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節(jié)
——不是那種放在一層塑料膜中的,而是直接貼在了相冊上的。 陸九有一張。 而他也有一張。 那些曾經(jīng)的、被遺忘掉的、年少的過往。 他顫抖著手翻到了后一頁,每一頁里,都是相同的兩個人。 曾經(jīng)的他與曾經(jīng)的陸九,青蔥年少,兩個人并著肩,在太陽下奔跑。 一起玩笑一起嬉鬧,一起訓練一起踢球。 穿著一樣的球衣,抱著相同的皮球。 右下角的時間一天一天變化,而照片上的兩個人也一天一天成長。 終于到有一天,戛然而止。 . 楚歌沉默的翻完了一整本相冊。 像是突然間醒悟過來,他沖到了自己的書柜前,在那個曾經(jīng)翻找鑰匙的地方,又翻找出來了巨大的冊子。 相似的外觀與重量,全部都是相冊。 在最初的時候,那些照片上并沒有陸九,不知道是什么時候起,便出現(xiàn)在了他的身邊。 幼年時相識,一同長大,無論是哪個時候,都少不了陸九的影子。 大本大本,他們倆,都是一同出現(xiàn)在球場上。 他一張一張的看過去,仿佛看到了自己成長的時光。 直到翻完了所有的相冊,直到把他那些沉重的冊子都放在桌上,楚歌終于意識到,他已經(jīng)看遍了所有的過往。 一開始的那本,就是最后的相冊。 時光仿佛戛然而止,他再沒有看到任何相關的照片。 楚歌不死心的尋找著,將冊子搬開,一角發(fā)白的紙頁被露了出來。 那是一本病歷。 封皮上寫著他的名字。 落款的日期與最后的照片貼的極近,幾乎就是一前一后。 醫(yī)生的字跡是潦草的,龍飛鳳舞,很艱難才能辨認出來。 ——腦震蕩。 ——腓骨骨折。 . 時光在那一刻尖嘯著倒轉(zhuǎn),挾裹著凄厲之極的風聲,呼嘯而來。 青草味與泥土味交織,呼喝聲與尖叫聲旋繞,陽光下汗水揮灑,卻又有一個單薄的身影無力跌倒。 裁判吹響了哨音,醫(yī)護人員與擔架匆匆上前,而草皮上躺著的人,蜷縮著,已經(jīng)要失去了意識。 . 畫面陡然一轉(zhuǎn)。 慘淡的白熾燈明明晃晃,仿佛要灼燒掉人的眼睛。 刺鼻的消毒水氣息在彌漫,腿上打了厚厚的石膏,坐在病床上的那個人惴惴不安。 “……我還能繼續(xù)踢球嗎?” 醫(yī)生推了推眼鏡:“傷好以后需要觀察,不過這或許會對你進行激烈運動造成一定影響?!?/br> 病床上的人小小聲的吸氣。 守在床邊的女人因為過于疲憊、眼鏡里都遍布了血絲,在聽到了這段問答后,冷冷的說:“想都不要想?!?/br> “為什么呢?!”坐在床上的人反駁,他的聲音又尖又利,“……養(yǎng)好傷就可以了,下次我會注意的!” “這次是骨折和腦震蕩,下次你還想怎么,直接踢斷自己的腿嗎!” 還有那些零零散散的小毛病,日復一日積累在一起,尤其令人觸目驚心。 “我會注意的,mama?!鄙倌晷÷暤恼f,他試圖說服自己的母親。 然而并沒有收到什么成效。 他的母親臉色依舊是冷的,曾經(jīng)的開明家長在這一刻變得無比的封建與專制:“不是你注意不注意,別人根本就是沖著你來的。你能躲過一次,還能躲過第二次嗎?” “能呀……” 可他這個時候,都還躺在病床上,被撞著腦震蕩,打了厚厚的石膏。 于是他可憐兮兮的轉(zhuǎn)頭,望向了另一邊,試圖尋找盟友:“陸九……” 可站在病床邊上的那個少年,死死地抿著嘴唇,一句話都沒有說。 醫(yī)生過來傳喚,他的母親出去了。 他坐在病床上,迎著伙伴壓抑的、可怕的眼神,覺得說不出來的委屈。 于是,小小聲的抱怨著:“你怎么跟個木頭一樣,都不知道幫我說話呀。” 床邊的少年依舊死咬著嘴唇,這時候,被他抱怨了,心中卻越發(fā)的自責與壓抑了。 仿佛還在翠綠的草皮上,仿佛驟然倒下去的那一幕還回映在眼前。 陸九低低地問道:“還疼嗎?” 他是順著桿子往上爬、一點兒都不客氣的性子,聞言,立刻小小聲的哼唧著:“……腿疼。” “特別疼嗎?” “是啊,特別特別疼?!?/br> 他歪著腦袋,看著自己僵硬的伙伴,發(fā)現(xiàn)似乎是被自己給嚇著了。 仿佛無師自通一般,感受到了陸九自責內(nèi)疚的情緒,試圖安慰人。 第256章 act5·朝陽 “其實也沒有什么的啦, 已經(jīng)過去了,也不怎么疼?!?/br> “……mama在氣頭上,連不準我再踢都說出來了, 要是她再問起來, 你要幫我說服她呀?!?/br> “我還想和你一起踢呢?!?/br> 陸九突然一伸手,一捏他的腿。 “?。?!” “住手, 住手, 哎喲喂……” “疼!” . 等待的時光漫長而又難熬。 一瘸一拐的日子, 讓人難受的都快要瘋掉。 他無數(shù)次的磨著大人, 但得到的總是板起來的臉。 后來他學聰明了, 曲線救國,無法搞定mama,就去攻克自己的父親,軟磨硬泡,終于換來了松口。 登時間高興的跟什么似的。 后來他拆掉了腳上的石膏,因為太久沒有正常走路,總是感覺自己走起來一瘸一拐的。 在徹底痊愈之前,不顧著腿疼, 悄悄的說服了陸九, 把他帶到了足球場上。 迎著陽光奔跑, 在草皮上揮灑著汗水與青春, 總是讓人覺得無比的快活。 直到他被又一次撞倒,沒有來得及避開,同一個位置, 同樣的傷。 剛剛才拆下石膏,又一次被送進了醫(yī)院里,連問診的醫(yī)生,都還是熟悉的那一個。 陸九愧疚而自責的,幾乎要發(fā)瘋,為什么自己沒有經(jīng)得住他的軟磨硬泡,又一次把他給帶到了賽場之上。 他的母親看著陸九長大,無法對陸九說太重的話,于是所有的嚴厲,都加諸在了另一個頭上。 面如寒霜,大發(fā)雷霆。 痛批他為什么不知道愛惜自己的身體,一天到晚,肆無忌憚,胡作非為。 氣的連用詞都用不順了。 他被嚇著了,大氣不敢喘,一句話都不敢說。 直到母親終于離開了,眼睛里含著的兩泡淚才盈不住了,淚汪汪的落下來。 陸九站在他的床邊,嘴唇幾乎都要給咬爛了。 笨拙的,試圖安慰他。 “……別,別哭了呀,會好的?!?/br> 他依舊是小聲的哭:“腿疼?!?/br> . 后來石膏被拆下來了。 在同一個部位上反復的受傷,對他造成了無可扭轉(zhuǎn)的影響。 如果想要的話,他還可以踢球,但不知道是心理因素,還是身體原因,他做不出像以前那樣流暢的動作了。 被踢中的地方、反復受傷的腿部,總是會隱隱作疼。 教練覺得他不應該再繼續(xù)踢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