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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我家少年郎在線閱讀 - 第8節(jié)

第8節(jié)

    如此離經(jīng)叛道的話,滿場的看客均是鮮少有聞,人群中立時小聲議論起來。

    梁華緊接著面不改色地垂眸一點一點展開扇子,“早聽說項家二郎荒誕不羈,素有‘小太歲’之稱,在下此前不信,現(xiàn)在看來,中郎將還當(dāng)真是不虛此名?!?/br>
    “人呢,不能光會拳腳功夫,那叫莽夫,知禮懂德才是為官之道的根本?!?/br>
    宛遙明顯感覺到項桓側(cè)了側(cè)身子,臉色驟然黑了幾分。

    原本按他平時的性格,梁華在吐第一個字之前人就該在地上了,這會兒破天荒多幾句廢話,分明是在讓他知難而退。

    可誰知道這位梁公子不僅沒退,還開始積極地作死。

    “在下是過來人,奉勸項兄弟你幾句——不該管的事不要管。”

    “長安城可不是你項家府邸,能夠堂而皇之的忤逆不道,任性妄為?!彼尤贿€在講,有恃無恐地撫弄扇面,“項侍郎貫來是要臉的,倘使傳出去,可別又讓人像幾年前那樣,說你有娘生沒娘養(yǎng),多難聽啊……”

    拽著的那條胳膊猛然一用勁,掙脫開來。

    宛遙這次是實在拉不住,左右站著的兩位又無動于衷,她眼睜睜地看著項桓走過去。

    梁華一柄折扇才優(yōu)雅撫了個來回,甫一抬頭,堅硬如鐵的一記便硬生生砸在他鼻梁上,瞬間就是個天昏地暗,不省人事。

    *

    梁司空家的公子當(dāng)街挨了打。

    這個消息幾乎是半天就傳遍了好幾個坊,在朝臣中更是鬧得沸沸揚揚。不為別的,打人的是項桓——剛從戰(zhàn)場上回來的虎豹騎副將,五天不到便開始重cao舊業(yè),而且比起從前有變本加厲之勢。

    梁家自詡威望甚高,何時受過這種委屈,梁司空面對一屋子哭哭啼啼的婦人,無疑是火上加油,只覺全家都遭到了侮辱,當(dāng)即勃然大怒,抄起筆連夜寫奏折,準備和項家拼個你死我活。

    項南天得知了事情始末后就立即備車上梁府請罪,打算息事寧人,表示要錢給錢,要藥給藥,要兒子也能拎上來您隨便打,當(dāng)然前提是拎得動。

    但梁司空偏偏也是個倔脾氣,說不接受就不接受,非得上朝讓陛下評評理,擺明了不給臺階。

    一時間兩家人都是心神難定,不得安寧。

    唯有宛家對此津津樂道。

    宛經(jīng)歷提起項桓,眉目間便是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情,“小時候不安分,長大了也不安分。還以為他能在軍營里磨礪出像宇文將軍那樣的性子來,果然啊,人到底是本性難移的……”

    宛遙吃不下飯,隨便扒了兩口,一個人偷偷貓進廚房,撿出個大食盒往里裝飯菜。足足疊了有兩層高,她才把蓋子合攏,一轉(zhuǎn)頭就對上宛夫人那雙能飛刀子的眼。

    畢竟知子莫如母,她當(dāng)下就瞧出來了,指頭在她腦門子一戳,語氣里滿是恨鐵不成鋼,“你又要去找那個臭小子?”

    “他都多大個人了,還非得你照顧么?”

    “娘……”宛遙被她戳得直往旁偏,手中倒還沒忘護那籃子菜,“這事怎么說也是我害的,我若是袖手旁觀,那就太不仗義了?!?/br>
    “你一個姑娘家,仗什么義?”宛夫人咬牙蹦字兒,“回頭讓你爹知道,不打斷你的腿!”

    她已經(jīng)把食盒抱在懷,趁機往外跑,“那您同他說我睡下了?!?/br>
    “誒——”

    此時的項家后宅剛經(jīng)歷了一場天崩地裂般的風(fēng)波。

    項南天發(fā)現(xiàn)自己對于次子始終是無能為力,他怒氣沖沖地從梁府吃夠了閉門羹回來,立在堂前狠狠訓(xùn)斥兒子。可沒想到他根本毫無悔過之心,反而還自覺有理,兩個人又是久違的爭鋒相對。

    最后不得已,他命人請了家法。

    府上長輩勸阻,親戚攔架,他把刺鞭拿在手,然而項桓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然后一言不發(fā)的退后一步,驟然繃緊周身的肌rou準備挨打。

    項南天氣得不行,結(jié)結(jié)實實地抽了幾鞭子,自己倒覺得是打在木樁上,鞭鞭無力,隔著勁風(fēng)都能感受到對面執(zhí)拗的倔強。

    最后他只能把鞭子一摔,推門出去。

    天色黑下來時,宛遙才讓認識的丫鬟悄悄給她開門。

    三兩個家仆在收拾正堂落下的狼藉,這會兒四周的威勢將將平息,然而仍透著rou眼可見的緊張氛圍。

    宛遙避開府中的耳目,走得小心翼翼又輕車熟路。其實項家上下對她也都不陌生,哪怕半道被誰瞧見,大多也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知道是來探監(jiān)的。

    許是戰(zhàn)火剛消停,沿途一直靜悄悄的,她正走著,冷不防從背后伸出一只手,輕輕拍在肩膀。

    宛遙倒抽了口涼氣,險些當(dāng)場叫出聲,連忙回過頭去。

    對方一張臉笑得像在拜年,頗為喜慶,“宛遙jiejie,是我!”

    她慌里慌張地安撫自己那顆提著的心,多有幾分無奈的叫了一句:“圓圓?!?/br>
    說話間,這小姑娘已經(jīng)繞到了她正對面,揭開食盒的蓋子深呼吸,用手扇著香氣往鼻子里送,心情甚美:“來找我哥?。俊?/br>
    宛遙點點頭,繼而打量周圍這暴風(fēng)雨后的寧靜,小聲問:“又吵架了?”

    項圓圓揚起眉,撿了最上面的那塊煎餃放進嘴里,“那可不,他們爺倆有不吵的時候嗎?!?/br>
    她覺得也是,“那挨打了?”

    “我爹沒揍動,只抽了幾下,這會兒人在祠堂關(guān)禁閉呢?!眗ou餡還燙著,項圓圓吃得滿口哈氣。

    宛遙拉住她手臂,“他身上有傷的,怎么不攔著項伯伯點兒???”

    面前的人非常胳膊肘往外拐地邊吃邊舔手指,很是不以為意,“沒關(guān)系,我哥年輕嘛,rou皮實著呢,揍兩頓不要緊……哇,這燒鵝賊香,你做的???”

    宛遙應(yīng)了聲說是,下一瞬她便徒手抓了片最大的。

    “……”

    親meimei!

    *

    項家的祠堂供著列祖列宗,高香日夜不斷,是以屋內(nèi)常年彌漫著一股散不去的燭火味道。

    宛遙撥開門進去時,項桓正坐在地上把系簾子的綢帶百無聊賴地撕成條,身后的光驟然照到腳邊,他反應(yīng)極快,抄起一旁的矮凳子準備扔過去——

    視線在望見宛遙的那一刻又堪堪頓住,眸中的狠厲逐漸往下消退。

    他收了一身的戾氣,隨手將凳子丟到一邊,竟有些許頹唐地把胳膊搭在膝上,微微別過臉,開口沉沉地說:“我餓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又是愛打架的一天~

    本文不如更名為《男主他天天都在發(fā)脾氣》……

    沒錯,想必大家已經(jīng)體會到本文起名的精髓——

    項桓,項圓圓——圓環(huán)兄妹了解一下

    梁公子——一出場就涼涼的人

    宛遙——天天都在為男主彎腰

    余大頭——雷佳音失散多年的兄die

    嗯,至于宇文……

    宇文鈞——這群人里唯一的一個正常人……

    (最近有沒有發(fā)現(xiàn)我的作話長度都差不多!!完美控制了作話的自己真是棒棒噠!)

    第7章

    宛遙看著那張預(yù)料之中滿含不屑和倔強的面孔,忽然覺得記憶倒退回了好多年前。

    那時的她還很小,吃飯時特地磨蹭到最后一個離開,然后把桌上的煎餃和rou餅揣進懷里,溜出家門,從項府后墻的矮洞中窸窸窣窣往里鉆。

    項桓會在祠堂的窗前把她拉進來,兩個人偷了貢果躲在角落。

    宛遙就在一旁看著他盤腿坐下,大口大口的,吃得滿嘴流油。

    如今,后墻的矮洞早已填補,就算還在,她漸漸長大,也無法再貓腰進來。

    有很多時候,宛遙并不是沒有感覺到時光和分別帶來的陌生與差距,但此情此景依然讓她有種輪回倒流的錯覺。

    也許,總有些東西是不會變的。

    “給你帶吃的來了。”

    夜里盡管有燭火照明,祠堂內(nèi)仍顯得幽暗森然,他們把蒲團并攏,席地而坐,在項家祖祖輩輩目光的注視中大快朵頤。

    項桓耗了一日的體力,又滴水未進,眼下餓得厲害,撈了最能填肚子的蒸餅先行果腹。宛遙跪在蒲團上,支起身子替他擦面頰邊的血痕。

    擦了一會兒,小心用余光瞥他兩眼:“對不起啊,事情鬧那么大?!?/br>
    項桓蹲在那兒,不在意的啃餅,“不關(guān)你事,是我自己要打的?!彼钦鏇]把這個放在心上,平時架打得多了,比起揍人的原因,他更在乎揍人后的結(jié)果。

    宛遙倒也知道他會這么講,撥開散在鬢邊的幾縷頭發(fā),用熱水細細清洗下面的鞭傷,忍不住皺眉責(zé)備:“你爹打你臉的時候,怎么不躲呢?”

    項桓嚼完一口的餅,鼻間發(fā)出輕哼:“我才懶得躲。”

    對于這副明擺著較勁的神情,宛遙悄悄翻了個白眼,暗中加大了力道。

    項桓果然咧嘴抽涼氣。

    “嘶……你輕點!”

    第一層食盒的煎餃吃完,他揭開蓋子盯著缺胳膊少腿的燒鵝皺眉:“這鵝還有一只腿呢?”

    宛遙收起藥膏,丟去一個只能意會的神色,“路上遇到小圓。”

    “她又吃我的東西?”項桓輕輕咬牙,撕下另一條燒鵝腿塞到她手里,“明明晚上沒少吃,到這會兒搶什么食……你就在邊上看著?”

    “也不是。”宛遙拿著那條鵝腿心虛地替自己辯解,“我還替你擋了一下。”就是沒擋住。

    他大概是沒信,別過臉笑了聲,端起漸冷的rou湯潤嗓子,三兩口對付那只殘廢的鵝。

    燒鵝骨rou相連,酥脆的味道順著手里的腿冒上來,宛遙卻把玩似的拿在手里打轉(zhuǎn),低眉遲疑了很久才問他:“那最后怎么處理,項伯伯有同你說嗎?”

    他舉重若輕地答復(fù):“他想讓我上門去給姓梁的道歉?!痹捯魟偮渚秃叩?,“簡直做夢?!?/br>
    宛遙指尖稍頓,良久都不見下文。

    隱約覺出周圍忽然的寂靜,項桓驀一抬頭,剛舒展的眉宇再度擰了回去,唇邊的肌rou微微動了下,“你那是什么表情,你是不是也認為我做錯了?”

    “我不是覺得你做錯了……”宛遙陪著小心,斟酌道,“只是有很多事,也并非要用打架來解決……”

    她已經(jīng)盡量委婉,項桓仍舊不出意外地黑了臉,“好,那你說,我要是不動手,該怎么解決?”

    “……這個,我還沒想出來?!闭嫦氤鰜硭伪乇涣喝A的人追得滿大街跑。

    “以往你同人起爭執(zhí),要打要罵都不要緊??涩F(xiàn)在不一樣,你在大司馬麾下當(dāng)值,已經(jīng)有官階在身,凡事總得多幾分顧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