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若說張學(xué)亮這群人只是革委會的娃娃兵,不成什么氣候, 就是要使壞, 這破壞力也是有限的,而現(xiàn)在來的這一幫人絕對是劊子手一般的存在。 站在中間圓頭大腦袋的胖子, 紅旗村的人都不陌生,甚至是深惡痛絕, 多少人因為他家破人亡。 大勝娘在心里暗罵這禍害怎么還沒死。 在看他腦滿腸肥的樣子, 怕是在他們這群窮苦百姓為了點口糧拼死拼活的時候, 他鄭在縣城里活得瀟灑滋潤。 “顧叔叔,你是來救我的嗎?快槍斃了這群刁民。”被打蔫的張學(xué)亮頓時找到了靠山,雙眼冒光, 掙扎著就要起來。 大勝雙拳握緊,恨不得把這個人打暈過去, 已經(jīng)有人朝他悄悄搖頭。 大勝紅著眼睛, 把人放開。 張學(xué)亮站起身重重地踢了大勝一眼,揚起頭哼了一聲后, 立刻跑到來人的后面, 他帶過來的人見狀也早就躲了過去,倒是韓春梅看著那一把把泛著幽光的木倉,兩條腿肚子直打顫。 “顧胖子,你來做什么?”老叔公從人群后面走了出來, 看著顧長城面色不虞。“這大晚上的, 莫不是又要上山摸魚去?” “瞧老叔公說的, 就是摸魚,我也不敢摸到您頭上來了啊?!鳖欓L城這一笑,臉上的rou就快要抖落下來?!拔疫@來也是為了公事,這不是接到了舉報,說紅旗村生產(chǎn)隊的隊長侵吞知青的安家費,我這不就想過來找張隊長喝喝茶,看看究竟是個什么情況?要說這人,有點私心是難免的……” “放你娘的狗屁?!睆埓竽锱e著搟面杖就想沖過去,這顧胖子的話不就是在說自家老頭子因為有私心才會犯錯,要真有她就不說什么了??烧l能有老頭子老實,為了所謂公正,老兒子到手上的工農(nóng)兵大學(xué)名額都讓出去。就這樣還被人埋汰,這一天事情經(jīng)歷下來,張大娘憤怒地氣血倒流。 眼看著人就沖出去了,舒曼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張大娘的胳膊往身后一拉,送到大勝娘身邊。 大勝娘一把把人抱住,她的男人是殺豬的,跟著幾年,她也有一把男人都比不過的力氣,張大娘幾次掙扎不開,胸口的那股氣就xiele,把頭靠在大勝娘的懷里無聲地哽咽。 看到這一幕,紅旗村的人看向顧長城的目光如有實質(zhì),早就化成一把把匕/首。 顧長城笑容一斂,有些惱怒地看了舒曼一眼。 倒是馬得糧在心里松了一口氣。 顧長城這個人心毒手辣,好在這幾年做事喜歡出師有名。剛才張大娘要是動手了,甭管成功與否,他剛才都看到站在顧長城身邊的人已經(jīng)微微抬高的木倉頭。 他現(xiàn)在倒是真正慶幸聽了張大爺?shù)脑?,沒有在安家費的事情上繼續(xù)堅持,而是干脆利落地把錢分了。 對了,安家費。 馬得糧眼睛一亮,心里悄悄地又松了一口氣。 此刻舒曼并不是像她表面的那般表情,兩只手的手心不聽地在冒汗,她已經(jīng)知道對面的人是誰了。 顧長城,縣革委會的副主任,為人陰狠,手里有十幾條人命。 他就是一個不把人命當(dāng)成一回事,甚至內(nèi)心深處十分嗜血的人。從前并未有機會,七八年前因為某事一朝翻身,拉攏了一群臭味相投的人,通過暴/力手段拉下一大批人,憑借這些功勞,搖身一變進入革委會。 今晚,她的出現(xiàn),讓舒曼實在意外。 自打白玉英那句話,讓舒曼產(chǎn)生不安后,等看到張學(xué)亮后的確是松了一口氣,也是知道這個人掀不出什么風(fēng)浪。 對方帶了槍的確是意外,好在老叔公出現(xiàn),情況沒有變壞。 哪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哪有人這么巧就在這個時間出現(xiàn)在這里,在看張學(xué)亮幾個人在顧長城出現(xiàn)后變成鋸嘴的鵪鶉后,想來顧長城是故意等待,就為了這一刻。 其實道理也好明白,這年頭槍支管得不甚嚴,但也不是毛頭小子就能拿到的。 張學(xué)亮手里的槍肯定不是他的,要是會用槍也不會直接被陳德生奪下,那么他的槍是拿來的。 不會用槍的人,很明顯就會出事。 要是生產(chǎn)隊的人被打傷呢?舒曼想著剛才村里人的那股好斗的勁以及被自己塞到陳德生那里大勝娘那把鋒利的砍豬刀,心下打了個寒顫。 在書中,因為女主誤打誤撞截獲了一部分東西,顧長城出場的時間應(yīng)該在明年,后來自然是男主趕到,女主脫離危險,把手中關(guān)于東西交給男主,其后顧長城被送入監(jiān)獄,沒多久就死于一場群毆。 可現(xiàn)在呢……卻是來得這般早。 想到剛才人群中只有韓春梅一個人,而其他知青皆是不見身影。 楊渝渝那些人呢? 剛才在知青點也不曾看到他們。 難不成還在鎮(zhèn)上,還有曹成幾個人都去哪里了? 這么大的動靜,都沒見他們過來? 在舒曼苦思不解的時候,老叔公沉著臉,說道:“你說有人舉報張老實私吞知青的安家費,老頭子想知道這舉報的人是誰?” “顧副主任做事最有講究,總不至于偏聽偏信。要找老實喝茶簡單,也不用去你革委會,老頭子院里就有上等的大紅袍?!?/br> 顧長城心中一動:“莫非是那母樹上的?!?/br> “老頭子何德何能能喝上那精貴玩意?!崩鲜骞锌愕負u頭:“多少老首長都還喝不上呢,老頭子也是有幸地老首長送了一些北斗峰上的茶葉?!?/br> 大紅袍母樹總共就六株,每年得到的茶葉十分稀少且珍貴,倒是從它身上移栽下來的北斗一號和二號產(chǎn)量還算可觀,當(dāng)年也僅僅是相對母樹來說。能喝上的無不是權(quán)貴和上層階級。反正顧長城知道他一直以來討好的那一位,一年擁有的北斗一號也就幾兩。沒想到躲在紅旗村的這個老頭竟然也有。 顧長城心里一沉,又不甘心就這么空手而歸。 他素來知道打蛇不打死,后患無窮。 可真對上? 他也是知道張老實人不在紅旗村,本想著等收拾了這邊,拿著“罪證”直接回去縣城把人綁了,打?qū)Ψ揭粋€措手不及。 可現(xiàn)在呢? 顧長城背脊微微開始發(fā)汗,有些騎虎難下。 說到底是他太過小看這個老叔公,不知道這人背后又多少能量。也是這個老叔公太過迂腐,你說你好好的外面療養(yǎng)院生活不享受,躲在窮鄉(xiāng)僻壤的地方遭罪,是腦子被驢踢了吧。 “對啊,說隊長私吞安家費也太過分了?!?/br> “老實那個人就是太老實了?!?/br> “可不是,就算說過,那也不一定就干得出來啊?!崩罾掀抛觿傉f完就發(fā)現(xiàn)周圍地人惡狠狠地瞪著她,立刻兇神惡煞地嚷回去:“我有說錯話嗎?這事可不假?村里有多少人不知道的?”要說這事,李老婆子是一百個贊成的,這安家費可不少,就是最后分不到自己手里,也會在生產(chǎn)隊里,至于張老實那個人會不會私吞?其實李老婆子也是一百個不信的,那個人就是個榆木,不懂得轉(zhuǎn)彎。 原本李老婆子想好了,等安家費到了生產(chǎn)隊,可以上門去借,正好給三達娶媳婦,可現(xiàn)在看樣子鬧大了,還把顧胖子這個活閻王惹來了,怕是沒希望了。心里正不滿著呢,覺得張老實沒本事,這點小事都能被人舉報。想想別的生產(chǎn)隊,哪一個隊長不是一言堂啊。 “李老婆子,你胡說什么?莫不是這事就是你去舉報的?” “誰?誰舉報了?”李老婆子叉腰瞪眼,卻被周圍所有人恨恨地瞪著,心里一虛,嘟囔道:“誰愛舉報,誰舉報去。反正老婆子我沒有做這樣的事情?!闭f完身子一轉(zhuǎn),小腳一動,就跑了。 顧長城笑容滿面地看著老叔公:“您看這空xue不來風(fēng)的……” 老叔公沉著臉不說話。 本來想詐出舉報張老實的人是誰,他雖然也懷疑是不是就和那幾個不在的知青有關(guān)系,可老叔公也想過會不會真的只是湊巧,那幫人的年紀還都是個孩子。真不想一開始就給他們定下不好的印象。 “請問?是為了知青安家費的事情而來的嗎?”一道清亮的聲音在空蕩蕩的曬場響起,陳德生驚訝地看著一個人走了出去的舒曼,心生愧疚。 “你是新來的知青?”顧長城看到是之前壞了自己好事的人,心里已經(jīng)有些不悅了,但轉(zhuǎn)念一想,臉上又掛起笑容:“韓春梅是和你一道來的吧,你們這批知青還年輕不懂事,可能不知道這安家費的重要?!币欓L城自己來說,六個知青差不多2000多塊錢了,就是他也得眼紅了。 人嘛,哪里就那么無私的,不過是籌碼還不夠。 2000塊錢對于農(nóng)村人一年到頭攢不下十幾塊錢的人來說,那可是幾十年幾百年都不一定能有的。 何況,他趕來,也是有把握。 即便沒有,那也要變成有了。 原先因為老叔公而動搖的心再一次變得冷酷,若是能因此把這個死老頭子也給搞到了,背后的人應(yīng)該跟滿意。想到這,顧長城看向舒曼的眼神已經(jīng)帶來威脅:“小姑娘,你可好好地想想。你這么聰明,想來也不會在農(nóng)村留多久?!?/br> 不留在農(nóng)村,就要回城指標,無論是招工還是其他,每年公社也就一幾個名額,這些還得好幾個生產(chǎn)大隊、幾十個生產(chǎn)小隊去分。 可歸于顧長城來說,這并不是難事。 只要他能把那個人吩咐的事情辦成了,別說一個名額了,就是一個縣革委會也不被他看在眼里。 “我知道,我知道。是我舉報的,是我去找的你們?!表n春梅瘋了,沖到顧長城面前急切地喊道:“我要回城。你給我,你要我怎么說我就怎么說。”她這一天去鎮(zhèn)里不是白呆地,聽多了那些知青的話,知道回城有多難得。若是有機會居一定要抓住,這份迫切的心情早讓她忘記對木倉支的恐懼。 顧長城不去看她,而是溫和地看著舒曼:“小姑娘,你考慮明白了嗎?” 舒曼皺眉:“你能給我回城指標?可是我明明才來。” 顧長城樂呵呵一笑,看向紅旗村人的臉上是志得意滿。 “當(dāng)然,我能?!敝灰I碼夠就行。 舒曼笑了。 她這一笑,許多人的心就揪了起來。 “別急,再看看?!睆埥ㄔO(shè)剛動了肩膀就被身后的人按住?!耙膊徊钸@一時半會,先看看她說什么?” 張建設(shè)堅毅的目光有一絲動搖,曬場上的紅旗村人可都是他的家人和長輩朋友。 另一個人笑道:“你聽他的,他比誰都想抓住顧長城?!?/br> 張建設(shè)這才不說話,心里明白若非對方,自己也不可能馬上從鎮(zhèn)里趕過來,否則就靠他的兩條腿,只怕人到了,事情也結(jié)束了。 第19章 在往場上看去, 舒曼神色間的糾結(jié)已經(jīng)非常明顯了,似乎在一瞬間天平就發(fā)生了傾斜。 大勝娘著急地朝張大娘看去, 希望她能開口說幾句, 無論是什么,想著這幾天張家對她的照顧, 也許這個小知青就不會被顧胖子蠱惑。 張大娘笑容苦澀,微微搖了搖頭。 這十來年, 紅旗村來來走走多少知青, 別看現(xiàn)在知青點里就這么十多個人, 實際上除了因病、家中有條件或是招工或是其他法子正常離開的人以外,還有十幾個人的戶口掛在紅旗村生產(chǎn)隊。 這些知青娃為了回家,連口糧都不要了, 可見想回家的心情是多么強烈。如今雖說那顧長城不地道,可小閨女年幼, 張大娘自個兒也是有兒有女的人, 她開不了那個口。 但舒曼若是真的做出誣陷老頭子的事情,張大娘也是會恨她。 顧長城目光在曬場上站著的紅旗村生產(chǎn)隊中轉(zhuǎn)了幾圈, 看向舒曼就更加溫柔和親了, 一張笑臉擠成了團狀。 “你莫怕,只管說?!?/br> 舒曼深呼吸一口,像似做了重大決定一般,低著頭悄悄擋著別人的視線, 從褲腰帶里摸出一捆東西。 燈光陰暗處, 看得并不是十分清楚, 只知道是紙一樣的東西。 莫非是賬簿? 顧長城眼睛一亮。 他可是打聽過,這個小知青就住在張老實家里。更甚至,顧長城懷疑這個小知青才是真正舉報張老實的人。 反正那韓春梅怎么看都是個蠢貨,就是個推出來挨槍子的人,實在不像是幕后的那個人。 顧長城這十多年看過太多人,那清純皮囊下浪/蕩成、性的不少。乖乖女的另一面是心思詭異也不是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