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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星漢燦爛,幸甚至哉在線閱讀 - 第37節(jié)

第37節(jié)

    滿府的嘶啞哭聲中,滿身縞素的程老夫人卻微微而笑,朝程止道,“能避過亂世,活到這個歲數(shù),我們也不算委屈了。吾兒死的早,大人早將你看做親兒,你就在靈前陪他三日。三日過后,不可再做這般小兒女之態(tài),縣里還有許多事要你做。”

    程止哭的聲嘶力竭,已說不出聲音,過了好半晌,才麻木的點(diǎn)點(diǎn)頭。

    老夫人又朝桑氏,溫言道:“我和他頭發(fā)都白了,也算是白頭偕老了。盼著你和子容將來也有我們這樣的運(yùn)氣,恩愛一生,矢志不渝。你身上有傷,不要這樣磋磨自己?!闭f著就叫身邊的仆婦硬架著桑氏去養(yǎng)傷。

    當(dāng)夜宿在縣衙后宅,少商蹲在床邊替桑氏換藥包扎,忍不住道:“老縣令都這么大年紀(jì)了,為何還要出城行險,叫家將和城門將士去不行嗎?不一樣是恪盡職守了嗎。他這么大年紀(jì)了,我想陛下不會責(zé)怪他的?!?/br>
    “這不是為了皇帝。”桑氏哭的兩眼通紅,隔了半晌才鄭重道,“陛下是不會責(zé)怪,可各家各族都看著,眾目昭昭,沒了這份志氣,河南程氏的子弟如何有臉入朝爭官?”

    看少商被嚇的不敢說話,桑氏自覺語氣太重,撫著女孩的頭發(fā),溫言道:“我們出身世家豪族的,原就應(yīng)比庶民強(qiáng)些。逢敵先上陣,遇難自當(dāng)先,不然憑什么身居高位,受庶民供養(yǎng)。倘若只求茍全,如何對得起祖先墳塋!”

    少商囁嚅了幾下:“……我們程家,還不是世家豪族呢。”

    桑氏哂然一笑:“以后興許會是的。從你阿父和叔父這代起,每代子孫都奮勇當(dāng)先勤力不怠的話。我們死后,會在祠堂上立起高高的牌位,讓后世子孫敬仰,延綿流長。程老大人是為救百姓而死,舍生取義,大賢也。這是死得其所?!?/br>
    少商再說不出話來。

    在她那個年代,有許多作品都是抨擊世家豪族如何顢頇迂腐,如何拖時代后腿,如何偏安一地妥協(xié)綏靖。多少皇帝的政績之一,都是摧毀世家力量,粉碎豪族勢力。

    但這個時代的世家子弟卻是熱血猶在,刀劍在側(cè),海疆雪域我自獨(dú)行。

    同時,她也第一次認(rèn)識到什么是家族。如果她受了程家的庇護(hù),享受了這份安樂衣食,那她就算不能為程家爭光添彩,也絕不能給家門抹黑。比如肆意放縱,投敵叛國什么的。

    她幽幽嘆了口氣,在這年代好好活著可真不容易呀。

    作者有話要說:關(guān)于世家問題,其實(shí)我很早之前就想說了。

    歷史發(fā)展是一個循序漸進(jìn)的過程,如果民智未開,生產(chǎn)力沒爆發(fā),你是不可能在原始社會建立現(xiàn)代制度的。

    對于現(xiàn)代社會來說,封建帝制自然是腐朽落后,但對于原始部落氏族來說,封建帝制簡直是先進(jìn)的不行了。

    同樣,世家豪族作為一個歷史產(chǎn)物,也有一個興起,發(fā)展,興盛,盛極而衰,茍延殘喘的過程,我不認(rèn)為不分時代就對世家進(jìn)行抨擊是對的。

    因此,我拒絕所有洗白司馬晉朝的說服,根據(jù)本人淺薄的歷史知識看來,司馬晉朝之前的世家子弟還是熱血剛烈的,他們或做謀士,或做將領(lǐng),哪怕暴戾邪惡,殺人如麻,是非不分,也都是爭著要去站時代前列的,氣質(zhì)是陽剛熱烈的。

    可兩晉開始的世家子弟成什么樣了,涂脂抹粉,嗑藥穿女裝,偏安南方就是從他們開始的!

    分水嶺就是司馬家上位!司馬氏徹底屠戮了僅剩的世家子弟的熱血奮進(jìn),從此各家族開始搶著韜晦,從此開始清談?wù)危徽剣隆?/br>
    我還是那句話,你奪位不正就算了,李二鳳也不見得多正,可人家后來干好了,可是司馬家呢,我就不說了。

    關(guān)于司馬懿,我真不覺得他算是個英雄,在我看來,他最大的長處就長壽,他不但活過了曹老板子孫三代,甚至還活過了當(dāng)年所有叱咤風(fēng)云的謀士猛將。

    等當(dāng)年那些風(fēng)云際會的英雄人物全部死光光,可不他能出頭了嗎?

    司馬家上位,并不是像曹老板一樣以絕對的優(yōu)勢,讓別人無話可說,而是對手是曹真這樣政治稚嫩的公子哥,當(dāng)時謀士勸曹真直接對司馬父子幾個下殺手不用客氣,司馬家根本不能反抗,可曹真猶豫不決。

    于是司馬懿搶先下手,兵變成功。

    成功之后就殺殺殺,殺曹家,殺夏侯家,殺所有不服的世家豪族,殺所有對他有異議的臣子,整族整族的殺!

    當(dāng)真老而不死是為賊!

    還不如德川家康呢,人家雖也以‘烏龜隱忍’最后等到了江山,可至少創(chuàng)下260多年江戶繁榮,司馬家?guī)砹耸裁矗搴鷣y華?!

    ——以上屬于本人拙見,大家有不同意見盡管說,但不要人身攻擊,不要下三路,謝謝。

    第44章

    停靈數(shù)日,方到第四日皇帝的諭旨就到了。

    先是華詞嘉獎老程縣令‘廣善大義,與生民恩眾,名施于后世,天下之賢大夫競稱也也’,不等跪在下面的少商腹誹,那黃門立刻宣讀干貨:追封老程縣令為二等關(guān)內(nèi)侯,待其長孫加冠后襲爵并授官秩六百石,另賜錢萬貫。

    見侄女聽的半懂不懂,桑氏連忙在她耳邊解釋:就是等老程大人的孫兒成年,可自動獲得六百石官秩這個層級的官職。至于是要職還是閑職,就要看那孩兒自己的本事了——這已經(jīng)是十分豐厚的嘉獎了。

    少商吐了口郁氣,心想這皇帝還算上道。真要算起來,若非皇帝心慈手軟,沒有當(dāng)機(jī)立斷解決反賊,滑縣和程府怎會遇上這場血腥的劫難!

    陪著一道來宣旨的還有桑氏的兄長桑宇,程老夫人領(lǐng)著兩個孫兒躬身謝過皇恩,然后叫程止夫婦陪著桑宇去側(cè)堂說話。加上少商,四人團(tuán)團(tuán)圍著炭盆坐下,因在老程縣令靈堂旁,也不好大吃大喝,程止只能給妻兄奉上一碗熱騰騰的蜜糖漿水。

    桑家兄妹生的甚是相似,都是路人長相,不過桑宇到底是收徒立門多年,身上多了幾分詩書厚重的氣派。他捧著杯盞沒喝,先問meimei傷勢。

    桑氏笑道:“這幾日吃好睡好,又日日換藥,好很多了。都是皮rou傷,又沒傷著筋骨。”

    桑宇松口氣,又給眾人帶來第二條消息,說是皇帝令程止暫代滑縣縣令,安撫百姓,消禍鄉(xiāng)里;估計(jì)明后日上諭就到了。

    少商一邊暗罵叔父好狗運(yùn),一邊禮貌的問道:“桑夫子呀,為何這道上諭今日不一起發(fā)過來?”這一路程止夫婦宴請名士儒生,她都是這樣作陪,間或搭上兩句。

    桑宇早從家書中得知meimei甚愛程家長房的女兒,此時見女孩果然眉目殊麗,神采毓然,又想meimei傷后多虧她小小女孩細(xì)心照料,心中早生親近,便笑道:“陛下仁慈,為怕老縣令的家人觸景傷情,特意晚一二日再發(fā)諭?!?/br>
    少商無語,她不曾想至尊天子居然是這樣溫厚體貼的性子。

    桑氏看她愣愣的模樣,笑著對兄長道:“她呀,前幾日還和我埋怨陛下不夠心狠手辣,早些除了那樊昌不就什么事都沒了么?”

    少商驚的‘哎呀’了一聲,不滿的撓了桑氏腰上一把,桑氏反手去刮她小鼻子。

    桑宇搖搖頭,嘆道:“如今做這般想的大約不在少數(shù),可世人如何知道陛下的難處。那樊逆從龍之功不小,除了脾氣暴烈些,旁的也沒什么。謀反行跡未露前,只憑風(fēng)聞就拿下他……這,這個……”他撫了撫頷下五縷文士須,又道,“再說了,從來共患難易,同富貴難。當(dāng)初高祖皇帝誅殺不少功臣,如今外面都說陛下也會有樣學(xué)樣,未避免人心不穩(wěn)……咳咳……”

    少商暗暗點(diǎn)頭,這樣說來還有幾分道理。

    想罷此事,她清脆道:“叔父,我去前頭靈堂替你守著。你們和桑夫子好好說話,不著急啊?!闭f著起身出去,走到一半又回頭道,“桑夫子,我吩咐庖廚熬制了蔥葉山菇醬rou羹,叔父不能吃,我們和叔母澆在熱噴噴的麥飯上吃啊?!?/br>
    程止本來心情沉郁,此時也不免拍著地板,笑罵道:“你這孩兒,就是再瞧自家叔父不順眼,也不要逢人就擺出來嘛!”

    少商立刻懟道:“昨晚我還用骨頭熬湯給你煮湯餅?zāi)?!?/br>
    “那不是程老夫人吩咐你多煮一碗的嗎!”程止想起來就氣,“不然你只打算煮給他們祖孫三人!我白疼你一場了!”

    少商氣急:“叔父是大蠢蠹,老夫人發(fā)話了你才能好好吃呀!哼,今晚沒你的湯餅了!”說著跺腳憤然而去,程止在后面瞪眼吹胡子,桑家兄妹皆笑倒在枰座上。

    待女孩走出門外,桑宇拭去眼角笑出來的淚,對meimei道:“你這侄女倒伶俐乖巧,討人喜歡。”又轉(zhuǎn)頭對妹婿道:“這縣城還好,可縣外的鄉(xiāng)里受罪不小,你要勤勉周全些,說不定能補(bǔ)上這縣令之職。”

    誰知程止卻搖搖頭,低低道:“勤勉周全是自然的,不然也對不住九泉之下的老大人。不過這缺我還是不補(bǔ)了。待來年這里好了,我要讓兄長另尋地方?!?/br>
    桑宇皺眉,正要表示不贊成,桑氏連忙搶過,柔聲道:“我和子容的意思一樣。若非我們一路逍遙散漫,而是早幾日到了縣城,子容怕也得出城殺賊,生死難卜。如今老大人以身殉義,我們卻好好的,子容若補(bǔ)上這缺,以后難免被有心人非議,說輕浮自在的反有福,盡忠職守的卻遭了殃?!?/br>
    桑宇撫胡,思索片刻后道:“這么說也對。去哪里你們別擔(dān)心,我知道數(shù)個小縣可補(bǔ)缺縣令,唉……就是不如這里富庶安泰了?!?/br>
    隨著皇帝逐一碾平群雄,收服諸地,其實(shí)需要地方官之處不少。但同樣是縣城,有如清縣滑縣這樣上萬戶的繁饒大縣,也有只幾百上千戶的貧瘠小縣,去那里就是做縣令也不如在滑縣做縣丞來的舒坦有油水。

    “無妨?!背讨拐J(rèn)真道,“我也該學(xué)著自己頂門立戶了,像老大人一樣庇護(hù)一方百姓。就是……”他看向桑氏,“要不你回都城去,我自己上任?!?/br>
    桑氏在丈夫腰上用力擰了一把,瞪眼道:“要回去你自己回去,把官印給我,我替你去上任!早些年我跟著兄長哪里沒去過,用得著你來憐香惜玉!”

    程止哎喲一聲捂住腰,怒道:“婦道人家知道什么,我是為了你好!”

    “行了!”看見這種場面,桑宇一陣頭痛,“哪里就到了這個地步,我難道會給子容找個窮山惡水滿地刁民的地方?!程將軍也不會答應(yīng)!何況,總得等陛下巡完兗州,再巡完青州,等回了都城才能正式授官罷?!?/br>
    苦口婆心說完這通,他越想越氣,指著meimei的鼻子,大聲道,“你,給我養(yǎng)好腿傷,不然哪兒也別想去!”又指著妹婿,“你,給你我保重身子,別弄的形銷骨立的!不然給我回白鹿山替阿父校書去!”

    吼完這頓,見那對夫妻小心翼翼不敢造次的模樣,受人景仰的桑夫子終覺得舒服多了,長出一口氣后,他道:“去,吩咐令姪把晚膳也預(yù)備好,我明早再回陛下那兒。”

    桑氏抬頭,奇道:“咦?不是說過幾日陛下就要拔營去山陽郡了么,兄長不立刻回去收拾行囊?”

    桑宇無奈道:“這兩天陛下正發(fā)脾氣呢,我要躲著點(diǎn),行囊已讓僮兒收拾了?!?/br>
    程止也覺得奇怪:“陛下是憤慨樊逆謀反之事么?”驟亂時不見皇帝生氣,現(xiàn)在樊昌及其附逆的一干人頭都掛起來曬干干了,怎么才生起氣來。

    “哪是為了這個?!鄙S钅笾樱嘈Φ?,“前兩日,樊昌和那幾個挑唆謀逆的混賬,被十一郎追上后盡數(shù)擒殺了。這原是好事……”他頓了頓,“誰知十一郎在御前回稟時一頭栽倒,陛下這才知道他已受傷數(shù)日,卻始終隱瞞不報,硬撐著追擊逆賊。如今高燒臥病,昏迷不醒……呃,不對,我出來時人已經(jīng)醒了。”

    程止和桑氏互看一眼,桑氏笑道:“既然人醒了,陛下還發(fā)什么脾氣?”

    桑宇又氣又笑,道:“陛下在十一郎病榻前來來回回的走,反反復(fù)復(fù)的說,叫他趕緊成親生子,不然死了也沒人送終!”

    “十一郎不肯?”程止道。

    “廢話!他肯的話陛下還發(fā)什么脾氣!”桑宇無力道,“后來逼急了,十一郎就說,愿如他舅父那樣娶到知心相愛之人,不愿像他父母,怨恨厭憎半生。”

    程止拍手笑道:“這話一說出來,陛下必是沒招了?!?/br>
    桑宇沒好氣道:“他說不說這話,陛下都拿他沒辦法!四年前裕昌郡主要改嫁給他,陛下本想壓他完婚,結(jié)果他獨(dú)騎跑去了西北,偏巧遇上胡人犯邊,險些把命送在那里!那之后陛下哪還敢硬來!陛下不能朝十一郎發(fā)脾氣,還不得把氣撒到旁人頭上?!”

    程止忍不住道:“陛下憐十一郎坎坷不易,撫養(yǎng)他如親子一般。其實(shí)他若實(shí)在不愿成親,不妨先納妾生子?”其實(shí)成不成親不重要,重點(diǎn)是先生孩子。

    桑宇一口飲盡糖水,道:“姬妾,哼哼,你以為陛下沒賜?旁人沒贈?不過十一郎也是古怪,那些姬妾來來去去,竟無一人服侍長久的,更別說子嗣了。唉,算啦算啦,等陪陛下巡完青州我就回白鹿山,伴駕的日子真不自在!”

    桑氏所有所思,不置一詞,此后也沒提及此事。

    守靈三日畢,程止立刻投入熱火朝天的災(zāi)后復(fù)建工作。因?yàn)樯J贤壬嫌袀?,除了與縣城眾大族夫人周旋討糧,其余許多輔助工作便老實(shí)不客氣的派給了親親好侄女。

    少商讀書時曾聽過一句話,直到新中國建立之前,我國歷代王朝對地方的管控最多只能到縣一級,縣以下單位的地方統(tǒng)治基本依靠宗族士紳等土著勢力。

    穿來之前她不懂這是什么意思,怎么會沒法管控呢,村里有村委會和村支書,鎮(zhèn)上有鎮(zhèn)長書記和各級機(jī)關(guān),到了縣里那更是公檢法各類輔助辦事處整套齊全,收稅抓賭掃黃打黑人口統(tǒng)計(jì)一條龍,簡直指哪打哪,隨傳隨到。

    但是現(xiàn)在,少商全明白了。

    滑縣也算是個不小的縣了,常住人口萬戶上下,配備縣令一名,官秩比千石(不足一千石),縣丞一名(程止),官秩從四百石至六百石不等,掌民政稅收戶口統(tǒng)計(jì)等工作,另官秩二三百石的縣尉兩名,掌管治安。

    也就是說,這樣大一個縣城,好幾萬的人口,國家編制的官員才只有四個!四個!其余輔助人員都由官員自行配備。

    所以——

    老程縣令養(yǎng)著四五個幕僚,另從家族帶來的家將兵丁,太平時寫寫奏折和文書,有人鬧事時可以抓人來打板子。

    小程縣丞養(yǎng)了兩三個門客,還有兄長源源不斷送來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家將護(hù)衛(wèi)。

    就是兩名地頭蛇縣尉也各有一班小兄弟跟隨,平日里在街口集市和各商鋪間吆五喝六,維持秩序。

    本來少商想問‘要是上任的縣令縣丞沒錢沒人怎么辦’,后來想想這個問題太弱智,此時又不是科舉制,可以做到‘朝為田舍郎,暮為天子臣’。如今多是由朝堂和名士推舉為官或諭旨征召。簡單來說,能來當(dāng)官的,無論是否世家出身,基本是有背景的人。

    以袁慎為例,他就符合以上所有條件——他爹是州牧,響當(dāng)當(dāng)?shù)姆饨罄簦耆梢酝婆e自己優(yōu)秀的兒子入朝為官;他的n位老師不是當(dāng)世大儒就是國子監(jiān)大佬,也能引薦得意弟子出仕。但他走了第三條路,18歲在論經(jīng)大典上一鳴驚人,被皇帝親自征召授官。

    當(dāng)然,也有曲線救國的例外。

    如一,隔壁公孫師兄下屬的那位縣丞就是來自尋常農(nóng)家,但他自小聰敏不凡,被當(dāng)?shù)剜l(xiāng)里夫子看中,收入門下還薦入國子監(jiān)。

    如二,眼下東郡的郡丞本來自市井小販之家,但他在亂世中覓得商機(jī),靠販賣馬匹積攢了大筆財帛,據(jù)說還幫本朝幾位大將在戰(zhàn)時籌措過糧草。憑此,他戰(zhàn)后捐了個不大不小的職位過過官癮,也算光耀門楣。這回他的頂頭上司作亂,他當(dāng)面應(yīng)的天花亂墜,還口口聲聲要為大業(yè)捐贈全部家產(chǎn),然后扭頭就向皇帝投了誠。

    ——少商忍不住為這位郡丞翹起了大腳趾,人才呀!

    少商本來覺得這種任官模式不利于底層人才上行,但看看手中沉重的竹簡又覺得這想法多余,一個連紙張尚未開發(fā)普及的社會,無法以廉價模式流通知識,無法開啟民智又何來大規(guī)模底層人才上行——這才是現(xiàn)實(shí)。

    比如她現(xiàn)在站在西城角落的醫(yī)廬中,兼作收容所粥棚,小吏來問:

    前日送來三十斛陳米,昨日送來四十斛雜豆,一口大鍋要兩斛米,每口鍋每日可配給二十人份口糧,以三份陳米一份雜豆熬成濃豆粥,外面有一千二百余人,今日至少還需小程大人送來大約多少陳米多少雜豆?

    那邊廂,程止派來幫忙的門客還沒擺好算籌呢,少商拿著樹枝在地上劃了幾個方程式就算出來了,把那小吏驚的合不攏嘴。

    少商也被嚇一跳,她明明記得只要不涉及高數(shù)及以上級別,桑氏心算比自己套公式筆算,速度和結(jié)果都差不了多少。那門客還算是文化人,至于棚中其余民眾根本不知道少商他們在說什么,有些蠻荒未開的甚至連基本數(shù)數(shù)都不會,更別說加減乘除了。

    少商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需要努力壓制貪欲,因?yàn)槠垓_這些農(nóng)戶獵戶實(shí)在太容易啦,收皮貨糧食時稍微在數(shù)字上做些手腳,簡直無本萬利!——用力拍死涼薄老爹遺傳給自己的jian商基因,少商板著臉埋頭工作,堅(jiān)定的趕走這些邪惡的想法。

    因?yàn)榛①S軍來的及時,那股悍匪能作案的時間其實(shí)只有短短半日,哪怕加班加點(diǎn)的jianyin擄掠,對人口和經(jīng)濟(jì)的破壞依舊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