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墨抓著他的手如同被火舌燙到了，他猛地縮回來，踉蹌著往后退了兩步。

    他震驚，顧廷均剛才，在說什么？

    “是我護著她，是我拼了命把她救出去的！所以，祁墨——”顧廷均表情極盡諷刺道：“我對不起阿離，可是，你又有什么資格來譴責(zé)我？！”

    祁墨雙目爆紅，整個人都僵在那兒。

    作者有話要說：

    收尾了收尾了，終于要結(jié)束了……

    第56章

    祁墨開車急奔回家之后，卻發(fā)現(xiàn)秦蕓和楚安離都不在家，家里的阿姨告訴他，她們出去散心了。

    祁墨折身出去，給秦蕓打電話，又開車去尋，最后在河邊找到了她們。楚安離坐在臨河的石椅上，身后是一排枯樹，秦蕓就守在她身邊，這里隱蔽，除了她們母女，就再沒其他路過的人了。遠(yuǎn)遠(yuǎn)望過去，如同一幅靜謐而蕭瑟的畫。

    祁墨疾步走近，到了楚安離面前，單膝跪下，急切地握住了楚安離的手。

    秦蕓察覺他眼睛發(fā)紅，好似有什么話要對楚安離說，悄然邁著步子先避開了。

    “阿離。”祁墨望著楚安離，心里陣陣刺痛，聲音瞬間就哽咽了，“阿離，阿離?！?/br>
    楚安離眼神漸漸有了焦距，看著他的臉，也注意到了他快哭出來的模樣，輕聲問：“你怎么了？”

    祁墨抓著她的手更加用了些，啞聲問道：“當(dāng)年……培訓(xùn)中心起火，你也在里面是不是？”

    楚安離目光微動。這件事就像心底的一處一直未痊愈的重重創(chuàng)傷，不去碰不去在意就可以假裝無事發(fā)生。可一旦觸及，便流血流膿，疼得令人猝不及防。

    楚安離閉眼良久才重新看向他，緩緩道：“是啊，我也在?！敝肋@件事的人就那么兩個，楚安離已經(jīng)不用問是誰告訴他的了。

    祁墨聽她語氣淺淡，痛苦如同尖刀割裂著他身上的每一處，氣都喘不勻了，淚水從眼角滑落，“你為什么，為什么從來不跟我說？”

    楚安離呼吸稍微亂了亂，神情克制的看著他低聲說：“都已經(jīng)過去了。”

    過去了，再深究，除了自挖傷疤，也沒什么意思。

    祁墨祈求的喚她：“阿離……”

    楚安離注視著眼前淚眼朦朧的人，長嘆一口氣。

    那天她聽了“祁mama”那番話，想找祁墨把事情都弄清楚，是分是合，總得有個結(jié)局。可是天意弄人，一場大火燃盡了她僅剩的那一絲卑微的期許。

    因為心里太亂，她拿著手機躲在儲藏間里哭到失神，等出來時，才察覺外面起火了，濃煙滾滾。

    她驚慌回下嗆了幾口煙，趕緊拿出手帕，用手里的礦泉水澆濕，剩下的水淋在身上，捂住了口鼻伏低身體往記憶中安全通道的方向跑。

    誰料，半途發(fā)現(xiàn)一個跟她一樣落單還沒跑出去的女孩，而且還暈倒在了地上。

    火勢蔓延很快，熱浪沖天，不帶她出去的話，毫無疑問，她肯定會失去最后一線生機。短暫的掙扎過后，楚安離還是把手絹系在腦后，迅速將去扶她。

    同時也發(fā)現(xiàn)了這個女孩竟然是程雪梨。

    生死關(guān)頭，人命關(guān)天，她顧不上想太多，爭分奪秒，連拉帶拽，艱難地架著她前行。她心臟狂跳，頭越來越昏，用來遮口鼻的手絹不知道什么時候掉了，猛烈的咳嗆。頭頂有東西砸下來，她為了避開，猛地推開程雪梨，往后一倒，結(jié)果躲之不及，腿腳被壓，一陣劇痛，本來就脫力的她就再也爬不起來了。

    昏沉間，楚安離絕望的想，今天肯定是要死在這里了。

    祁墨，祁墨……楚安離悲從心來，不住喚著這個名字，難道兩個人連最后一面都見不到了嗎？

    不知道是不是死前的幻覺，她漸漸模糊的視線里，真的出現(xiàn)了祁墨，渾身濕/淋淋，不顧一切心急如焚的沖進來。雖然他遮住了口鼻，然而他眉眼間滿是焦急之色，感覺天都要塌了。

    楚安離心頭霎時間燃起了希望的亮光，艱難的抬起手，想去觸碰他，掙扎著想爬起來，虛弱的喊：“祁墨，祁墨……”

    “下次如果遇到危險，也要記得像今天這樣大聲叫我的名字，知道嗎？我一定會來保護你?！?/br>
    她愛的人，真的不顧危險，來保護她了。

    楚安離淚水滑落，然后，聽到祁墨崩潰大叫一聲：“雪梨！”

    “雪梨，你不能有事，雪梨……”祁墨驚慌失措，抱起昏迷的程雪梨就往外沖去。

    楚安離就倒在旁邊，通紅的火光印在她絕望的淚眼中，手軟軟的砸回地上。他連看都沒看一眼，或許說，他根本就沒發(fā)現(xiàn)近在咫尺的她。他的眼里心里，只剩下程雪梨。

    他所有的驚慌所有的緊張，都是為了程雪梨。

    從他出現(xiàn)到救人離開，應(yīng)該只有短短的幾秒鐘，可看著他消失的身影，楚安離卻好像經(jīng)歷了一場永恒的等待，等到了一個清晰的答案，她知道了他最真實的選擇。

    其實，她并沒有震驚，沒有差異，反而是意料之中。

    可是撕心裂肺的痛還是蔓延到了四肢百骸，胸口處那座看似堅韌的堡壘，頃刻間轟然崩塌，飛濺的亂石塵灰全是她那不堪的可憐的過往。

    該結(jié)束了。

    就讓她葬身在這場大火中吧，全部都該結(jié)束了。

    她沒能如愿，醒來時，在醫(yī)院里，打著點滴，顧廷均守著她?？吹剿犙郏櫷⒕鶟M眸欣喜，“阿離，你終于醒了?！?/br>
    她得知是顧廷均救她出來的，對他說謝謝。既然活著出來了，那么，還是繼續(xù)活著吧。

    因為腳受傷，暫時不方便下床，都是顧廷均照顧她，韓嬌也來探望她，讓她好好休息。

    她的手機壞掉了，顧廷均幫她跑腿去補辦了新卡，買了手機，她握著手機出神了許久才開機。沒有未接來電，也沒有短信息。她躺回去，閉上眼睡了。

    隔天傍晚，一個陌生號碼打過來，楚安離接了，那頭是祁墨的聲音，語調(diào)雖然極力掩飾，卻根本遮掩不了那種故作出來的自然，好像還有哭過之后的鼻音。他肯定快為程雪梨擔(dān)心死了。

    他告訴楚安離，他找了份新的兼職，還要過幾天才能回家。

    楚安離斂著眸，低低哦了一聲。過幾天，還是過一輩子，跟她沒關(guān)系了。他其實沒必要撒謊。

    楚安離隱約聽到那邊有人在喊醫(yī)生，還是想問問他：“祁墨，你是不是在醫(yī)院里面？”

    “不是，沒有，我怎么可能在醫(yī)院，你別瞎擔(dān)心?！逼钅裾J(rèn)了。

    楚安離單手撐住額頭，她覺得自己已經(jīng)麻木了不在意了，可是眼淚還是不受控制的墜下。

    都這種時候了，他還在裝，還在騙人。撒起謊來，多么順口。

    他是不愿擔(dān)那個腳踏兩只船的名聲，想逼她自己主動提分手嗎？

    楚安離擦掉眼淚，強忍著沒出聲，祁墨靜了靜，突然控制不住了情緒似的，哽聲說：“阿離，阿離，我好想你，真的好想讓你抱抱我，我……”

    楚安離只當(dāng)做沒聽見，將電話給斷了。

    她神色灰暗，滿臉淚痕，顧廷均想伸手給她擦眼淚，卻又縮了回去，眼神復(fù)雜。

    這天從昏睡中醒來，聽到門外有人輕聲交談，是顧廷均和韓嬌。

    韓嬌問：“你怎么了？真喜歡上阿離了？你所做的一切，不再是為了幫程雪梨，而是為了你自己吧?！?/br>
    顧廷均語氣有點急，矢口否認(rèn)：“怎么可能呢？她哪里值得我喜歡？”

    韓嬌道：“那你還不顧生命危險進去救她？這太不像你了?！?/br>
    顧廷均極力辯解道：“我喜歡的是雪梨，進去是為了救雪梨，雪梨被祁墨救了，我可憐她就順便救她而已?！?/br>
    韓嬌道：“你胡說八道，你明明是聽說我阿離還在里……”

    大概是察覺了什么，兩人的談話終止，隔了片刻，病房門被輕輕推開。

    楚安離也沒有裝睡，大睜著眼睛望向門口神情略微呆住的兩人，表示自己都聽到了。

    剛才的那番對話，已經(jīng)一清二楚了，顧廷均是為了幫程雪梨，才接近她的，而韓嬌也是助手，一直都知情。

    可知道真相的楚安離內(nèi)心毫無波動，她連憤怒的力氣都沒有，收回視線，繼續(xù)看著天花板發(fā)呆。顧廷均卻有些大驚失色，手足無措，在床邊坐著，欲言又止好半晌，卻一個字都講不出口，滿臉懊惱。

    楚安離心里想，顧廷均真是太偉大了，為了自己的所愛，不惜犧牲自己來與她虛以委蛇，賠著笑臉與她周旋，著實辛苦。

    一個祁墨，一個他，嘴上說著喜歡她，深藏在心里的，卻都是那抹圣潔的白月光。

    她到底是有多不堪，讓這一個兩個的耍弄。

    楚安離住了三天就出院了，她無視前前后后跟隨要幫她的顧廷均，自己跛著腳辦了出院手續(xù)，顧廷均開車停在她面前，想拉她上車，眼底好似有什么東西要迫切的同她傾訴，“阿離，你別走，我有話要對你說，其實我對你……”

    “對我怎么樣？”楚安離目光平靜的反問：“你不會來告訴我，真的喜歡我了吧？”

    顧廷均怔住，楚安離哂然一笑，抽回自己的手，看也不看他一眼，攔了一輛出租車回家了。

    在餐廳工作的最后一段時間，總是無故被投訴，經(jīng)理將她辭退了，在站臺等車時，遇上了暖心友好的顧廷均。

    她當(dāng)時覺得很感動，很感激他，還從他身上獲取了支撐下去的力量。

    事實上，這份溫暖的力量，不過是博得她好感，接近她的第一步。她到韓嬌身邊工作，也是都被安排好了。顧廷均早就在暗處盯著她，含著笑意，看著她一步一步的踏入設(shè)好的圈套，看著她在他的干涉下，跟祁墨關(guān)系加速破裂。

    他真實愛程雪梨，為了她，真可謂是費盡了心血。

    楚安離沒再去工作，韓嬌和顧廷均總是給她打電話，她沒接，她不知道她跟這些人還有什么話可說。

    祁墨在她住院期間也一直給她打電話，她有時候接，有時候不接，冷漠的聽他講完，隨口應(yīng)付幾句，就掛斷。

    楚安離收拾了一些行李，手機在旁一直響，她本來沒管，后來她舅舅打來，告訴她，她mama從國外回來了，給她打電話了，卻沒人接。

    mama。楚安離都愣了，于她而言，這是多么遙遠(yuǎn)又陌生的一個詞匯。

    兩人約見，楚安離跛著腳去了，十五年過去，有著最親血緣的母女相對而坐，卻都不怎么看對方，也不知怎么說話，氣氛彌漫著難以言說的生硬和尷尬。

    秦蕓低頭喝了口茶，半晌，才看向楚安離道：“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美國？”

    楚安離望著對面那張跟模糊記憶中完全對不上的面孔，唇動了動，道：“好，我跟你一起出國。”

    只要離開這里，去哪兒都好。

    辦簽證還需要一段時日，楚安離回家盯著收拾到一半的行李包，又將衣服一件件拿出來。

    這天晚上祁墨回來了，手上還裹著紗布，給楚安離帶了吃的，跟往日一樣，看不出異常。楚安離說沒胃口，沒吃東西，就睡了。她沒問他手上的傷，她沒走路，他也沒發(fā)現(xiàn)她跛著腳。

    晚上，被他緊緊抱著睡，她身體僵硬，卻沒有掙開。

    只是抬起了手，靜靜的看他一眼，食指觸在他的眉心，半晌才慢慢收回來。

    她就這樣，陪他一起維持假象，演繹最后的和平。

    祁墨不知道她已經(jīng)沒工作了，楚安離白天照舊出去“上班”，祁墨也會出門，他是去上學(xué)，還是去找程雪梨，就不得而知了。

    晚上楚安離一般回來的很晚，祁墨跟她說話，她都竭力控制自己，卻還是克制不住滿眼的疲憊和勉強，因為交流不暢，祁墨看她的眼神越來越不對勁，脾氣比之前更加暴躁陰沉，情緒極其不穩(wěn)定，時常沖她發(fā)火。

    想讓她主動提分手的心，已經(jīng)昭然若揭。

    楚安離心冷如冰，他吵他的，她并不搭腔。

    有一回，楚安離問祁墨，“有人告訴我，你是風(fēng)耀集團董事長的兒子，是不是？”

    祁墨驚愕，第一反應(yīng)是：“誰告訴你的？顧廷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