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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花樣去世在線閱讀 - 第90頁

第90頁

    “我有苦衷,”粟正揪住傅秉英的前襟,在誰也看不到的黑夜中擠出一個笑容——這是他緊張害怕時的習(xí)慣:“我……我的母親,以前拋棄過我,她是我這輩子最痛恨的人,我絕不能變成她那樣。”

    傅秉英一愣,腦子里立馬想起在監(jiān)獄時、還有那天半夜粟正半夢半醒時說的話。

    又是他母親,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第50章 叛軍 中下下

    “……什么意思?”

    粟正長吁一口氣,盡量輕松地說:“我母親她,她腦子有問題,年紀(jì)輕輕被男人騙了,懷上了我,后來那男人不要她,她就徹底瘋了。我四歲的時候,有一天回家,發(fā)現(xiàn)家里什么都沒了,是真的什么都沒了,房子里空得像一口棺材,我就在那兒里呆了好幾天,學(xué)也不上,餓,又沒東西吃,直到房東來收賬,我奶奶才過來接我?!?/br>
    “她拋棄我,所以是我最痛恨的人,我不能拋棄我女兒,不然我就成了自己最痛恨的人,傅秉英,你明白嗎?”

    短短幾句概述,輕描淡寫,粟正刻意省略了許多,卻還是忍不住牙根泛酸。這些話聽起來無趣,仿佛狗血的倫理劇,但事實上,那女人拋棄他后,產(chǎn)生的一切后果,都像子彈一樣一次次擊穿他,他不得不承受許多本來與他無關(guān)的惡意。

    這才是他最最痛恨的地方。

    “……”這是傅秉英第一次聽到他談起自己的母親,從前,粟正總是會用各種方式敷衍過去,傅秉英雖然好奇,但只要是粟正不喜歡他問,他就不問……沒有想到這背后會有這么多事:“……那你也是去送死?!?/br>
    “我一個人當(dāng)然是去送死,”粟正胳膊撐在床上,支起了上半身:“所以我想問你幾個問題,你別生我氣,相信我,肯定能有一個萬全之策?!?/br>
    “你想問什么?”

    “我知道你們想攻下流沙窟,憑戰(zhàn)力你們遠(yuǎn)勝護(hù)衛(wèi)兵,為什么遲遲難以攻下?”

    “流沙窟防御工事強大,光憑外部攻擊起不了作用,大型石械在沙漠中也無法運輸,城門不開一日不開,我們就一日攻不進(jìn)去。”

    “那你們找到的俘虜有放回去的嗎?”

    如果是白天,他肯定能看到傅秉英看白癡的眼神,傅秉英道:“自然沒有,就算放,俘虜也不愿回去?!?/br>
    “我懂了,”粟正笑了一聲,找到了突破口:“那就放我回去吧,我來替你們打開城門?!?/br>
    “你想干什么?”

    “他們說了,要是能活著回去,免除奴籍?!?/br>
    “……”傅秉英抬眼,緩緩地說:“你想給他們下套,騙他們出來?如果他們不信你呢?如果直接殺了你呢?”

    “那就是我的本事了,”粟正縮回他懷里,聲音像念咒語,像在洗腦:“你還不知道我嗎,只要我想,沒人會不信任我,那兒還有無數(shù)受難的人在等著我,這是一次機會,讓我試試吧?!?/br>
    傅秉英當(dāng)然知道他的厲害,不然也不會曾經(jīng)被他迷的暈頭昏腦,理智全無。

    但他還是在猶豫,如果今夜就殺了粟正,一切都會結(jié)束,也不會生出旁枝末節(jié),只是……這個粟正會一直攜帶記憶,如果不能了卻這個心愿,粟正大概會悔恨莫及。

    現(xiàn)在好了,為了粟正,他要給自己找麻煩?

    傅秉英心中各種滋味交雜,他應(yīng)該滿足粟正嗎?像以前一樣,滿足這個不知好歹的賤人……不,不對,這不是滿足他,傅秉英心想,這是個機會,讓粟正自己去找死的機會,他會被流沙窟的人虐待致死,這樣也免得臟了自己的手。

    “……你想找死,就去吧,明日我?guī)闳ヒ姶髮④??!?/br>
    進(jìn)來通報的人雙手伏地,氣喘吁吁:“稟報大人!有個奴隸逃、逃回來了。”這是一名護(hù)衛(wèi)兵,按理說,參見總御長犯不著行這種大禮,但天高皇帝遠(yuǎn),在這流沙窟內(nèi),總御長就是土皇帝,他要大家都跪下,無人敢抗令。

    “嘶。”總御長正喝著茶,喝得急了點,燙到了舌頭。他把茶碟往桌上一垛,訓(xùn)到:“慌慌張張,成何體統(tǒng)。怎么回事兒?”

    “回稟大人,前兩日叛軍來犯,地下的將士們威武抗敵,特地?fù)窳藥酌韽婓w壯的奴隸一同,逃回來的這人正是當(dāng)初被俘的一員?!?/br>
    “好一個威武抗敵啊?!笨傆L冷笑,他難道還不知道這底下的彎彎繞繞?不過也罷,大汐國遲早要完蛋,也就是守著礦日子能好過些……偏偏,偏偏就有些不長眼睛的人屢屢進(jìn)犯,不自量力。

    底下的廢物一個個中飽私囊,守礦殺敵居然連人都不出,抓奴隸充數(shù),越來越不像話了。可這荒漠里,又無王法,這些個總領(lǐng)們也不好動得,真是可氣……

    總御長轉(zhuǎn)念一想,忽道:“那奴隸是怎么逃出來的?”

    “奴隸一回來就倒下了,奴才已經(jīng)命人送去火化坑,如何逃出來的,尚且不知。”

    “大膽!”總御長重重一拍桌子,橫眉瞠目:“什么時候輪到你這個狗東西做主了?流沙窟的事兒已經(jīng)沒我置喙的份兒了嗎!”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奴才罪該萬死,奴才僭越了!”

    “……”總御長嘴邊掛著一抹冷笑,道:“把人給我抬回來,好好醫(yī)治,我有話要問他?!?/br>
    “是、是!奴才這就去辦!”

    粟正對自己下了狠手,不吃不喝,生生從軍營里走了出來,走回了流沙窟。過了幾天好日子,越發(fā)覺得識得風(fēng)餐露宿的辛苦,但如果不裝得細(xì)致點,就是拿命在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