顏朵,閉上眼睡覺。 羊頭寨的土匪們親手?jǐn)貧⒘嗣现居?,按照約定,獨(dú)占了五千斤糧。 此外還搶了不少金銀兵器。 又因百戶所距離羊頭寨太遠(yuǎn),周遭的土地?fù)屃瞬缓霉?,便與石牛沖的換了糧食武器,可謂掙的盆滿缽滿。 一齊出去三十幾個(gè)漢子,死了五六個(gè),剩下二十多人怎么也搬不回那多物資。 不過土匪么,自有土匪的行事。 在云寨城內(nèi)外大肆掃蕩,抓了四十來號壯丁,自己也背上一些,驅(qū)使著往家中趕去。 一行人嘻嘻哈哈出現(xiàn)在山頂時(shí),石茂勛就在瞭望臺(tái)上沖下面喊:“有人來了!預(yù)備!” 守在下面的羅康立刻往里頭報(bào)信,老虎營火速列隊(duì),幾條狼狗也開始躁動(dòng)起來。 管平波靈巧的爬上瞭望塔,看著馱著重物的土匪,下令道:“把楔子拔了,我們出門迎敵?!?/br> 韋高義怔了下,問:“不是防守為主么?” 管平波道:“從云寨到此四十里山路,你們當(dāng)日僅帶了少量的水與飯團(tuán)并各自的兵器,就累發(fā)昏。 他們這個(gè)點(diǎn)到,必定是早上出發(fā)。 便是他們體力甚好,也折損一半的力氣了。 既然如此,索性宰了他們,一勞永逸。” 木門的楔子都有機(jī)關(guān),管平波命人先拔了外頭的。 又把阿顏朵喚來,在她耳邊如此這般的說了一回。 一切準(zhǔn)備就緒,阿顏朵爬上了瞭望臺(tái),登時(shí)嘹亮的歌聲響徹山谷:“哥哥何時(shí)歸喲——meimei心中盼咧——我想過河唉——來看你喲——想作鯉魚唉——卻無鱗喲——” 對河就有男聲回應(yīng):“不用你變魚咧——我已生出翅咧——展開羽毛飛起來——就和meimei相會(huì)咧——嘿!相會(huì)咧!” 韋高義蹲在后頭問:“他們唱什么呢?” 管平波道:“我哪聽的懂。 我只說要阿顏朵唱情歌就是?!?/br> 韋高義悄聲道:“真的能騙過?” 管平波道:“色令智昏,八成能行?!?/br> 韋高義不放心的看了守在門口的苗人道:“他們能不能配合好啊?” 管平波踹了韋高義一腳:“少廢話!殺敵本來就是我們的事,你盡想著占便宜,我抽你!” 韋高義不說話了。 阿顏朵與對面的男人不停的唱,男人的聲音越來越近,夾雜起哄聲。 石茂勛透過木頭縫隙往外看,一群包頭巾的土匪已然到了對面。 打了個(gè)手勢,韋高義與譚元洲一凜,同時(shí)深吸一口氣,與鼓手元宵點(diǎn)了點(diǎn)頭。 阿顏朵站在瞭望臺(tái)上,清脆的問:“你帶了什么好東西回來?” 門背后的苗人悄悄對石茂勛道:“那就是羊頭寨主?!?/br> 石茂勛看了看,好有四五十歲的年紀(jì),又黑又丑。 同情的看了眼上方的阿顏朵,幸虧她解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