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知青要拿東西，總不能攔著。

    錯的只是自己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的想法。

    “走吧。”杜鵑帶著舒曼往知青點(diǎn)去。

    一路走過來，能看到不少的房子，大部分都是茅草屋蓋起來，外面用籬笆或是木條圍成一個院子。

    許是天氣寒冷，房門都是緊閉著的，要不是看著煙囪里冒出來的煙氣，都不確定里面有沒有人。

    相比較舒曼剛才看的那間房子，知青點(diǎn)離張隊(duì)長家里以及當(dāng)?shù)厣鐔T這邊更加偏僻了一些，幾乎就在最外圍的開闊處了?？闯鰜硎菫榱诉@么一座磚瓦房，特意填平了旁邊一圈的土地，房子同樣很大。

    第一眼就能看到豬圈，不過里面是空的。

    杜鵑解釋道：“那是最開始建造的，一年到頭，這豬還不夠標(biāo)準(zhǔn)，就沒養(yǎng)了?！?/br>
    “不是有任務(wù)豬嗎？”這都是早上幫忙的時候，張大娘告訴她的，有的生產(chǎn)隊(duì)里是合起來專門找個豬倌養(yǎng)，也有的就是自家養(yǎng)著兩頭，一頭年底吃殺豬菜，一頭交任務(wù)豬。

    “到年底直接跟人換了唄?！?/br>
    舒曼沒反應(yīng)過來。

    “怎么換？”

    杜鵑笑道:“你傻??？花錢唄？找個由頭就行，總有人舍不得自己吃的?！彼故窍腽B(yǎng)，但一個人顯然出不了力氣。

    知青點(diǎn)這邊大家似乎都習(xí)慣如此了。

    要是提出來，怕是要惹出麻煩事情。

    這么看來，舒曼一個人住倒是挺好的，做什么事情都能自己做主。

    杜鵑心里這個時候已經(jīng)沒有什么想要一定勸對方同自己一起住在這里的想法了。

    比起其他地方，知青點(diǎn)的圍墻也是用磚瓦圍建起來的，就是矮了點(diǎn)，有一米高多，站在外面還是能看到院子里面。想想也是，這個時候還是有在割資本主義尾巴，你墻造得太高，就仿佛有了什么秘密一樣這肯定是不能被允許的。

    院子的門是敞開著的。

    兩個人通行無阻地走了進(jìn)去。

    知青點(diǎn)里面磚瓦房的布置跟張隊(duì)長家里差不多，只不過要更長更寬一些，杜鵑邊走邊介紹，左邊一側(cè)是三間屋子，中間是廚房兼吃飯的地方，左右兩邊自然是睡覺的地方。右側(cè)那一排是差不多的布局，住的就是男知青了，而中間正對著院門的三間房子，左右兩間放了糧食、農(nóng)具這些，中間則是平時“聚會”的地方。

    鄉(xiāng)下生活對來城市里的知識青年來說，實(shí)在是枯燥乏味，特別是在東北，一整個冬天都窩在家里，更加讓人難以忍受。

    所以這邊到處趕場，有能耐的去縣城里面下館子打牙祭，要么就是在各自的知青點(diǎn)里面聚會。

    顯然這間房子就是這么一個用途。

    聽杜鵑的意思，昨天一起來的三個男知青，也是睡在這里的。

    沒辦法，擠倒是可以擠，但七個人睡兩間，大男人的也不太自在，索性就住在那里了。舒曼是不怎么能想象的。

    東北是真的冷了。

    本來以為昨晚會下雪，雖然沒下，可溫度著實(shí)下降了好幾度，按照張大娘的說法左右就是這幾天的事情了。

    沒有炕，怎么睡？

    舒曼在心里搖搖頭，跟著杜鵑往那同樣開了門的屋子過去，還沒有走近就聽到韓春梅拔高了好幾度的聲音。

    “回頭等口糧領(lǐng)過來，你們只管吃我的。要是安家費(fèi)真的能拿過來，我……我們幾個也請你們?nèi)タh城下館子去?！?/br>
    聽到這話，舒曼腳步一頓，又若無其事地跟著杜鵑進(jìn)去。

    “這是吃上早飯了？”杜鵑笑著和韓春梅打了一聲招呼。

    韓春梅朝杜鵑點(diǎn)點(diǎn)頭，看也沒有看杜鵑身后的舒曼。

    “杜鵑同志和舒同志來了，吃過飯了嗎？要不我們再去做點(diǎn)？”楊渝渝站起身就要往外面走。

    那孫虹笑道：“春梅不是說張大娘那邊都做好了嗎？”又問杜鵑兩人：“還沒吃？”

    “沒呢。”杜鵑笑了下，對楊渝渝說：“舒曼不是沒來過嘛，帶她過來認(rèn)個門，大家也互相認(rèn)識一下?！?/br>
    楊渝渝聞言仔細(xì)看了舒曼一眼。

    她從杜鵑的話，聽出其他意思來。

    昨天雖然見過了，但這人話少，聽說年紀(jì)小面嫩，就沒有怎么多說。想著回頭住到知青點(diǎn)，日子久了自然知道對方是什么人。

    “認(rèn)個門也好，以后有什么不知道的只管來找我們。”

    “會的。”舒曼說著客氣話。

    從楊渝渝開口后，屋子里的人看自己的眼神已經(jīng)有些不對了。

    “你不和我們一起?。俊表n春梅沖舒曼問道，語氣很是不好，她剛才探聽過這建房子的錢，本來想著總共六個女知青自己就和白玉英住一起，畢竟幾年老房子了給錢少點(diǎn)也就行了，但現(xiàn)在少了一個人，多出來的杜鵑要么和她們擠一擠，要么就是另外建造房子，可另外建造的話，自己也不好說不出錢，畢竟為了一個人出錢建造房子的話很不劃算。

    “這不是人太多嘛，也擠不下。舒曼就暫時先住在別的地方?！倍霹N之前就想過這個情況，笑著替舒曼找了借口。

    聽明白的人都知道，這個暫時很可能就是永久。

    但話說到這份上了，該懂的都懂了。

    舒曼執(zhí)意如此，雖然心里覺得不舒服，認(rèn)為她不合群。

    但所謂知青，雖說是落在農(nóng)村的集體戶，可其實(shí)都是各管各的，又不是誰的爹娘，難不成還求著對方。

    男知青里有覺得可惜的，可這個時候也不方便開口。女知青這邊，除了一個韓春梅，其他人都不吭聲，杜鵑又要維護(hù)舒曼。

    一時之間氣氛就有些僵硬。

    韓春梅撇了撇嘴，嘴里嘟囔幾句，埋頭喝著碗里的稀粥。

    她說了什么話，舒曼沒有聽清，但從坐在她旁邊人的臉色中，肯定不是什么好話。

    舒曼再一次認(rèn)定，有這么一個人在，不住在知青點(diǎn)是正確的抉擇，且剛才進(jìn)來的時候，聽著韓春梅的那番話，這些人真的把主意打在安家費(fèi)上面了。

    這不等于新知青才來，就找對里麻煩嘛。

    也不知道誰是真愚笨，誰又是假聰明。

    “都認(rèn)識一下，除了還沒有回來的白玉英同志，女知青都見過了。這四位是郭世寶、王茂田、石二寶和趙田同志。”張光明作為新一批六人組里的老大哥，這個時候就不得不開始打圓場。

    舒曼抬頭微微一笑目光不閃不避，哪怕那四個知青中有一個人的眼神不太舒服。

    “這是舒曼，年紀(jì)小，同我家里那meimei差不多大?！倍霹N一句話也表明了自己的態(tài)度。哪怕舒曼不住在知青點(diǎn)，她也是會護(hù)著對方的。

    且不說舒曼如何，因著杜鵑這個行徑，倒是讓知青點(diǎn)里幾個男同志笑了起來。就是本來盯著那舒曼細(xì)嫩臉蛋的石二寶也朝杜鵑看去。本來出門在外，知青都是要互相照顧，甭管背地里如何，有這么一個看著熱心護(hù)短的人總比背地里捅刀子的讓人歡喜。

    至于舒曼這邊，大有言盡于此的意思。

    日后對方會不會想要回來，讓不讓她回來，都是以后的事情。

    倒是現(xiàn)在，因著舒曼一出，讓他們的計(jì)劃似乎要緩一緩。

    第7章

    相互介紹過后，知青們?nèi)齼蓛傻卣f著話。

    舒曼坐在那里，保持微笑。

    她其實(shí)覺得挺有趣的，一點(diǎn)都沒有被排擠的難堪，但顯然別人并不這么認(rèn)為。

    杜鵑同孫虹說了幾句話，就借口要回去吃早飯。

    正被韓春梅纏住問東問西的楊渝渝忙起身相送。

    “天冷著呢，不用送了?！倍霹N擺擺手，舒曼跟在旁邊，兩人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視線里。

    楊渝渝走回屋子里，想了下又走回去把院門的門栓插上。

    “怎么一直盯著我看了？”舒曼本不想說的，可一路上杜鵑的目光只差黏在自己的臉上了。

    “你不生氣？”

    “生氣？”和一群其實(shí)是中二年紀(jì)的知青們？舒曼搖搖頭，她也算是活到二十六、七歲的人，因?yàn)槁殬I(yè)緣故，接觸過形形色色的人，發(fā)生在知青點(diǎn)里的那點(diǎn)事情實(shí)在不算什么。何況她也是早就做好了準(zhǔn)備。就現(xiàn)在那屋子里坐著的人，別看現(xiàn)在默契抱成團(tuán)，未來的某一日不還是互相朝著對方捅刀子。

    想到書里面的杜鵑，舒曼心中一軟，讓聲音聽起來低落些：“生氣倒是沒有，只是那石二寶看人的眼神怪怪的，我心里不太舒服?！?/br>
    “石二寶？”杜鵑一怔，很快猜到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氣得眉毛都蹦起來了。她倒不懷疑舒曼的話，不說在舒曼和石二寶之間肯定偏向前者，就是這個年代，有關(guān)這種男女事情上的問題吃虧的只會是女人。

    其實(shí)在后世依然是如此。

    作為女同志敢講出來，很大程度上，都不會被懷疑在說謊。

    舒曼倒是感謝石二寶那不安分的眼神了，只希望杜鵑能記住這件事情，往后的日子能對這個人提高警惕。

    一直到回了張隊(duì)長的家里，杜鵑那火氣還沒有咽下去。她把舒曼當(dāng)meimei看，可就在眼皮子底下都沒有發(fā)現(xiàn)石二寶的作為。要是換了個真正內(nèi)向敏感的人，恐怕因?yàn)樾哂趩⒖冢紱]辦法知道這么一件事情。

    “不行，我要回去同他們說道?！倍霹N轉(zhuǎn)身就想走。

    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跟踩著兩輪子似的。

    好在舒曼一直注意著，把人又拖了回來，小聲說道：“說了有什么意思，要么沒發(fā)現(xiàn)，要么不在意。就怕你去說了，他們還不信呢?！?/br>
    杜鵑想說不會，但很快臉色就暗了下去。

    那么多人那么多雙眼睛，石二寶的行為又不隱晦，傻子都知道是什么原因了。

    張家院子。

    “回來了？喜子，帶兩位jiejie去端早飯吃?！碧梦莸幕鹂由险龂撕眯┤?，隔著半開的窗戶，張大娘在里面喊話。

    喜子跑了出來，后面跟著個小蘿卜丁。

    舒曼這回看清了，是個小姑娘，和喜子長得挺像的，臉頰兩邊都有一抹紅，是被凍的。

    “走吧?！笔媛ダ」媚锏氖?，就見她跟被驚到的小松鼠一樣鼓著臉頰迅速地跳到喜子后面。

    喜子嘿嘿一笑，把meimei從身后拉出來。

    “舒曼jiejie，春花膽子太小了?！币荒樀南訔壠肿o(hù)短地很。

    杜鵑看著快樂死了。

    “走了走了”舒曼怕喜子被笑惱了，推了推杜鵑，又對著窗戶邊毀了一聲，就低著頭往廚房去了。隱隱約約地能看到那一小扇窗戶口擠了六七個人，那感覺仿佛到了動物園，而她就是那被觀賞的……猴子小姐。

    才跑開，就聽得哄堂大笑的聲音。

    張大娘推了推身邊的老姐妹，笑罵道：“人小同志面嫩地很，你們幾個老太婆差不多就行了哈。”

    “這才多久，你倒是護(hù)上了？別是看上了，要給你那老疙瘩吧？”要說這城里的人就是不一樣，雖只是一眼，可那小臉白白凈凈地，都賽過豆腐坊里新鮮磨出的嫩豆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