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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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不過去?”宋飛寒搞不懂,秦蔓等了一晚上,看見人出來了怎么就往家跑。 秦蔓聲音有些哽咽,不過明顯能聽出來話里的愉悅,“念念她們一定擔(dān)心死了,我這個時候去就是添亂,我只要看見沈大哥他們平平安安的就行?!?/br> 宋飛寒撓撓頭,“沒懂你說什么?!辈贿^他也該回家了,不知道家里什么情況呢。 握著沈恒溫?zé)帷捄竦氖终?,沈念整個人像重新活過來一樣,他哥和他爸確實(shí)沒事兒,這不是做夢。 只是,他們最后抬出來得這兩個擔(dān)架上的人,早就沒了呼吸。 沈恒和沈德運(yùn)還有其他工人,幫忙將兩具尸體抬到指定地方安放,這才回了家。 倆人渾身都是土,臉上擦破了皮,手上有劃傷,好在都不是很重。 洗漱以后,倆人在沈念哀怨的眼神中上了藥,全家這才算放下心來。 “實(shí)在不行,明天再去醫(yī)院看看。”沈念知道,今天晚上的縣醫(yī)院一定人滿為患,剛剛受傷的可不是一個兩個,像沈恒他們擦破皮這種,估計(jì)都沒人能管。 “沒事兒,過兩天就好了?!?/br> 沈恒和沈德運(yùn)心有余悸,要知道,他們也是與死神擦肩而過,差點(diǎn)兒就被埋在磚窯下了。要不是剛好有四輪子拉來土,他拽著他爸去攪拌機(jī)那兒,父子倆誰都逃不出來。 他倆前腳剛出磚窯,后腳磚窯就坍塌了。轟地一聲,漫天塵煙,眼前一下子什么都看不清。倆人離的不算太遠(yuǎn),正好被崩出來的碎石擦傷了臉,好在都不太嚴(yán)重。 等到大家都反應(yīng)過來,全都往磚窯方向跑,有人腿快跑出來了,還有沒坍塌的地方,大家拿工具,趕緊挖,救了不少人。 有幾個人正好被砸在坍塌最嚴(yán)重的磚墻下。 重傷三人,輕傷十幾人,最后兩個人被挖出來的時候,腦袋被砸,早就沒了氣息。 這可是白泉縣磚廠開廠以來,第一次事故。 沈恒輕描淡寫將這個事兒說了一遍,只不過把他和沈德運(yùn)剛出磚窯就坍塌的事兒改成,他倆晚上就沒在磚窯里干活。 “這好端端的怎么會塌了呢?”劉春橋也算平復(fù)下來,只不過這事兒,想想都后怕,還不知道那些家屬怎么辦呢? 受傷的還好說,慢慢養(yǎng)養(yǎng),以后還能干活。因?yàn)槭鹿识龅?,都是家里的勞動力,到時候讓全家怎么活? 沈恒喝了一口水,“磚窯去年年初就該翻修了,我們提了幾次,韓廠長說沒錢。下半年接了不少單子,已經(jīng)發(fā)出去貨的,貨款也回的差不多了,只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如果翻修磚廠,廠子就得停工,單子就得往后排。這就從去年年初拖到現(xiàn)在,這都五月份了?!?/br> 沈恒提起來就一肚子氣,因?yàn)檫@個,他之前還跟韓廠長大吵了一架??墒怯惺裁从??磚窯沒翻修,現(xiàn)在說什么都晚了。 沈念他們聽了也大概明白了,為什么這段時間沈恒他們不在家提磚廠的事兒,有活兒干,臉色也不好的原因。 沈念一直知道,她哥其實(shí)心最善良,今天能最后從磚廠出來,一定是一直在救援,她看見他哥十個手指尖都破了。都說十指連心,這得多疼? 她哥說的輕描淡寫,但是每一次事故的背后都有這不為人知的驚心動魄,哪里會像沈恒說的那么簡單。他也只是不想大家擔(dān)心而已。 說著話,沈憶搟了面條,煮了一大鍋,這一晚上誰都沒吃飯,吃點(diǎn)兒熱湯面正好。 “行了,大家都累了,擔(dān)驚受怕一晚上,都去休息吧。”吃完飯,沈德運(yùn)看著他哥,“哥,你晚上就在家睡吧,先別回去了?!?/br> “那不成?!鄙虻馒櫩吹阶约业艿芎椭蹲影踩粺o恙,也算放心了,“我跑出來,鄭經(jīng)理替我呢,你們都沒事兒,我就回去了,不能讓人家受累,咱拿著工錢呢不是?” 知道沈德鴻干什么都認(rèn)真,沈德運(yùn)也沒強(qiáng)留,家里人也都洗洗躺下了,可是擔(dān)驚受怕一晚上,誰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睡著的。 沈念坐在桌邊,發(fā)呆了好半天,才想起來作業(yè)還沒做,熬夜將作業(yè)昨完,心里也算平靜了不少,這才關(guān)燈睡覺。 白泉縣本來就不大,磚窯坍塌的事兒,第二天傳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學(xué)校里都在傳這個事兒。 磚廠出事兒,沈恒他們自然不能再去上班,不過也沒閑著,白天都去醫(yī)院看同事去了。 經(jīng)過一晚上的搶救,重傷的幾人已經(jīng)脫離了生命危險(xiǎn),現(xiàn)在都在縣醫(yī)院住院。 中午的時候,沈恒回來卻說了一個更讓人震驚的消息,“韓廠長卷錢逃跑了!” “出了人命,你們廠長拿錢跑了?”劉春橋十分震驚,這天底下怎么有這么壞的人?“那些家屬怎么辦?還有那些人的醫(yī)藥費(fèi)啊,你們這個月工資豈不是也沒了?” 沈恒搖搖頭,“不知道,家屬抬著尸體,還有重傷的工人和家屬,現(xiàn)在全都聚集在縣政府,將縣政府圍了個水泄不通,讓他們給個說法?!?/br> “這可不得了。”劉春橋說道,“既然出了事兒,就要解決問題,怎么能說跑就跑呢?縣政府有啥說法沒?” “承諾盡快抓到韓廠長,也承諾政府出錢,先給大家伙兒療傷?!鄙蚝銍@了一口氣,“不過這賠償金,恐怕不容易拿到。” “真是傷天害理,不翻修磚窯,現(xiàn)在出人命了,他就跑了,天打雷劈啊這種人。”劉春橋氣得飯都吃不下了。 沈念給她夾了菜,“媽,天道昭昭,早晚會抓到的,這種人,會遭到報(bào)應(yīng)?!?/br> “原本以為,這個事兒出了,該賠償賠償,該修磚廠修磚廠,審批以后,等上頭檢查合格了,磚廠就可以復(fù)工,現(xiàn)在看來,這磚廠怕是要倒閉?!鄙蚝銘n心忡忡。 “倒閉?”沈憶看看她哥,“那哥,這些工人怎么辦?” 磚廠為白泉縣解決了很大一部分百姓的工作,突然倒閉,這些人豈不是都沒工作了,那怎么生活? “還能怎么辦?”沈恒也是發(fā)愁,“就都沒工作了唄?!?/br> 沈德運(yùn)犯愁,飯也吃不下,旱煙是一根接一根。劉春橋放下筷子,“這要是沒活干,家里一個月可就少了差不多一百塊收入。” 一百塊,絕對不是小數(shù)目。 其實(shí)沈念家在縣里條件不算太差,可也說不上多富裕。全家加起來,每月有一百五十塊左右的收入,日子過得倒還可以。 再加上最近劉春橋去貨站上班,每個月還能多上二十多塊。 劉春橋琢磨著,沈念下半年指定能考上大學(xué),老師都說她閨女能考上京大,這要是去京都,火車票是相當(dāng)貴,還有去學(xué)校以后的花銷,她不能不精打細(xì)算。 還有沈恒,還沒娶媳婦兒呢,這一下子少了一百塊收入,就剩下幾十塊錢,日子過的相當(dāng)緊巴。 “媽,我也就是說說,還沒到那地步,你別多想?!鄙蚝闩聞⒋簶蛏匣?,趕緊安慰?!安恍校乙采仙饺ゲ梢肮尤ベu,一天怎么也能賺三塊錢?!?/br> “你以為采那些東西那么容易賺錢?”劉春橋說道,“剛開始還是好采的,現(xiàn)在附近都采差不多了,政府出面管控,附近的山都不讓上了,說是怕破壞植被,你是不知道,之前有人就采那小嫩芽,你說那不白瞎了。還有那果子,樹杈都給弄下來了。政府出面,最近好多了。只是要采這些東西,就得往遠(yuǎn)處跑。政府的人說了,要一片一片管控,這一片養(yǎng)好了,才能放人繼續(xù)采?!?/br> 沈念聽完了然地點(diǎn)點(diǎn)頭,確實(shí)是這樣,不然這些人光為了賺錢,肆無忌憚地采摘,早晚得絕種。 “那我就往遠(yuǎn)了走,怎么也能賺點(diǎn)兒錢。媽,你別上火?!鄙蚝阈π?,“再說了,這么多工人呢,總得想辦法安置,看看縣政府怎么說吧?!?/br> 因?yàn)轫n廠長沒抓到,死者家屬說什么也不將死者安葬,縣政府門前每天每天吵吵嚷嚷,大家忙得是焦頭爛額。 出了人命,省里特意派了調(diào)查組,就為了調(diào)查這個事兒。 沈恒他們這些工人,都被叫去做筆錄,副廠長也被控制起來。 縣里因?yàn)檫@個事兒,總覺著愁云慘淡的,連天天活蹦亂跳的宋飛寒都唉聲嘆氣的。 課間大家坐在cao場外圍的草地上,沈念問宋飛寒,“你嘆什么氣?” “我爸這一個禮拜都沒回家了,也不知道這個事兒什么時候能過去?!彼物w寒撿了個小棍兒,在地上扒拉著石子兒。 “總會過去的,你家里指定不希望你跟著著急上火,他們解決他們的問題,你學(xué)你的習(xí),可不能落下。”沈念也不知道勸解什么,宋飛寒愁,她也愁。 “落不下,都這樣了,我哥天天還跟盯仇人一樣盯著我。”宋飛寒撇撇嘴。 沒過兩天,說是省里撥款,該賠償賠償,該下葬下葬。 縣政府門前的家屬終于如潮水一般退了下去。可是這些工人依舊是沒工作。 廠子一直被封著,更不可能動工。 再加上因?yàn)檫@次事故,很多老板撤掉了原本的訂單,一時間,原本熱火朝天的磚廠,成了最荒涼的地方。 沈念放學(xué),發(fā)現(xiàn)沈恒坐在家門口叼了根煙,她走過去將煙搶走,“你從來不抽這個,還是別抽了,對身體不好。” 說完,放下書包,跟沈恒并排坐在家門口的臺階上。 沈恒看著自家妹子,心情好了不少,“念念,你讀書多,我有個想法你幫我參謀參謀?!?/br> “什么?”沈念側(cè)頭看著沈恒,表示不解。 “我想出去,離開白泉縣?!鄙蚝阏f道。 沈念倒是沒多驚訝,她總覺著這小地方困不住她哥,“可是媽不會同意的?!?/br> “你先聽我說完。”沈恒繼續(xù)說道,“我不是想去外面闖一闖,我是想,把磚廠攬下來。” “怎么攬?”廠長都跑了,現(xiàn)在一分錢沒有,她哥不會不知道。 “我這幾天打聽了,縣里沒打算再開這個磚廠,但是現(xiàn)在為了穩(wěn)住人心,也不敢宣布倒閉。要是情況屬實(shí),他們是想等顧熙平那罐頭廠開起來,把這些人塞進(jìn)去,也是個招商引資、解決就業(yè)的法子?!鄙蚝懵f道,“可是念念你應(yīng)該知道,顧熙平的廠子現(xiàn)在剛剛選了廠址,等廠子立起來,年底都是最快的,那這大半年,工人們吃什么?” 沈念沒有打斷沈恒的話,認(rèn)真聽著。 “我想出去,我們廠的磚,質(zhì)量絕對是沒問題,我就不信拉不來單子,如果有單子就有錢,這樣就可以重新辦廠,政府也會支持,大家也就能有活兒干。” 沈念低頭想著沈恒的話,字里行間,她能感覺出來,她哥是真的心善,其實(shí)廠子倒閉了,他哥完全可以另謀出路,或者跟家里商量徹底離開縣城到大城市發(fā)展都行。可是他偏偏要把廠子立起來。 這其中,考慮的最多的就是那些沒有工作的工人們以及他們背后的家庭。 有些家庭經(jīng)濟(jì)比較困難,就靠這一個勞動力賺錢養(yǎng)家。 劉春橋最近回來說,很多工人也都開始去采野菜,摘也果子,有的跑出去幾十里外,就為了一天賺兩三塊錢,沒辦法,家里不能不吃飯。說白了,生活是真的不易。 “哥,你想清楚了?”沈念覺著她哥琢磨這個事兒應(yīng)該不是一天兩天了。 沈恒點(diǎn)點(diǎn)頭,“我想了幾天,覺著這個事兒最可行?!?/br> “哥,你這么出去,如果拉來單子,大家會感激你,如果沒有,大家的希望再一次落空,沒人會念著你的好?!?/br> “我知道,我也沒想誰念著我的好,我就是想,盡我所能,萬一能成呢?!鄙蚝阈χf道。 “還有,磚窯已經(jīng)塌了,哥你要是拉來單子,要先維修磚窯才能趕工,大部分老板可能等不及那么久?!鄙蚰顜兔Ψ治鲋?。 “這我知道,我就是想試試,念念,信你哥嗎?”沈恒笑看著沈念,抬起手揉揉她的腦袋。 沈念拉住沈恒的手,看著沈恒深邃的雙眸,“我信你,哥,你要是想好了,就放手去干吧。不管成不成,也好過一直在家呆著。不過,哥,你要是出去,一定注意安全,我們都沒辦法陪著你,你自己要小心?!?/br> 沈念舍不得她哥出去,可是她哥今年才22歲,如果是雄鷹,總要翱翔,不能憋在白泉縣這一個小地方。說不定等她哥回來時候,變成了另外一個樣子。 換句話說,不管磚廠能不能再開起來,這都是個好的歷練機(jī)會。 “你放心,我一定注意安全。” “你還得過爸媽那關(guān),我要是能做主,早讓你出去了。”沈念眨眨眼。 沈恒揉揉眉心,這個確實(shí)難辦,可又不能不說。 晚上吃完飯,趁著大家都在,沈恒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沒有懸念地遭到劉春橋和沈德運(yùn)的一致反對。 “我和你爸一輩子也沒出過白泉縣,誰知道外面什么樣兒,你自己出去我不放心?!眲⒋簶蚰樕缓?。 “這個磚廠的事兒,自然有政府去cao心,他讓咱們干什么,以后就干什么。你這上嘴唇和下嘴唇一碰,你以為單子那么好拉來?”沈德運(yùn)抽著旱煙,也表示反對。 “那我換個說法,現(xiàn)在這個工作沒了,我不想在家這么呆著,能有什么出息?我想去大城市看看,拼一拼。”沈恒說道。 “你這孩子,怎么就是鐵了心要出去?”劉春橋瞪著沈恒,“反正,我是不會讓你出去的!”生氣的劉春橋直接回屋了,沈德運(yùn)看了沈恒兩眼,也跟著進(jìn)屋了。 沈恒心里發(fā)悶,想出去怎么就這么難? “哥,你別著急,我去跟爸媽聊聊?!鄙蚰钭分虻逻\(yùn)走了,留下沈憶和沈恒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