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jié)
柴未樊搖頭好笑,宛哥哥在胡思亂想什么呢,她與宋公子清清白白,更嚴謹點說,她與宋公子不過借書之緣,后若不是因為他無端惹事,她怎么會對宋公子抱有歉疚之心,又怎么會與他有所交集。 她端端正正落筆:快些把書尋來。 如此,過了兩日,寧王殿下那里還沒消息,皇上傳召她用膳的消息又傳來。 對著傳旨的小太監(jiān),柴未樊垂眸,端莊笑道:“皇上公務繁忙,臣女不忍打擾,況且今日姑母特意讓膳房多備了些飯菜,臣女本該留在姑母這里陪她才是。” 小太監(jiān)沒想到柴姑娘會這么干脆而果斷地拒絕,想到許公公臨走前的交代,他遲疑道:“姑娘,皇上專門為您在御膳房叫了十八道福菜,您若不去,皇上的心意豈不是就浪費了?!?/br> 柴未樊眉眼淡淡,“我相信皇上能理解我。” 小太監(jiān)訕訕,本以為是一趟美差,若將柴姑娘伺候好了,許公公那里也能有個眼緣,誰知遇上這種情況,他干笑一聲,“姑娘,您不去,奴才不好交差……” “好了,”柴未樊轉(zhuǎn)身,“你走吧?!?/br> 小太監(jiān)還想勸說一二,然而柴未樊已經(jīng)回了屋。 鄧姑姑將一切看在眼里,一時眉梢緊鎖,心里不知是何感覺,恰好看見聽露拿著瓶綠植朝屋里走去,她走過去,對她說:“給我吧,你去忙別的。” “是?!甭犅稖\淺行禮。 行到屋內(nèi),柴未樊正在翻看寧王送來的那本話本,里面文字粗糙,章節(jié)漏洞許多,但閑來無事觀看一二,也不失為一個打發(fā)時間的好辦法。 鄧姑姑將綠植擺放到她跟前的桌子上,看她一眼,“姑娘心情不好?” 柴未樊未抬頭,“姑姑何曾看出來?” “姑娘翻著這頁,卻遲遲不翻過,想必,是有心事吧?!?/br> 柴未樊頓了下,笑:“姑姑想多了,我只是在想,今天晚膳用什么為好。” “姑娘不是說娘娘特意從御膳房多叫了些飯菜嗎?” 柴未樊放下書,看著鄧姑姑,無奈道:“那不是哄那個小太監(jiān)的,我想陪姑母一塊用膳,不想去打擾皇上?!?/br> 鄧姑姑繼續(xù)問:“姑娘為何不愿同皇上一塊用晚膳?奴婢記得,您和皇上關系極好?!?/br> 淡淡一笑,垂下眼眸,說:“正是因為關系好,他近日公務繁忙,我才不忍心打擾他?!?/br> 鄧姑姑松開抓著瓶子的手,“這樣啊?!?/br> 她轉(zhuǎn)身離開,出了屋門,卻沉沉嘆了口氣,情況不大好啊,之前只是皇上一頭挑子挑著熱,如今姑娘的情況也不大對勁,這事情卻要怪她,猶猶豫豫,不知道該怎么處理這件事,任由他們接觸,以至于造成了這種情況。 那邊,皇上接到柴未樊拒絕過來同用晚膳的消息后,一時定在了原地。 他本覺得這些日子處理朝政,恐慢待了那邊,所以趁今夜月色良好,專門抽出時間,邀請她過來同用晚膳,沒想到…… 果然還是生氣了! 簡單用過晚膳,他披了件大衣,提著盞燈籠,只讓許順達跟著,緩緩朝永和宮走去。 接到皇上在殿外等她的消息時,柴未樊正在房間里看話本,聽聞皇上等在外面,她抬起眼,半分驚訝,半分歡喜。 聽晴給她拿起暖爐,笑:“姑娘快去吧?!?/br> 柴未樊站起身,輕輕的,“嗯。” 聽芙站在原地,看姑娘遠去的背影,嘀咕,“姑娘心情好似好了些?!?/br> 卷碧看她一眼,又看柴未樊一眼,臉龐沉靜,若有所思。 柴未樊走出殿外,皇上果然在等她,今夜他穿了身紫袍錦衣,亮白色的大髦襯得他愈發(fā)清冷俊秀,貴氣凜然,腳步頓住,她發(fā)現(xiàn),皇上不知不覺間好像又長高了,之前他高她一個頭,如今卻比一個頭還要多點,只是,他的身子還是那般瘦削挺拔,隱隱又多了些韌性,好似這一年的風雨,全澆灌在了那瘦弱的脊梁上。 突然,她心中的郁氣就消散了些。 嘆口氣,她迎過去,微笑,“表哥?!?/br> 皇上轉(zhuǎn)頭看她,冷清的臉龐上帶上笑意,“用過晚膳了嗎?” “自然,都這個點了?!?/br> “想必娘娘很開心吧?!?/br> 思及用到的那個借口,她不好意思一笑,“是……的。” 皇上促狹看著她,“那下次,可不可以請柴姑娘賞光,陪我用一次?!?/br> 柴未樊側(cè)過身,捋捋袖子,“咳,表哥?!?/br> “哈哈,好了,今夜月色十分美麗,我們一道走走?!?/br> “好?!?/br> 許順達在前面引著燈籠,他們在后面緩緩而行,兩人間不多交談,卻莫名有種寧靜如斯,歲月美好的感覺,算來,他們許久沒這樣靜靜地單獨待在一起了。 自臨近新年,各地事務上報,各地使臣來賀,還有大大小小的番邦國和附屬國,他們將近三個月未曾好好在一塊了。 情之所動,皇上低頭看她,“你最近怎么樣?” 柴未樊目視前方,神色淡淡,“我一切都好,姑母也都好,表哥不必擔心。” “嗯?!被噬限D(zhuǎn)頭,兩人間恢復沉靜,過會,他想到一件事,又說,“過些日子,就是春獵,你想去嗎?” “春獵?”柴未樊轉(zhuǎn)過頭,疑惑。 “對,過了冬天,動物們都要出來尋找食物,過了一整個冬天,個個又饑餓無力,這個時候是狩獵的最好時節(jié)。” “我記得往年沒這項活動?!?/br> “嗯,皇兄他身子弱,不大喜歡舞刀弄槍,所以很少舉辦這種活動?!?/br> “哦。”柴未樊點點頭,又問,“都是誰去?” “諸位皇子王爺肯定要去,還有各家世族的公子和小姐們,想去都可以去?!?/br> 柴未樊立即想到宛哥哥,驚訝,“宛哥哥也要去嗎?他身子一向不好,就別去這種地方了吧。” 話語頓住,內(nèi)心下意識漫上一層朦朦朧朧的酸意,皇上停下腳步,悠悠看她,“其實不止寧王,朕的身子也不怎么好?!?/br> 柴未樊愣愣,“什么?” 第64章 “我當年也是早產(chǎn),你可以回去問問娘娘。” 柴未樊睜大眼睛,詫異地望著他,“表哥你是早產(chǎn)兒?” 她上下掃視他一圈,遲疑,“不像啊,你身體看著挺好的?!?/br> 皇上無奈,“那是后天多加鍛煉的緣故,況且,我不像三皇兄那樣傷了根基,又天生……但身體相比于常人,還是要弱一些?!?/br> 柴未樊恍然,轉(zhuǎn)而擔憂,“你既然身子不好,又何必舉辦什么春獵,還是算了吧?!?/br> 聽到這話,皇上心里熨帖極了,那點點酸意也被這股油然而冒出的暖流給沖了個干干凈凈,他給她解釋道:“咱們大酈朝一向重文輕武,經(jīng)久累計,達到了極端傾斜的地步,近幾年邊關又一直不寧,那些游牧民族,彈丸之地的國人不斷干擾我朝邊境,所以我必須以身作則,將咱們大酈朝的武力方面重視起來。” 柴未樊點頭,恍然,“原來如此,那我們這些女子過去不會干擾表哥你的事情嗎?” 皇上搖頭,笑:“不僅不會干擾,反而大有助益。” 對上她疑惑的眼神,他卻什么也不說了。 他拉起她的手,說:“這么好的月色,就不談朝廷上的事了,一起品茶欣賞月色豈不美哉。” 柴未樊迷迷糊糊被他拉到一個亭子里,坐下,那里早已經(jīng)備好了茶水點心,周圍卻空無一人,如此可見伺候的人玲瓏心思。 皇上放開手,凝神看她,倏忽,問:“樊兒,你怎么了?” “嗯?怎么?”柴未樊回過神,不自在地摸了摸手。 “你今天心情不好?” 柴未樊移開視線,“沒有啊,為何這么說?” “我之前沒覺得你心情不好,只是見了面便知道原來你真的生氣了,”皇上問,“能告訴我發(fā)生什么了嗎?” 柴未樊嘆口氣,站起身,微笑,“表哥,你別亂想,我沒什么。” 話音剛落,許順達不知道從哪個角落里鉆出來,彎著腰,慢悠悠笑瞇瞇說:“姑娘從紫宸殿出來,偶遇洹河公主,兩人交談甚歡,聽說后來洹河公主還去永和宮找過姑娘?!?/br> 柴未樊立即怒目以對,他竟然調(diào)查她。 許順達頭彎得更低,只是臉上的標準笑意未變,他是皇上的奴才,自然要為皇上排憂解難,況且這事情說開了對彼此都好。 聞言,皇上立即皺眉,“她見你了?同你說了什么?不管她說了什么都是無稽之談,朕自己的事情由朕做主,朕是這天下的主人,若連自己的大事都不能決定,還當這個主人干什么?!?/br> 柴未樊斂眉站起來,十分平靜,“表哥,你不要冤枉好人,福朵什么都沒跟我說,她只是想跟我交個朋友?!?/br> 皇上抿唇,“不許,她來自邊瓦之國,此次過來又懷著異樣的心思,找你做朋友不定抱著什么心思。” 柴未樊抬眼,沉靜地看著他,不吭聲。 兩人視線相對,一個平靜如水,一個不耐焦躁,漸漸的,那股焦躁化為流水,悄悄逝去,皇上走過去,低聲道:“樊兒,我不是禁止你交友,只是那人她身份立場現(xiàn)在比較尷尬,我也是為了你好?!?/br> 眼神移開,眸色輕點,一時心思輾轉(zhuǎn),倏忽,嘴巴不受控制開口,“表哥,你真的要娶福朵嗎?” “胡說!誰在胡說八道?” 聲音震耳發(fā)聵,含著股強烈的怒氣。 柴未樊鼻翼煽動,輕輕眨眼,呼了口氣,轉(zhuǎn)過頭,笑:“好了嘛,我就是隨便一問,你不要動這么大怒氣?!?/br> 皇上嘆氣,看她,“樊兒,我向你發(fā)誓,此生,我勢定要娶自己最為在意的女子為妻?!?/br> 兩人視線又連上,不知為何,柴未樊好像從表哥的視線里看出一股強烈的熱力,那股熱力從雙瞳流入,直擊她內(nèi)心最深處,好像,好像他口中的女子就是她一樣。 “表哥,你有自己在意的女子了?”她不禁問道。 皇上深深看著她,許久沒說話。 半晌,收回視線,轉(zhuǎn)移了話題,“你不要擔心,洹河公主那邊我會解決?!?/br> ———————— 至于怎么解決,柴未樊卻不知道,她只知道隔日,洹河公主拿著一面五彩斑斕的編織,歡快雀躍地來找她,對她說:“這種線在我們那邊叫做霓彩線,聽說用這種線編織而成的花結可以綁住兩人之間深厚的情誼,今天我把它送給你,希望我們的友情能夠長長久久,深深切切。” 她眼睛彎起,眼里的光熱切又真摯,即使柴未樊再對她抱有抵觸的心思,也不禁收下這款可以綁住情誼的花結,笑:“謝謝?!?/br> 頓了下,她問她:“福朵,你希望留在這里還是回到家鄉(xiāng)?” 洹河公主毫不猶豫,“當然是回到家鄉(xiāng)啊,”而后看到她,可能思及她是大酈人,又干笑著補充,“雖然大酈很好,比我的家鄉(xiāng)富裕美麗得多,但是那畢竟是生養(yǎng)我的地方,還有我的親人在那里,樊兒,如果惠太妃娘娘只是一介普通民婦,家里生活窘迫,那你愿意離開娘娘而就富裕的生活嗎?” “自然是不愿意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