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朱砂用力的點了點頭,半晌說不出話來,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有做過這種事了,她覺得自己已經(jīng)快要累趴下了。 心里又忍不住埋怨蘇禮錚,若不是他不注意,自己也不必這樣辛苦,可是轉(zhuǎn)念一想,又忍不住可憐他,燒成這樣子,要是傻了可不得了。 說到底,還是免不了刀子嘴豆腐心,這樣的性子也不知是好還是不好。 等她休息夠了,夏嵐薇才得以問出心里的疑問,“你剛才做的那些,都有什么用???” “我剛才分別給他按摩了大椎xue和脊柱,針刺了曲池合谷外關(guān)三個xue位,做了清天河水、退六腑和打馬過河,最后還在十宣xue放了血,都是幫助退熱的?!敝焐凹毤毜慕o她解釋了自己做了什么,都有什么用。 末了道:“清天河水這些招數(shù)原是小兒推拿里的,不過大人和小孩發(fā)熱時都有共同癥狀,應當也能有點用處?!?/br> 夏嵐薇聽了,咋舌道:“都是力氣活,還得有技術(shù)有耐心,可真不容易?!?/br> “要不怎么說父母養(yǎng)孩子不容易呢?!敝焐靶χ鴳司洹?/br> 夏嵐薇也笑,又有些嘆氣,想起家里兩個小的,有時半夜燒起來時既讓人擔心,又讓人害怕,心里一動,問道:“那個……你能不能教教我?” 朱砂愣了愣,隨即也想起了小寶和小徐,便笑著點頭告訴她如何做,“清天河水在腕橫紋到……” 小兒推拿手法多樣,朱砂也不盡記得,畢竟大堂哥家的克己已經(jīng)這么大了,很多東西她當年為了幫忙照顧他學得滾瓜爛熟,如今卻也漸漸淡忘了。 夏嵐薇從未學過這些,剛開始聽還覺得簡單,到了最后卻亂了套,一會兒是從下往上,一會兒是從上往下,她聽得頭腦發(fā)昏終究還是記錯了。 朱砂無法,便飯:“這樣罷,我畫下來,寫好怎么做,有空就慢慢練習,好不好?” 夏嵐薇聞言松了口氣,忙向她道謝,又苦笑著道:“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一孕傻三年,我現(xiàn)在是真的越來越見糊涂了。” 朱砂聽了也只是一笑而過,她還有別的事要做,只又待了一會兒便離開了蘇禮錚的房間,留下朱砂一個人在這里守著。 傍晚時蘇禮錚終于醒了過來,同之前幾次勉強的睜眼不同,他這次并沒有感覺到任何的不適,除了略感覺有些累之外。 他睜開眼打量著四周,最后將目光落在在窗前桌邊伏案的朱砂身上。 傍晚有余暉落在窗臺上,她像是被溫暖的光暈籠罩住一般,在寒冬臘月里透著點暖意。 他猛地想起在睡夢中似乎見到了師母,仿佛回到了年少時生病的日子,可他現(xiàn)在知道,那并不是她。 因為朱砂的手和她母親的是不一樣的。師母長年累月的忙碌于家務(wù),手掌早就有了繭子,朱砂卻不同,她先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再是時常精心護理,手掌是柔軟而嬌嫩的。 這樣一雙手給他做了這么久推拿,說不定連筷子都要拿不穩(wěn)了,他想到這里,心里忽然就有些酸澀。 都說小師妹對他不好,可是她分明就做了這么多事,說到底,是他們誤會了她。 “小師妹,寫字別這么低頭,對眼睛不好?!彼鋈徽f了這樣一句,然后連他自己都愣住了。 朱砂此時正趴在桌上,認真的在本子上畫著胖娃娃,然后在藕節(jié)似的手上畫線標注,猛然聽見聲音還被嚇了一跳,手一抖,最后一個字就寫錯了。 她有些懊惱,改過來后抱著本子站起身,走到他跟前虎著臉看了看他的面色,然后用力踢了一腳床腳,咬牙切齒的說道:“好你個蘇禮錚,我守了你一天,不謝就算了,還要教訓我?” 先片那句話一出口蘇禮錚就知道不好了,可話如潑地之水收不回來,他想解釋,朱砂卻不肯聽了,“我不管你了,讓你在這里喝西北風罷!” 她說完就氣哼哼的出門下樓去了,蘇禮錚只好望著她的背影苦笑著罵自己腦子被燒壞了。 朱砂下了樓,夏嵐薇見她面有不虞,甚至還有些委屈,問了句:“怎么了,阿錚醒了么?” “醒了!”朱砂又哼了聲,把本子遞給她后在沙發(fā)上坐下,抱著個抱枕掐了掐,“一醒了就教訓我,真該不管他!” 夏嵐薇微微怔了怔,問是什么緣由,朱砂卻不肯講,想來也不是什么大問題,她笑了笑,道:“我給你買了特產(chǎn)回來,到時候不用再去買了。” 朱砂愣了愣,望著她點點頭,心里涌上些不舍來。 作者有話要說: 后來是這樣的: 蘇師兄(微笑):小師妹,你…… 小師妹(生氣):閉嘴! 蘇師兄(微笑):是為你好。 小師妹(生氣):神tm為我好,你以為你是我爸? 蘇師兄(微笑):那,叫爸爸? 小師妹(臉紅):閉嘴! 第30章 原定回去的時間因為蘇禮錚生病而往后推了一天, 朱砂是覺得沒所謂的,多出來的時間她一個人在小鎮(zhèn)里四處游蕩,從早到晚。 她一個人走在小鎮(zhèn)的長廊上, 路邊的人來人往, 已經(jīng)要到元旦了,陰歷也已經(jīng)是快要臘月, 家家戶戶都開始準備過冬和過年的干貨,空氣里似乎彌漫著臘rou的咸香。 朱砂站在橋上,脖子上圍巾的流蘇在風中輕輕飄著,她拂了拂頭發(fā),低頭去看橋下各種劃破水面而來的小船。 沒有人和她說話, 她就這樣一個人靜靜的走在小鎮(zhèn)的每一條胡同里,看長滿了青苔的墻角,旁邊還放著兩張已經(jīng)有些破舊了的竹凳。 歲月的遺跡遍布在這個小鎮(zhèn)的每個角落, 仿佛散發(fā)著陳舊的余香。 她踩著夕陽往回走,一早一晚,小鎮(zhèn)最好的光景,都有炊煙,也有人聲。 她看見有小孩放學回來, 嬉笑打鬧著從身旁經(jīng)過,嘰嘰喳喳的討論著今天的作業(yè), 忍不住就想起自己的童年光景。 蘇禮錚曾經(jīng)受父母之托去接她, 從隔了很遠的高中搭公交車過去,她在校門口見了他, 偏要當不認識,和同桌的女同學勾肩搭背的往前走。 可她又別扭,走一段路就要回頭看他一眼,看他在不在那里,不悅寫滿了臉上。 也不知蘇禮錚是不是知道她的想法,總是不遠不近的跟著她,待差不多回到家,她便停下來,他快步跟上,然后兩個人若無其事的一起進門。 事隔經(jīng)年,朱砂現(xiàn)在想起舊事,已經(jīng)想不起蘇禮錚當時是什么神情,想來大約也是很委屈的罷。 “……小姨?”一個穿著校服的小男孩甩著書包從她身邊跑過,又倒退著走回到她的身旁,仰著頭喊了一聲,仿佛有些驚訝,又有些驚喜。 朱砂低頭,笑了起來,“小徐放學啦?” 徐勉點點頭,伸手揪著書包帶子,低頭看自己的腳步,有些悶悶不樂的問她:“小姨,你和蘇叔叔明天就要走了嗎?” “……嗯,是?!敝焐般读算?,看出了他的低落,有些不知道該怎么解釋才好。 “不能不走么?”徐勉抬眼看著她,目光里有著明顯的哀求。他很喜歡這個今年才見到的小姨,她來了,家里又熱鬧了很多。 他喜歡看她逗弟弟玩,也喜歡看她和蘇叔叔斗嘴,蘇叔叔對她像是對自己一樣,有種愛護的感覺。 朱砂聽了他的問題,搖了搖頭,遺憾道:“我們得回去了,再過幾天就要上班啦,早走晚走,總是早走的?!?/br> 她不能騙他,即便她很喜歡這個懂事又長得好看的孩子,但他還是要試著去學會離別這一課。 人生在世上,就是在不停的告別。 告別純真的童年,告別清澈的眼神,告別曾經(jīng)一起玩鬧的同學甚至是朋友,成長是一次交易,我們每個人都在用樸素的童真,以及未經(jīng)人事的潔白,來交換成長的勇氣。 “等你放假了,讓爸爸mama帶你去找我們玩啊,我?guī)闳タ茨闾K叔叔上班的樣子,你還沒見過罷,他穿了白大褂跟現(xiàn)在可不一樣了?!彼荒苓@樣來安慰他,給他一個期許,以求轉(zhuǎn)移他的注意力。 徐勉關(guān)心的重點如她所愿的被轉(zhuǎn)移開,好奇的問道:“那是什么樣的?” 朱砂沉默了一瞬,認真的想了想蘇禮錚在醫(yī)院的模樣,然后笑著道:“嗯,很帥氣,很瀟灑?!?/br> “真的?”徐勉仿佛不大相信,仰著頭疑惑的向她確定。 朱砂點了點頭,肯定道:“當然啦,我不會騙你的?!?/br> 她說的是實話,蘇禮錚長得好,仿佛是天生的衣架子,白大褂往身上一套,板起臉來,即便面色冷峻,她也不得不承認他是英俊的。 家門近在眼前,聊天也戛然而止,進了門,蘇禮錚坐在沙發(fā)上望著她就道:“在外頭沒被欺負罷?” 再如何民風淳樸,也不能保證人人是好人,小鎮(zhèn)開放多年,外來人員也日漸增多,朱砂很少會獨自出門,他會擔心也在所難免。 朱砂看著他還有些疲憊的臉,忍不住冷哼了聲,道:“您還是多擔心自己罷,我又不是小孩了……你藥吃了沒有?” 蘇禮錚猶豫了片刻,幾可不察的搖了搖頭,朱砂捕捉到他神情里那一絲躲避,立刻就跳了起來,“藥也不吃,你怎么好得了,你這樣你的病人都知道么,怎么有臉去教育別人按時吃藥遵醫(yī)囑的你?” 蘇禮錚低著頭裝死,任由她大發(fā)雌威,絲毫不敢反駁,他突然發(fā)覺,小師妹和自己關(guān)系好了以后也不全是好處的,她以前哪里會罵他不吃藥呢? 徐勉在一旁看了這樣一幕,忽然對剛才在路上小姨的回答感到了懷疑,她仿佛,并不是真的覺得蘇叔叔英俊瀟灑啊? 唉,大人的世界真難懂,還都喜歡騙小孩兒。 他背著手走開了,朱砂拿了藥逼著蘇禮錚吃下去,“要是耽誤了我回去,我撕了你!” 蘇禮錚無奈的接過,抬頭的一瞬間卻看見了她藏在眼底掩飾得并不完美的擔憂,心里的郁悶忽然就像退潮的潮水,停歇而不復返。 他低了眉眼,認真的將藥片和水吞下,抬起頭來對她笑:“別生氣,我聽你的就是了?!?/br> 朱砂狠狠一愣,原有的火氣像是打在一團棉花上,看著他溫和的笑臉有片刻的失神,好半晌才清清嗓子,嘟囔道:“本來就是嘛……就該聽我的……” 她轉(zhuǎn)身立刻跑了,蘇禮錚扭頭看著她有些倉促的背影,若有所思的笑了笑,他忽然有些摸透了她的性子,就是要這樣跟她軟著來,一切也就能解決了。 第二天一早他們終于按照計劃啟程返回h市,臨走前夏嵐薇將準備好的一大堆東西硬是裝進了車尾箱,“都是自家做的,費不了什么錢,就是讓你們嘗嘗,要是覺得好吃,明年我還給你們做。” 那都是她親自備下過冬用的干貨,天南海北的都有,也少不了那天蘇禮錚頂著雪收回來的臘雞臘鴨,朱砂前一天晚上剛吃了新鮮做好的,很是贊不絕口。 夏嵐薇拉著朱砂的手,舍不得她走,一直叮囑道:“下回阿錚來,你也跟著來罷,要是實在不湊時間,休假時自己來也是行的,下次再給你做你愛吃的菜。” 朱砂的眼睛刷的就紅了,她拉著夏嵐薇的袖子低著頭,用力的點點,哽咽著應了聲好。 蘇禮錚和徐魏在一旁看著覺得有些無奈,他們兩個大男人看不得這搞得跟母女分別似的場面,連忙上前一人拖著一個站開,一個道:“時間不早,早點走罷,別堵在路上了?!?/br> 另一個就點頭道:“回頭給你打電話?!?/br> 上車前朱砂問蘇禮錚:“你能不能行,不舒服的話我開罷?” 蘇禮錚看著她有些躍躍欲試的表情,心里打了個哆嗦,可卻不敢將那句要是你開估計咱們都回不去了的話說出來。 只是搖了搖頭,平靜道:“沒事,我都好了?!?/br> 一面說,一面將人趕緊送進車里,他可不敢讓朱砂開車,別看每天她都是自己開車上下班,可她都不曉得和人剮蹭了幾次了,實在是個不適合上高速的女司機,所以他們從來不讓她自己開車出遠門。 小鎮(zhèn)街道兩旁的民居在不停倒退,逐漸消失于視野,沿路的風景從熟悉到陌生,又從陌生到熟悉。 車子進入市區(qū),一路上都是出城的車輛,她恍惚的算了一下,才想起今天正好是元旦假期的第一天。 盛和堂是照常營業(yè)的,甚至還因為是節(jié)假日,迎來了很多過來辨體質(zhì)訂膏方的街坊四鄰,快要到冬至了,又要到一年里最適合進補的時節(jié)了。 她下了車,雀躍的跑進門去,看見誰都覺得親切,她跑去幾位坐堂大夫看診的地方,高高興興的團團打招呼,看著她出生長大的老大夫笑著對她道:“容容回來啦,玩得好罷?” 她點點頭,老大夫又問:“阿錚也回來了罷?” 她又點點頭,老大夫就又道:“那你去幫我喊他來,我有事交代他?!?/br> 老大夫話雖這樣講,但心里卻有些打鼓,這兩個孩子不知哪天起就鬧了別扭,容容慣來是不愛理阿錚的,也不知道這回一起出去玩了,關(guān)系好點沒有。 朱砂倒不知他的想法,聞言三兩步就跑到了門口,插著腰大聲喊了起來,“蘇禮錚!快回來,開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