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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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能夠快點將麥子全部收割了,單家一口氣請了十多個村人幫忙,再加上單老頭的打鐵鋪也不是天天都有生意的,農(nóng)忙的時候,他和蔣婆子也會去地里,所以忙雖忙,也還是能忙的過來的。 “這怎么能一樣?!?/br> 王春花咬了咬唇,看了眼自己懷里的兒子:“老三都那么大的人了,總不能一輩子不干農(nóng)活吧,現(xiàn)在爹娘還在,可要等爹娘不在了呢,就他那游手好閑的性子,難不成還要我們這些兄嫂養(yǎng)著不成?” 大哥能掙錢,那也是當初家里出錢供他去念書才能有他的今天,加上現(xiàn)在大房的大郎也去了私塾,家里花在大房上的錢就越來越多了,即便對方能掙錢,卻依舊欠著他們二房。 可看在大房將來可能會能耐的份上,她也就忍了。 三房憑什么,就憑老三那個渾不吝的,還是老三媳婦那個就知道在婆婆面前裝乖賣好的小賤貨,兩人輕輕松松的,啥也不干就等著享福了,王春花只要一想到這件事,她就能生一天的悶氣。 尤其這幾天,每天下地干活,王春花覺得自己腰也酸了,背也疼了,尤其看著自己黑黃了好幾個度的皮膚,再對比只要養(yǎng)豬喂雞的大嫂和弟妹,她真覺得不公平。 “你這話我不愛聽啊?!?/br> 單峻河皺了皺眉:“什么叫我們養(yǎng)老三,人家三弟妹一手好繡活,每個月都能給家里交不少家用呢,再說了,現(xiàn)在這房子和地都是爹娘的,老三吃點喝點又怎么了,就是等以后分家了,爹娘也不會忘了他們那一份,到時候他懶,就把地都給租出去,跟租戶要點米糧,加上三弟妹繡花掙來的錢,也不會餓死,或是需要我們這些哥哥幫襯?!?/br> 他知道自己那個弟弟確實有些混,不過他不賭也不嫖,還真沒什么花錢的地方,懶點就懶點唄,家里又不是供不起他這個懶人。 “再說了,那是我兄弟,以后真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地方了,我是他親哥,我能不幫?” 單峻河深深看了王春花一眼:“你在說這話前,先捋捋你娘家那些事吧,你敢說,你沒私下里貼補你爹娘還有你那幾個兄弟?” 這話一出,王春花的臉色瞬間就白了大半,抱著孩子的手頓時收緊,低下頭,不敢直視單峻河的眼神。 原本單峻河也只是想詐詐她,可沒想到她的反應會那么大。 自從小侄女福寶洗三禮鬧翻后,兩家就不怎么來往了,可作為出嫁的女兒和王家的女婿,年節(jié)的時候,兩口子還是會拎著點東西上門的。 單峻河心里清楚,王家日子不好過,媳婦未免就更惦記,他們二房攢的那些錢,她估計會偷偷拿點塞給她爹娘。 同樣當兒女的,將心比心,單峻河能夠理解王春花的想法,對她的所作所為,也就睜只眼閉只眼,可是現(xiàn)在看著王春花的反應,恐怕不是一點那么簡單。 “我這些年給你的工錢呢,算一算,起碼也得攢了二三十兩了吧?你把攢的那些錢都拿出來,讓我數(shù)數(shù)。” 單峻河停下給兩個閨女扇風的動作,將已經(jīng)被王春花哄睡的兒子抱到兩個閨女的邊上,對著王春花怒目而視。 “大晚上的,就別了吧。” 王春花眼神有些慌亂,拳頭捏的緊緊的。 “你藏在哪兒了,你不找,我找!” 這敗家娘們,那可是他辛辛苦苦扛大包掙來的,她總說他不顧他們的小家,他要是真不顧他們的小家,他能在農(nóng)閑好不容易能夠休息的時候,跑出去碼頭扛大包嗎?一天下來扛到肩膀那塊都青紫充血,依舊咬牙堅持著。 他這樣是不顧小家,那她王春花就顧了嗎? 還是她所謂的顧家,就是把他爹娘都給掏空了,分一半給王家,再分一半給她王春花。 單峻河不斷喘著粗氣,以往他就當他媳婦愛算計了些,村里的女人多數(shù)都是這樣的,一大家子住在一塊,難免為了一些雞毛蒜皮的事鬧得不開心,能哄,他也盡量哄著了,畢竟他也知道,家里三個媳婦里面,他媳婦確實干的最多,可他真沒想過,她這不是一點點的愛算計啊,這顆心從根子里就是歪的。 “大河。” 王春花有些慌,上前就想拽住單峻河的手,臉上滿是哀色。 “錢,我問你錢藏哪兒了!”單峻河一手揮開她,然后下炕穿上鞋,開始在房間里翻箱倒柜。 “大河,你別翻了,我找,我找給你就是了?!?/br> 王春花還是第一次看到單峻河這個樣子,她帶著哭腔爬下炕,從炕頭一塊松動的石磚里拿出一個布包,然后顫抖著手,將布包打開。 里面幾顆碎銀子,加起來也不到三四兩的樣子,還有一把銅板,這些銀錢,連單峻河之前掙得零頭都不到。 “大河,我是有苦衷的,你知道我爹娘身體不好,他們得吃藥,還有我大哥二哥和小弟,他們孩子多,一個個餓的都和蘆葦桿子似得,我這個當姑姑的,怎么忍心,只能,只能給點……” 王春花一下子跪到了地上,抱住單峻河的大腿:“我沒給太多,可這一次兩次的,加起來,就多了,我真的不是有意的,你打我,你打我吧,可是看在梅娘蘭娘還有福才的份上,你別不要我。” 王家的日子是真的苦啊,尤其是王家的女兒,吃的最少,干的最多,還沒出嫁的時候,王春花都不知道穿新衣服是什么滋味,也不知道吃飽飯是什么樣的感覺,這一切,都是她嫁到單家來才明白的。 爹娘說的對,單家就是一個福窩,可她這個王家唯一進福窩的姑娘,難道就不該回報娘家,讓娘家人都過上好日子嗎。 單家有房有地,可她娘家什么都沒有,王春花甚至想著,單峻河要是能夠出息些,像老大和老三一樣能從老兩口那里要到錢,現(xiàn)在也不至于為了那幾十兩銀子來質問她了。 但是這樣的話肯定不能當著現(xiàn)在盛怒的單峻河說的,王春花第一反應就是跪下來,在家里的時候,她娘犯了什么錯,跪下來求饒讓她爹打一頓就好了,只要男人肯打,那就出氣了,日后也沒臉再揪著這件事指責她了。 “老二,你們兩口子拌嘴了?” 房間外,蔣婆子隔得遠遠地問了一聲。 “沒呢娘,剛剛就是孩子吵,我訓他呢?!?/br> 看著炕上睡熟的三個孩子,單峻河狠狠搓了把臉,在王春花忐忑的神色下,冷靜地回答道。 “別訓了,早點睡,明天還要起早呢?!?/br> 也不知道蔣婆子信沒信,反正話是這么說的。 “誒,娘?!?/br> 單峻河喊了一聲,然后一腳將抱著他的王春花踢開,拿起為數(shù)不多的銀錢。 “以后這個家你也別管了,我自己掙得錢,自己藏?!?/br> 單峻河拖鞋上炕,將自己的枕頭和被子放到炕床的另一邊,用孩子劃出了分割線。 “大河?!蓖醮夯媛栋?,這村子里,哪戶人家不是女人管錢的。 “別不要臉了,我怕這錢再讓你管著,將來我們閨女出嫁的時候,一個銅板的嫁妝都摸不著,我可不想將來閨女埋怨,問我她們的嫁妝呢,我只能告訴她們,你們的嫁妝,被你那沒腦子的媽,送去養(yǎng)你姥爺全家了。” 單峻河蓋上被子一趟,閉上眼睛,為了孩子,他沒法休了這蠢婆娘,可至少這段時間,他得冷冷對方了,得讓王春花看明白,她自個兒現(xiàn)在的處境。 “大河。” 王春花期期艾艾,面露委屈,可是看著丈夫冷漠的表情,也怕到時候將公婆引過來,只能憋屈地熄燈上炕。 沒嫁妝怎么了,村里又有幾個姑娘有嫁妝了,老三媳婦那純屬她爹娘腦子有坑,一個賠錢貨要什么嫁妝。 王春花咬了咬唇,不過爆出了這樣的事,短時間內(nèi)她確實只能夾起尾巴做人了,不然要是讓家里那個老虔婆知道,恐怕逼都得逼著大河休了她,被休棄的女人,又能有什么好下場呢。 這一夜,一家歡喜一家愁。 至于還有另一家,呂秀菊正抱著自己的小腹琢磨著,這大半年還沒懷上她姑娘,是不是下次等她男人過來,得再加把勁了。 “福寶,二伯娘心里真是苦啊?!?/br> 一連三天,除了在公婆孩子面前,單峻河都沒有主動開口和她說過話了,而且家里那銀錢,也不知被對方藏到了哪里去,王春花偷偷摸摸翻遍了整間房間,都沒找著。 她真的覺得自己的日子就跟被苦汁泡著一樣,尤其是看著每天只要喂豬喂雞的大嫂,和繡繡花,帶帶孩子的三弟妹,更是覺得自己太凄涼。 可是這個家里,哪一個都和她不親,小兒子正是頑皮藏不住話的年紀,兩個大點的閨女明顯更親那老虔婆,唯一王春花想到能傾訴的,也就福寶這個不怎么會說話的孩子了。 又來了! 單福寶忍住自己內(nèi)心的洪荒之力,強忍著沒翻一個大白眼給她,心里琢磨著,現(xiàn)在裝睡還來不來得及。 也不知道這二伯娘到底是什么毛病,從她有記憶起就喜歡趁沒人的時候跟她說自己的委屈,可偏偏對方罵的最多的還是她爹娘。 單福寶就不明白了,難道自己渾身都籠罩著圣母氣息,讓這個二伯娘覺得,即便對方罵的是她爹娘,她都會包容慈愛地理解她,然后在她日復一日的洗腦下,幫她一起對付自己的親爹親娘? 拜托,她還是個寶寶呢。 “啊啊——鍋——鍋——” 她知道這個時候她哥肯定在院子里玩耍,為了擺脫奇葩的二伯娘,單福寶決定委屈一下自己,勉強喊一聲哥哥吧。 “meimei,meimei?!?/br> 單福德的耳朵果然很靈敏,一聽到meimei喊他了,當即就拋棄了更他一塊玩耍的二房的堂弟,帶著小木劍就沖了進來。 他也沒顧得上邊上站著一個臉色有些泛青的二伯娘,笑成了一個大太陽,麻利上炕抱住剛剛叫了哥哥的meimei。 “meimei,meimei,meimei,meimei?!?/br> “?!!!!?/br> 左臉親一下,右臉親一下,他果然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哥哥。 第17章 約定 “爹,娘,明天我有個朋友回來,我可能得在縣城宿一兩個晚上,你們別擔心啊?!?/br> 一塊吃飯的時候,單峻海夾了一塊自家腌制的蘿卜丁,對單老頭和蔣婆子說道。 前不久不是剛去過縣里頭嗎,現(xiàn)在又去,王春花低著頭,垂著眼給小兒子喂飯,心里頭不屑極了,這個二流子還不是想在農(nóng)忙的時候躲出去嗎,離得遠了,就是家里人有心讓他去地里幫忙,也找不到人了。 只是前些日子剛和男人因為這件事發(fā)生過爭執(zhí),加上她偷拿家里攢的那些銀錢貼補娘家的事爆了出來,正是要夾起尾巴做人的時候,可不敢露出不滿的態(tài)度,惹來她男人的不悅。 不過實際上就算沒有那樁事,王春花也不敢說什么閑話。 她利來就是有賊心沒賊膽的,也就敢在她男人和幾個孩子面前抱怨,真讓她站出來說,光是蔣婆子眼睛那么一瞪,就能嚇得她鉆進龜殼里去。 “中,你自己小心點?!?/br> 蔣婆子顯然也已經(jīng)習慣了自己這兒子三天兩頭往鎮(zhèn)上縣里跑的性子了,也就前不久小孫女剛學會說話,小兒子心里稀罕,為了閨女減少了去外頭的頻率,她算著,小兒子憋了那么一段日子,恐怕也憋不住了。 “小叔,你去縣城,幫我給你大哥帶點東西唄?!眳涡憔昭劬α亮肆粒瑢χ鴨尉ky得溫柔地說道。 算算日子,單峻山已經(jīng)有一月有余沒回來了,之前他倒是托村里的人帶了上個月的家用回來,還說明了一下因為縣城酒樓的事情多,加上少東家過來查賬,暫時脫不開身,可能之后會有很長一段時間回不來的消息。 但呂秀菊還是覺得這時間有些久,酒樓的工作再多,也不能不讓底下的人休息啊,現(xiàn)在天氣漸漸熱起來了,家里過夏的衣服他還沒來拿呢。 最重要的,這都一個多月了,呂秀菊真覺得自己和寡婦一樣可憐了。 這些話不好意思和小叔子說,她琢磨著,到時候她就在那些夏衣的夾層里放上一張紙條,就寫她想好給他們未來的閨女兒子取什么名兒了。 一個女人想要孩子,還不得男人加把勁嗎,只要他們家那個死鬼看到這張紙條,一定能明白她的意思的。 呂秀菊笑的有些蕩漾,同坐一張桌子吃飯的單家人,還當她是抽風了,怎么莫名其妙就笑出聲來了。 “行,到時候有什么東西,大嫂你就收拾好,我給你帶過去?!?/br> 左右也就是一些夏衣之類的東西,那玩意兒輕,費不了多少力氣,單峻海想也不想就應下了,只是他的話可還沒說完呢。 “爹,娘,明天去縣城,我想把福德帶上,我那好兄弟當初年輕的時候就跑江湖去了,還沒見過福德這孩子呢?!?/br> 單峻海有心將來也讓兒子念學堂,可沒打算讓他做家里大郎那樣死讀書的書呆子,將來讀書要是不中,豈不是連條后路都沒了,所以他打算從小就讓兒子多看看眼界,萬一他在其他方面開竅呢,如果是這樣,也未必就要耗死在讀書這一途上,當個小販管事,或是想要從軍,未必混的就差。 “你哪個朋友?” 單老頭見狀放下了筷子,原本他只當見朋友什么的事兒子隨便找的理由,以前他也不是沒用這個借口唬人過,可現(xiàn)在顯然不是鬧著玩的。 這要是他自己去就算了,還帶上福德這么一個五歲的孩子,不得不讓單老頭憂慮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