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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窈窕世無雙在線閱讀 - 第125節(jié)

第125節(jié)

    太后向來寵愛宋清影, 有求必應(yīng)。宋清影揚(yáng)言要以女學(xué)士榜首之名做嫁妝,太后便年年將宋清影接至宮中備考半年, 只可惜,宋清影從十二歲考學(xué)考到二十歲, 至今未能奪過榜首之名。

    宋清影一日考不到頭名,便一日不嫁人, 年紀(jì)漸長,今年二十一尚待嫁閨中,太后為她的婚事cao碎心, 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這才有了白日里威逼梁厚一幕。

    太后發(fā)愁得很,聽見內(nèi)侍跪倒在門邊的聲音:“陛下?!?/br>
    太后一愣,起身看去。燈影下,皇帝慢步踏入殿中, 背著光的面容神情模糊,聲音陰沉:“母后?!?/br>
    太后心頭咯噔, 以為宋家又做了什么事惹得朝堂不寧,問:“皇兒怎么來了?”

    “聽說今日梁愛卿來過重華殿?!被实圩咧粮?。

    原來是為這個,太后松口氣笑道:“哀家請他來品茶。”

    “是品茶還是品毒?”

    太后沒當(dāng)回事:“品毒又如何, 此人冥頑不靈, 整日打著忠君的幌子惹皇兒你不快, 哀家早就想教訓(xùn)他了?!?/br>
    “母后!”

    皇帝聲音陡然凌厲,太后怔住,眼簾中皇帝一張臉陰鷙冷然,渾身上下散發(fā)著殺意,他開口道:“他是朕的臣子,即便要?dú)⑺苍撚呻迊須?,何時輪到母后做主毒殺他?”

    太后后背涔出冷汗,嘴里喃喃道:“哀家也是為你好,他知道得太多,本就不該留。”

    “母后知道的事并不比梁厚少,可母后從來沒說過,為了朕好,要去自縊?!被实酃创矫镄?,道:“梁厚不像母后,他從未拿當(dāng)年的事威脅過朕,要這要那,既要權(quán)勢又要家族榮耀?!?/br>
    太后惱怒成羞,拍桌而起:“孽子!”

    皇帝:“解藥?!?/br>
    太后不肯給。

    皇帝摩挲玉扳指,冷如寒冰的聲音緩緩道:“毒藥是宋家特制,非宋家的解藥不能解,母后給梁厚下的毒,朕已讓宋家兩位姑娘服下?!?/br>
    太后大驚失色:“你怎能下此狠手!”

    皇帝道:“兒子的這點(diǎn)狠心哪能同母后比?當(dāng)年卿卿出宮時,母后暗中派人前去追殺,一個八歲的孩子,母后竟能下此毒手?”

    太后臉色慘白:“原來你知道。”

    皇帝淺笑:“母后該慶幸,朕發(fā)現(xiàn)及時,命人攔下了那批刺客,否則當(dāng)年宋家死的就不止是幾個嫡孫,而是整個宋氏一族?!?/br>
    太后驚愣:“是你,是你殺了那幾個孩子!”

    皇帝輕描淡寫:“又不是朕的孩子,殺就殺了?!?/br>
    太后顫抖,半天說不出話。

    皇帝往外而去,淡淡丟下一句:“母后早些將藥送去梁府,朕也好早些放人,耽誤了時間,抬回重華殿的只會是兩具尸體?!?/br>
    良久。

    殿內(nèi)已不見皇帝身影。

    太后鬢發(fā)被汗?jié)裢?,久久方才回過神,喚來大宮女:“取出鎖屜里的小瓷瓶,取一顆藥丸送去梁府,你親自去,替哀家向梁厚賠禮?!?/br>
    藥送進(jìn)梁府,梁厚收下藥,沒有為難太后的宮女,梁府與宮里相安無事,一夜風(fēng)平浪靜。

    兩日后,女學(xué)士考學(xué)正式開科。

    開科決選從早上辰時一刻至黃昏酉時三刻,持續(xù)兩日,第一日考舊學(xué),第二日考新學(xué)。因今年多加了天文與算學(xué)的緣故,多數(shù)人出了考場皆是搖頭嘆氣。

    鄭大老爺?shù)仍诳紙鐾?,蒙了面戴了男子所用的帷帽,遮得?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旁人皆用異樣的眼神打量他。

    鬢鴉同鄭府婢子躲在轎子后面談笑,感慨鄭大老爺不容易,因著怕被人認(rèn)出來泄露令窈的行蹤,所以才打扮得跟賊一樣。

    今年考學(xué)的閨秀三三兩兩從考場出來,人都快走完了,令窈還沒出來。

    鄭大老爺守在大門邊,望眼欲穿,脖子都快折斷,總算看見令窈的身影。

    鄭大老爺察言觀色,見令窈腳步虛浮,面露沮喪,遂心頭一咯噔,小心翼翼試探:“卿卿,考得怎么樣?”

    令窈擺手,垂頭喪氣:“別說了。”

    鄭大老爺見狀,溫言安慰:“人人都有失手的時候,這次不行,那就下次,不是什么大事?!?/br>
    令窈低著腦袋,肩頭一顫一顫的。

    鄭大老爺以為她在哭,手忙腳亂:“卿卿,莫要傷心,即便拿不到女學(xué)士之名,你依舊是臨安城最有才華的女子?!?/br>
    令窈抬起臉:“大伯,我怎么可能拿不到女學(xué)士之名?!?/br>
    鄭大老爺這才看清她臉上堆的不是眼淚,而是笑容,令窈笑得花枝亂顫,打趣他的裝扮:“大伯此番打扮,不像朝廷官員,倒像是飛賊!”

    鄭大老爺明白自己被捉弄了,她方才那副沮喪模樣是裝出來唬人的,又氣又無奈,問:“到底考得怎么樣?”

    令窈揚(yáng)眉:“自然是易如反掌。今年的女學(xué)士頭名若不是我,我從此不再姓鄭!”

    鄭大老爺惶恐,小聲道:“這話可不能說。”

    城內(nèi)再次熱鬧起來,人人都在等翰林院公布今年女學(xué)士榜首的人選。

    自考學(xué)過后三日,梁厚便再也沒回過府里。他是主考官,自然由他主導(dǎo)批卷一事,同其他參與考學(xué)的官員一樣,擇出名次前,只能待在翰林院,不得與外界書信往來。直到寫著榜首名字的紅狀名帖遞到皇帝跟前,他們才能重獲自由。

    這次的名帖遞得比往年早,難得眾人毫無爭議,一致選出了今年的女學(xué)士頭名。

    令窈雖然胸有成竹,但還是忍不住拉了鄭大老爺一起去翰林院門口等梁厚。

    “怎么還不出來?”令窈伸長脖子往里探,嘟嚷:“我都等他兩天了!”

    鄭大老爺笑道:“等上十天半個月也不足為奇,卿卿急什么?!?/br>
    話音剛落,翰林院銅門大開,一眾著朱色曲領(lǐng)大袖公服的官員們蜂擁而出。

    在翰林院待了數(shù)日,眾人精神面貌不是很好,略顯狼狽,更有甚至,身上隱隱散發(fā)汗臭。

    令窈一眼看到人群中的梁厚,穿的是紫色橫襕大袖袍,腰間系纏枝花卉金帶,身板挺正,款款邁出大門。

    她小跑著奔上去,聲音清亮,興奮地喊:“梁厚,梁厚?!?/br>
    擦肩而過的人群,有人回頭笑:“梁相公,這就是你家小娘子啊!”

    令窈戴著帷帽,下意識將面紗捂緊,生怕風(fēng)掀起帷紗,外人瞧見她的相貌。

    在考場時,左右皆是年輕閨秀,她離開汴梁多年,幾乎無人能認(rèn)出她,不戴帷帽也無事,但如今身在翰林院,為避免給梁厚招惹閑話,她出門時特意挑了頂帷帽戴上。

    要是讓人瞧見梁厚府中藏著一個貌若天仙的絕色,他定會惹人嫉妒。

    令窈嘆息,人生得好看就是麻煩,嘖。

    周圍起哄聲四起,梁厚并不理會,見令窈奔來,站定不動,等她到了跟前,才開口問:“你怎么來了?”

    “我來等你啊?!绷铖核砷_捏著鼻子的動作,往梁厚身上嗅了嗅:“咦,是香的,不是臭的?”

    梁厚往后退半步,自覺隔開她的親近:“承蒙陛下圣恩,騰出翰林院一間屋室專供我休憩沐浴?!?/br>
    令窈悄聲嘀咕:“舅舅真是喜怒無常,一會喊打喊殺,一會有賜你屋室。”

    梁厚皺眉:“什么?”

    “沒什么?!绷铖盒χ鴵谱×汉衽坌?,阿諛奉承:“梁相公為國為民,著實(shí)辛苦?!?/br>
    梁厚點(diǎn)破她的意圖:“你守在這里,是不是想從我嘴中得知今年女學(xué)士榜首的人選?”

    令窈仰起臉,一雙水亮大眼睛寫滿渴望:“是,梁相公快告訴我?!?/br>
    “國之機(jī)密,怎能輕易泄露?”梁厚推開她,自顧自往前走。

    回梁府的路上,鄭大老爺將前幾日令窈吹噓的話告訴梁厚,三人坐在馬車?yán)铮铖盒叩靡粡埬樛t,面上佯裝自信淡定:“怎能算是吹牛皮?我說的是真話,若連我都拿不下女學(xué)士榜首之名,還有誰拿下它?”

    梁厚坐姿端正,道:“你既勝券在握,為何央我提前告訴你今年頭名是誰?可見你心虛?!?/br>
    令窈哼聲,雙手抱肩,忸怩側(cè)身,誰也不看。

    鄭大老爺:“瞧,生氣了?!?/br>
    梁厚道:“不是生氣是慌張?!?/br>
    鄭大老爺:“此話何講?”

    梁厚:“她夸下??冢眯帐献鲑€,怎能不心慌?!?/br>
    兩人一唱一和,聽得令窈一張臉皺巴巴,嘴越撅越高,狠狠瞪白眼,瞪完鄭大老爺?shù)闪汉?,氣得捂住耳朵?/br>
    捂住了,聽不見兩人細(xì)語,只能看見梁厚嘴唇張闔,說了句什么,鄭大老爺哇地張大嘴,視線定在她臉上。

    直覺告訴她,方才梁厚肯定說了考試的事,令窈急忙松開捂住耳朵的手,問:“你們說什么了?是不是說我中狀元的事!”

    鄭大老爺和梁厚相對一視,鄭大老爺笑道:“梁相公剛才說,你性子急躁,現(xiàn)在雖捂住耳朵,但只要他隨便開口說句話,你便會主動求和?!?/br>
    令窈氣鼓鼓:“從今天開始,我再也不和你們說一句話!”

    結(jié)果一刻鐘的功夫不到,她自己破了功。

    梁厚下馬車時,道:“今年的女學(xué)士榜首是——”

    令窈豎起耳朵:“是誰?”

    梁厚:“不是不和我們說一句話嗎?”

    令窈又坐回去,待在馬車?yán)锊豢铣鋈ァ?/br>
    “小孩子脾性?!绷汉裣崎_車簾,親自請她下馬車:“鄭大學(xué)士,請吧。”

    令窈驚喜:“你喚我什么!”

    梁厚:“鄭大學(xué)士?!?/br>
    唯有榜首才能封得大學(xué)士之名。

    令窈蹦起來:“榜首是我,對不對!我就說頭名非我莫屬!”

    她激動地躥出馬車,差點(diǎn)跌跤,還好有梁厚接住。

    梁厚扶穩(wěn)她,語重心長:“你得了榜首之名,用的卻是假名字,過幾日金鑾殿上面圣,文武百官皆在,你可曾想過后果沒有?”

    令窈才不怕:“我憑自己真本事考的榜首之名,有何后果可懼?”

    梁厚搖搖頭:“你呀?!?/br>
    令窈將笑臉遞過去:“我怎么了,我可好了!才貌雙全,天下第一奇女子是也!”

    梁厚哭笑不得。

    翰林院的考官們回了府,此次女學(xué)士開科的事便已落成。寫著榜首頭名的名狀貼送到宮中,由皇帝閱過后送往內(nèi)閣,下發(fā)告布天下的命令。

    翌日,汴梁城發(fā)告皇榜,榜上“鄭青黛”三字,赫然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