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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修真小說 - 古代人保護區(qū)在線閱讀 - 第119節(jié)

第119節(jié)

    他忙的近四十個小時沒睡,眼睛里都是血絲,卻還是精神抖擻的到臨時辦公室圍觀余初寫檢查。

    圍觀不夠,還點評上了。

    “這一句,雖然遣詞華麗,但是感情不夠誠懇。”

    “這一段,認錯態(tài)度有些敷衍,寫的不夠深刻。”

    ……

    余初知道譚大爺是來看笑話的,干脆停筆起身,將紙張卷了卷夾在肘下,一手拿著毛筆,一手拿著硯臺和墨:“譚隊你跟葉同志聊,我回屋子里去寫。”

    譚憲看著余初落荒而逃的背影,從書桌上抓了了果子,一口啃掉了三分之一。

    “我知道前夜她私自留下救火,讓你擔(dān)心了一夜?!弊T憲對著另外一張書桌的國師大人道:“即使你親自盯著余初寫檢查,也拘不了她多長日子。”

    葉長謙笑:“不需要拘多長時間,三日便夠了?!?/br>
    **

    三日后,林氏父子出殯。

    附近街道的所有人家,都把燈籠都換成了白色。

    林父自焚那日,火足足燒到了天亮,等街坊四鄰將廢墟清理完后,也只找到兩具燒的面目全非的尸體。

    街坊湊錢去義莊拉了定了兩口棺材,請風(fēng)水老者點了墳地,又耗去兩日時間。

    今日,街坊按照習(xí)俗,在廢墟中整理出的空地中擺了一座靈堂。

    早上靈堂剛設(shè)好,就有相近的人過來祭奠,帶幾把黃紙,帶幾杯薄酒,相熟的對著排位敘舊幾句,不熟的,也拱了拱手,念了幾句超度經(jīng)文。

    慢慢的,來祭奠的人,越來越多。

    有南城的商人,有碼頭的挑夫,有北城的學(xué)子,有東城的長工,有秀樓的繡娘……身份不一,年紀(jì)不同,但是他們不約而同的來了這里。

    手握一炷香,在靈堂前誠心拜揖。

    從出事到下葬,幾天時間,足夠整個京都的大街小巷,將林家之事說了一遍又一遍。

    說那林家寧死不從的孝烈之女,說那寒窗苦讀十載一朝為姐敲登聞鼓的林奕,說那痛失子女,卻還擔(dān)憂別人受到牽連的林家老父。

    一家三口,最后落得個此等下場。

    追尋源頭,不過是國師大人一時興起。

    京都百姓被壓著的怨和怒,在不少人有意無意的煽動中,越堆越高,越壓越沉悶。

    但是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上一炷香,最后送上一程。

    抱著這個念頭的人越來越多,不少聽到這邊消息的人,還在源源不斷趕來。

    林家廢墟擠不下去后,人就在巷子里等著,慢慢的巷子也擠不進去后,眾人就在大街上靜侯。

    白天的日頭很大,天氣炎熱,不少人的春衫都被汗水浸透,但是他們臉上沒有任何不耐,靜靜的立在原地,一直等到下午定好的時辰。

    終于起棺了。

    這可能是京都國喪以外,出殯人數(shù)最多的葬禮,一路上,還有無數(shù)人不斷的加入。

    而迎面而來的馬車,在了解了事情之后,不是避讓,就掉頭讓路。

    一路上幾乎暢通無阻,直到遇到了從東城而來的一隊人馬。

    打頭由侍衛(wèi)開道,仆人丫鬟在肩輿四周伺候,最后還有一小隊人馬負責(zé)殿后。

    圍在正中央的“國師大人”,坐在肩輿之上,一如往常的樣子,白衣羽冠,神色淡漠。

    自從那日一喝花酒后,余三就覺得自己就像是場大病。

    整日昏昏沉沉,頭疼難耐,全身無力。

    可能是因為他是個病人,也可能是因為他已經(jīng)獲得了認可,這些日子,無論是仆從還是侍衛(wèi),甚至連司城防和宮里的人,都對他意外的恭敬。

    今日,司天監(jiān)少更是畢恭畢敬的來請人,說天象有異,西山以北有地龍翻身的征兆,邀他入宮一敘。

    他這兩日精神好了不少,雖然四肢依舊乏力,但是頭疼和暈眩已經(jīng)好了一半。

    便想著出來走走也是走走,等回去的時候,還能去林宅看看林小姐。

    若是她不愿意為妾,那么為妻呢?

    他揉著太陽xue,強撐著臉上的表情問身側(cè)的侍衛(wèi):“前面有人出殯”

    侍衛(wèi)點頭:“對方十分蠻橫,張口就想讓您避讓,這京都除了陛下,哪里有您讓的道理?”

    這要是擱在前一段時間,喬三肯定不會讓,但是這些日子他臥病在床,昏昏沉沉想通透了許多。

    他聲音虛弱無力:“死者為大,讓?!?/br>
    這個回答,在侍衛(wèi)的意料之中,他神色正常點頭,淺淺鞠了一躬。

    然后轉(zhuǎn)身走到對面的出殯隊伍前,朗聲對對面道:

    “國師說了:林家的出殯隊伍又如何?林姑娘撞死在祭天臺前,并沒有入國師府,這林家父子跟他也就毫無關(guān)系。他今日有要事進宮,無暇在這耽擱,勞駕各位給讓出一條道來!”

    第一百一十二章

    混亂來的太過突然, 坐在肩輿上的喬三甚至沒有反應(yīng)過來。

    他被護在隊伍后面, 并沒有聽見上前去的侍衛(wèi)和對方說了什么, 只看見對面的情緒突然激動了起來。

    喬三抓著搖晃的椅子,有氣無力的喊著:“退,快退!”

    可哪里還來得及。

    紙錢漫天飛舞中,洶涌的人流朝著這邊擠了過來。

    如同雨季洪流決堤, 打頭的兩個侍衛(wèi),瞬間就被沖垮, 幾個宮女踉蹌的往后退, 跑的跑, 摔的摔, 就連抬肩輿的苦力, 也被被擠倒了兩個。

    只聽“轟”的一聲, 整副肩輿摔落在了地上。

    喬三被摔得七葷八素,扶著椅子扶手坐正后, 對上的就是眾人憤怒的眼神,

    他心咯噔一下,莫不是他假冒國師被發(fā)現(xiàn)了?

    不行, 他不能呆在這。

    假冒國師, 被發(fā)現(xiàn)是會被剝皮的!

    喬三腿腳發(fā)軟的從肩輿里爬了出來,想走到右手邊的小巷子里先避上一避, 只是今日的他不比往日。

    現(xiàn)在他頭疼欲裂,腿腳發(fā)軟,踉蹌剛剛爬出來, 站都沒有站穩(wěn),便被人給撞倒了。

    有人認出“國師”,尖叫著想要停下腳步。

    “啊——”

    “停下——停下——”

    但是后續(xù)的人源源不斷的擠了上來,推著他們不由自主的上前,一腳踩在了地上之人。

    驚呼聲、尖叫聲、哭聲……一時混亂做一團。

    直到府衙帶人過來,馬蹄聲整天,所有長刀出鞘,這才算是維持住了秩序。

    京都府尹趙啟良坐在馬背之上,眼底露出了淡笑,臉上卻是一副急火攻心的樣子:“快,快去救國師大人!”

    等衙役找了一圈,終于在肩輿一側(cè),找到了滿身血跡,一身污濘的“國師”。

    他雙眼緊閉,手臂垂著詭異的角度,臉上青紫一片,口鼻還在不斷的往外冒血。

    衙役一臉不可置信,他顫抖著伸出手在國師的鼻下,感受到呼吸后,下意識松了口氣,然后雙眼赤紅。

    他家里兩個弟弟meimei當(dāng)年得了瘟疫,奄奄一息之際,是國師帶著大夫趕在活埋之前,將他們救了。

    還記得那年,他白衣如雪,卻絲毫不怕污濁,將弟弟從泥地里抱了起來,輕聲安撫著。

    年輕的衙役半低著頭,全身憤怒而戰(zhàn)栗著,他哽咽道:“國師大人,我?guī)慊厝ァ!?/br>
    他將“國師”背起,所有人都自發(fā)的讓開一條道,所到之處,一群暴徒卻齊刷刷的跪了一地。

    衙役看了看著他們不可置信,看著他們?nèi)眍澏?,看著他們痛哭流涕?/br>
    內(nèi)心卻是冰冷一片。

    他將背上放在一旁人家里借來的椅子中,等待大夫前來診治,轉(zhuǎn)過身對著府尹一拱手:“大人,這些暴民如何處理?”

    “抓!”

    “是!”

    衙役刀刃出鞘,剛踏出半步,便感覺到有人拽著自己的衣擺,他回過頭對上了“國師”睜開的眼睛。

    就看見“國師”大人視線落在了對面有人抱著的牌位上,沉默了幾秒鐘后,用盡全身力氣說了四個個字。

    “放了……他們?!?/br>
    ……

    四月二十七日,國師與宋家出殯隊伍相遇,因誰讓道產(chǎn)生沖突,死三人,重傷十二人。

    國師奄奄一息之際,卻依舊念著為他人求情。

    四月二十八日,國師大人傷情惡化,高燒不退,時而昏沉?xí)r而清醒。

    四月二十九日,京都有名的大夫皆被請入宮,婉言國師傷及肺腑,壽元不會超過一個月。

    四月三十一日,國師發(fā)布“罪己告”,百姓哀泣。

    ***

    罪己告一張貼在公告欄上,半個時辰不到,就出在了三人所住的宅子里。

    “余自繼承師尊衣缽以來,上不能分君上之憂,下不能解民之困苦,有負師尊之遺愿,陛下之相托也。”

    “……疫病水旱之災(zāi),匪患戰(zhàn)事之禍,眾生多艱,故因竭誠……”

    “……余不但沒有成倍安撫之,還耽溺于四處縱樂,釀成大錯,林家三口皆因我而死……”

    ……

    “余自知壽元將近,七日后祭天臺前,定自焚以謝罪,傳國師之位于蘇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