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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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計(jì)是覺得他們都聽錯(cuò)了。 褚漾蹲在樓梯下,捂著嘴默默地啞哭,等差不多哭完了,又伸手擦掉了臉上的眼淚,理了理頭發(fā),這才打算站起身上樓去找徐南燁。 就是在這種時(shí)候,女人愛美的天性也依舊沒有改變。 上面的人又說著她聽不懂的話。 也不知道說了些什么,褚漾的頭上忽然一陣刺耳的施工聲。 先是電鎬鉆入水泥墻面的聲音,緊接著是重捶敲打墻面的聲音。 褚漾正懵神間,腳邊忽然被扔下來一塊水泥板。 她嚇了一大跳,驚呼著從水泥板邊跳開。 然后又是一塊水泥板砸了下來。 褚漾沒法了,只能往角落里躲。 想往二樓跑,但怕還沒跑上樓梯就先被砸死了。 二層的地板還沒有完全鋪上,有些什么廢料都往一樓扔。 剛剛工人們看了眼二樓砌了一半的墻面,覺得位置不對(duì),仔細(xì)算了下果然不對(duì),所以才要把墻砸了重新砌。 徐南燁站在二樓,終于覺得有些不對(duì)勁了。 他沒有打斷工人們的工作,自己轉(zhuǎn)身朝著樓梯下面看了過去。 剛剛是聽到了什么聲音,他一個(gè)無神論者并不在意,但這群工人倒是神經(jīng)緊繃的特意手中還揣著錘子下去看了,人怕不怕鬼都正常,徐南燁也沒管。 最后當(dāng)然是什么都沒看到。 施工的聲音很大,但他確實(shí)是聽見了樓下有聲音。 徐南燁踩著凹凸不平的樓梯下去了。 淡淡的月光透過還未裝窗的四方框里灑進(jìn)來,徐南燁勉強(qiáng)能看清一樓的方向。 他用西語問了句有誰在下面嗎。 忽然有個(gè)像小動(dòng)物般,微弱而又可憐的聲音響起。 “師兄,是我?!?/br> 徐南燁的耳里哄了一聲,剎那間如同被針尖刺穿了身體。 他顧不得任何,腳步急切,渾身的神經(jīng)都緊繃著,心臟如同沉墜在深海中,又灌滿了冷鉛,讓人幾乎無法呼吸。 在月光的照明下,他勉強(qiáng)看清楚了蹲在墻邊的那個(gè)小小的身影。 男人用不可置信的聲音問道:“漾漾?” 褚漾抬起頭,淚懵懵的望著他,帶著哭腔喊他:“師兄……” 她有些狼狽,臉上都是灰和眼淚,額前的碎發(fā)被汗水浸濕,顯然是嚇出來的。 看著可憐又委屈。 徐南燁跑過來,蹲下身子護(hù)在她面前,顫著指尖撫上她的臉。 男人素來沉穩(wěn)的聲音里帶著滿滿的無措和心疼。 “你有沒有傷到哪里?砸到你了嗎?”徐南燁不住地詢問她,語氣慌亂得近乎瘋狂:“疼不疼?” 褚漾的臉被他捧著,搖頭搖得有些困難。 她又哭了。 剛剛才哭完,這會(huì)兒見到師兄就又哭了。 “沒砸到我,”褚漾咧著嘴,又哭又笑的,“還好我躲得快。” 徐南燁舒了口氣,替她撥開黏在額頭上的發(fā)絲。 又突然發(fā)現(xiàn)她頭上什么都沒戴,頓時(shí)有些氣惱的看著她。 徐南燁的臉色變得有些冷峻,用低沉的聲音質(zhì)問她:“你怎么連個(gè)安全帽也不戴?” “額,”褚漾心虛的抿了抿唇,“我忘了,崇先生他也沒提醒我……” 幾百米開外還沒找到東西吃的崇正雅無辜的打了個(gè)噴嚏。 徐南燁嘆氣,將自己頭上的安全帽取了下來,輕輕地扣在她頭上,然后又替她系緊了托著下巴的帶子以防掉下來。 褚漾剛想開口說那你怎么辦,樓上又是一陣悶響傳來。 她還沒來得及張口,就被男人緊緊護(hù)在了懷中。 褚漾清清楚楚聽見他壓抑而嘶啞的悶哼聲。 眼前一片白茫茫的灰色霧塵,水泥塊落地?fù)P起刺鼻的灰,褚漾被熏得眼淚直流,肩上忽然一熱。 粘稠而溫?zé)岬囊后w滴落在自己肩上。 褚漾瞳孔驟然放大,她陡然變了臉色,語氣驚慌:“師兄?” 徐南燁收緊了環(huán)住她的胳膊,啞聲安慰她:“別怕…” 褚漾張著嘴,顫著下巴想抬頭想看他。 卻又被他伸手擋住了眼睛。 男人用氣音對(duì)她說:“也別看…” 說完他抬起一只胳膊,將身上剩余的水泥塊甩了下去。 男人頭痛欲裂,視線也漸漸變得有些模糊,懷里還抱著她,只能勉強(qiáng)抬起痛到近乎麻木的胳膊試圖擦去鏡片上的污漬。 指尖在鏡片上劃了兩下也沒作用,徐南燁只好摘下了眼鏡。 黏糊糊的,難怪擦不干凈。 他干脆將眼鏡丟在了一邊。 帶著鐵銹味的液體順著額頭漸漸劃過他清俊的眉眼,滴在原本干凈的襯衫上。 徐南燁沖樓上說了句什么。樓上立刻傳來了工人們慌亂的聲音,徐南燁壓著嗓子安撫了幾句,又讓他們叫救護(hù)車來。 “漾漾別怕,”徐南燁拍了拍她的背,像哄小孩兒般哄她,“沒事的?!?/br> 褚漾仿佛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渾身脫力的任由他抱著安慰,眼眶里蓄滿了淚水,張著嘴大口呼吸著。 多年前的場(chǎng)景突然和現(xiàn)實(shí)重合,像是剪片錯(cuò)誤的影像,時(shí)間開始交錯(cuò),黑夜白天顛倒,褚漾陷入恍惚,睜著眼卻又什么都看不見。 猶記得那時(shí)候也是不分白晝暗夜,槍聲連天,炮彈將天邊染成橘紅色。 jiejie的劇組駐扎在莫桑比河岸,當(dāng)時(shí)劇組正在拍一場(chǎng)重頭戲,誰也沒空管她。 她自己走到了這座邊境小鎮(zhèn)。 雖然外面不太安寧,但這座小鎮(zhèn)靠近邊境,且有軍隊(duì)駐守,因此還是一片寧靜平和的景象。 上一秒是這樣沒錯(cuò)。 但是緊接著下一秒,激烈的槍聲響起,周圍到處都是尖叫聲和毫無紀(jì)律的推搡逃難聲。 首都遭到反叛軍襲擊,贊干比亞國(guó)土不大,軍事力量不強(qiáng),大部分軍隊(duì)已經(jīng)趕往首都。 慌亂間,她躲進(jìn)了一間居民房。 這間房子的主人早就避難去了,臨走之前連門也沒來得及鎖,褚漾躲在桌子下,瑟縮著身子祈禱觀世音菩薩保佑她。 她閉眼,嘴里念念叨叨的。 以前去寺廟都沒這么虔誠(chéng)過,如今聽著外頭嘈雜喧鬧的聲音,倒是一心向佛了。 觀世音菩薩,你快來救救我吧。 門忽然被推開,褚漾一驚,生怕是什么拿著槍的壞人來了。 她抱著膝蓋,把自己縮成了一團(tuán)。 那個(gè)門外的人用中國(guó)話問了句,有中國(guó)人在里面嗎? 褚漾淚流滿面,嗚嗚嗚觀世音菩薩顯靈了! 她手腳并用的爬出了桌子,倒是把門外的人嚇了一跳。 褚漾嗚嗚咽咽的哭著,邊哭邊說,我是中國(guó)人。 男人蹲下身子替她擦去了眼淚,小meimei,別怕,沒事了。 褚漾雙眼朦朧,看不見男人的長(zhǎng)相,只聽他低沉好聽的聲音,覺得這男人很年輕。 她用力擦了擦眼睛,終于看清了眼前的人。 很年輕的男人,戴著眼鏡,一副斯文俊秀的樣子。 清俊干凈的五官,那雙顏色很淺的眼眸。 褚漾晃過神來。 就是這間屋子,她就是在這里遇到了師兄。 他們的第一次見面,并不是去年的講座會(huì),也并不是高三時(shí)在清大的教師辦公室。 而是多年前,在這片異國(guó)的土地上。 褚漾抓著男人的襯衫袖扣,再也不可抑止的大哭了起來。 把徐南燁嚇了一跳。 他也不知道是因?yàn)樗奶圩约?,還是剛剛沒保護(hù)好她讓她也受了傷,只好耐心且溫柔的低聲撫慰她。 徐南燁擰起眉,聽她哭得這么可憐,只覺得自己整顆心都快碎了。 “還是受傷了嗎?傷到哪里了?” 褚漾用力搖頭,然后低頭用力攥著他的襯衫,哭著叫了他一聲。 “哥哥……” 徐南燁瞳孔驀地放大,整個(gè)人就像是被釘在了原地,像是失音了一般,渾身麻木著什么話也說不出來,竟然連回應(yīng)她的力氣都仿佛從身體深處全部被抽空。 他用力閉上眼,再睜眼時(shí)淺眸已然深沉得如同萬丈深淵,眼中盡是失而復(fù)得的狂喜與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