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五三章

    張老頭年事已高，不可能帶去清遠(yuǎn)縣衙記錄口供。

    楚姮并顧景同楊臘連夜返程。

    三人坐在馬車上，好半晌都沒有互相交流。

    天邊懸著幾顆星子，明月半輪。楊臘覺得太過安靜，他甩了甩馬鞭，率先問道：“夫人，顧大人，你們覺得這張老頭說的話可信不可信？”

    顧景同微微擺首：“姑且當(dāng)他說的是真話，但其中有很多疑點，我沒懂。”他想到之前和楚姮的對視的那一眼，忙道，“張老頭說朱氏棺蓋打開時，已挺著大肚子，可李仲毅確定送靈之前朱氏已經(jīng)娩出死胎，這點蘇梅也證實過，他們當(dāng)中，到底誰在說假話？”

    楚姮皺了皺眉：“假設(shè)，他們說的都是真話，那怎樣才會發(fā)生這種情況？”

    顧景同摸著光潔的下巴，分析道：“可能天氣太熱，朱氏尸首腐敗？”

    “拜托，蘇鈺出生在冬天，朱氏死的時候天氣絕不會熱?！背琢怂谎?，還縣丞呢，一點兒都沒藺伯欽聰明。

    楊臘這時一臉神叨叨的插話：“我聽老人說，有的尸體也會懷孕，會不會……”他扭頭一看，楚姮和顧景同一臉看傻子的眼神，頓時把剩下的話咽進肚子里。

    顧景同掏出扇子敲了敲額角，嘆說：“我總覺得遺漏了什么關(guān)鍵信息，但這會兒卻想不到?！?/br>
    楚姮沒有接話。

    因為她也有這種奇怪的感覺。

    ***

    三人第二天中午才趕到清遠(yuǎn)縣。

    楊臘和顧景同去找藺伯欽匯報消息，楚姮也跟了過去。

    藺伯欽桌上的蠟燭已經(jīng)燃到底了，面前擺著一張紙，密密麻麻的寫著案發(fā)經(jīng)過和人物。他就一動不動的坐在椅子上，愁眉緊鎖，眼下發(fā)黑，看起來極其疲憊。

    “你昨夜又沒好好休息？”顧景同走上前，嘆了口氣，“你就是這樣，一有什么事兒，非要透支自己的身體才肯罷休。我們昨晚連夜趕路，至少還都在馬車?yán)锖线^眼。佩之……我真不知怎么說你才好。”

    藺伯欽下意識掃了眼門邊的楚姮，薄唇緊抿，沒有說話。

    他答應(yīng)讓楚姮去德莊村，楚姮還挺開心。想著兩天一夜沒見過他了，便抬手打了個招呼：“你吃過飯了嗎？”

    豈料藺伯欽這次連看都沒看她，一直垂眸。

    楚姮心底不樂意，本想跟他吵嘴，剛張開唇就見藺伯欽突然低頭，擰著劍眉，抬手不停揉太陽xue的位置。

    顧景同忙給他倒了杯熱茶：“你看你，每次不休息好就會頭疼。”

    藺伯欽揉了會兒才好些，他沉吟道：“不妨事，說一說在張老頭那兒聽來的消息吧?！?/br>
    顧景同知他記掛案情，便也沒有婆媽，給他事無巨細(xì)的講述。楚姮站了一會兒，見藺伯欽理都不理她，心底無名火起，扭身便走。

    這些天她也不輕松，在看過蘇鈺之后，便回藺府好好的補了個覺。

    等她醒來，天邊已是霞光漫漫，紅的刺目，嬌艷似火。

    “夫人，起來吃點東西吧。”溪暮端著托盤進屋，細(xì)心的將她從床榻扶起。

    楚姮甩了甩有些昏沉的腦袋，用帕子洗了把臉，便坐在桌邊。才吃了沒幾口，濯碧采了一束茉莉跨步進屋，帶來一陣沁人花香。

    濯碧將茉莉插進青花纏枝紋梅瓶，擺弄著道：“夫人這些日子都沒休息好，聽聞茉莉花安神，我專門去花市買來的。”

    楚姮聞言微微勾了勾唇角：“濯碧你可真貼心?！?/br>
    濯碧扭頭過來，笑著道：“夫人你別夸我，我不好意思。”她拿了把剪子，修剪茉莉花的枝葉，“對了，我方才從花市回來，看見胡捕頭帶著一個人飛快往縣衙去，聽說跟朱成業(yè)一家的案子有很大的關(guān)系?！?/br>
    “那個人是誰？”楚姮忙追問道。

    畢竟關(guān)系到蘇鈺，她現(xiàn)在一心想著這個案子。

    濯碧皺眉，遲疑道：“胡捕頭神色匆匆，我也沒問……搞不好就是兇手?！?/br>
    她這話提醒了楚姮，楚姮當(dāng)下一口喝完稀粥，便急急忙忙往縣衙去。

    路過街邊醫(yī)館，徐大夫正在門口藤椅上坐著打瞌睡。

    楚姮不知怎么，突然就想起藺伯欽在書案前揉太陽xue的動作，他沒休息好，腦袋疼，看起來病懨懨。這幾天藺伯欽都沒跟她吵嘴，對她愛搭不理的，說不定就是因為身體疲倦，頭疼困乏。

    以前宮里有個小太監(jiān)就是這樣，從早到晚都在做事，忙得跟陀螺似得，結(jié)果某天突然猝死。太醫(yī)一驗，說是過勞導(dǎo)致，最后查出來，是因為受其他太監(jiān)的欺壓。欺壓他的太監(jiān)得到了懲罰處置，而這個小太監(jiān)的命卻再也回不來。

    藺伯欽可別過勞死了。

    思及此，楚姮大步一邁，已經(jīng)走進了醫(yī)館。

    待徐大夫問她哪兒不舒服，她才有些尷尬的道：“不是我不舒服，是……藺大人?！?/br>
    徐大夫了然笑笑：“夫人關(guān)切大人，是應(yīng)該的?！?/br>
    楚姮干笑附和，指了指腦袋：“這些天他事務(wù)繁多，一直沒好好休息，看樣子無精打采，頭還經(jīng)常痛?！?/br>
    徐大夫點了點頭，轉(zhuǎn)身就去藥柜給她抓藥，一邊將藥材上稱，一邊說：“今時之人，起居無節(jié)，故半百而衰。這些病癥我見得多了，將藥拿回去，三碗水煎成一碗服下，連喝三日，藥到病除。”說完，他便取來油紙，將藥材一一包好。

    楚姮等候徐大夫包藥，一時無聊，便東看西看。

    正好看到街角站著一個侏儒。

    那侏儒是此前杜嬌嬌的送靈人，曾經(jīng)溫蘭心在世的時候，還給她說過，別看侏儒其貌不揚，人家在清遠(yuǎn)縣辦白事很出名。

    徐大夫包好藥材，卻見楚姮盯著一個侏儒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