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謝翡踩著小三輪穿行于巷道中,路面鋪著凹凸不平的碎石板,騎車時顛得厲害,銀粟的毛都抖落了幾根。不過謝翡倒沒覺得難受,他欣賞著沿路的繁花翠蕓、粉墻碧瓦,迎著微風和陽光,心情很好地哼起了歌。 突然,謝翡一個猛剎,差點兒將身后的銀粟甩飛。 視野前方,五六個混混堵住了巷口,領(lǐng)頭的男人很眼熟,正是昨天來客棧逼遷,結(jié)果慘遭湘妃毆打又落荒而逃的光頭。 和昨天日天日地的出場相比,今天的光頭男憔悴了許多。他額上纏著一圈白紗布,臉上還貼了狗皮膏藥,獰笑著走向謝翡:“巧哈?還以為你娃嚇破了膽,結(jié)果電線桿上插雞毛——膽子挺大嘛,敢來老子們的地盤晃!” “專門堵我?。俊敝x翡隨意搭著車把,漫不經(jīng)心地問:“不怕我報警?” “報警?哈哈哈!”光頭男并一干嘍浮夸大笑:“在紹陽鎮(zhèn),老子們的事有條子敢管咩?” “大哥你也太囂張了,倒是讓我想到一個成語。”謝翡露齒一笑,笑容是獨屬于少年人的張揚:“無、發(fā)、無、天。” 作者有話要說: 謝堯:我叫謝堯。 郁離:瀉藥? 謝翡:謝邀,我剛從飛機上下來…… 第5章 “會議紀要?” 客棧前院,郁離大致瀏覽過ipad上幾頁拼音加文字,還是很難相信:“他居然叫得動銀粟?” 別看銀粟在他面前一貫狗腿樣,對著外人可是從來不屑一顧的。 “叫得動啊?!卑⒏醒笱髶芘~前垂下的一縷紫色劉海,“銀粟很積極,還主動求摸?!?/br> “……”郁離低聲唾棄,“不爭氣的東西,色迷心竅的蠢貨!” 忽然,郁離心有所感地抬頭。 日光云海間,他口中的蠢貨正疾飛而來,轉(zhuǎn)眼就沖到近前。 銀粟速度太快,來不及收勢,一頭扎進主人懷里。 郁離悶哼一聲接住它,剛要開訓,就聽見了銀粟尖銳的叫聲。他神色瞬變,厲聲質(zhì)問:“在哪兒被堵的?” 在銀粟指明方向后,郁離忙將它扔給阿福,一個閃身沖出了院子。 同一時間,紹陽鎮(zhèn)。 逼仄的巷道內(nèi)一片狼藉——小三輪翻倒在地,各家栽種的盆栽和堆放的雜物散得滿地都是,幾個混混鼻青臉腫、橫七豎八地躺著,呻吟聲此起彼伏。 而叫聲最凄厲的,非光頭男莫屬。 “大哥,我的成語教學課程有趣嗎?”謝翡蹲在光頭男身邊,手里握著根撿來的草莖,一下一下地戳著對方腫成豬頭的臉。 光頭男滿眼驚懼,“嗬嗬”直喘。 “還敢堵我嗎?” 光頭男一臉絕望,以眼神求饒。 “想我放了你嗎?” 光頭男使勁點頭。 “行吧?!?/br> 謝翡出人意料地好說話,他撐著膝蓋站起來,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手下敗將。逆光的暗影模糊了他的表情,也同時投映在光頭男身上,成為后者心中揮之不去的陰霾。 以光頭男的視角,只能看清謝翡弧度優(yōu)美的下頜線,以及輕輕開合的唇。 他心臟一縮,有種類似于失重的恐慌感,仿佛下一秒鐘就會聽見來自邪神的詛咒。 但謝翡只是問:“有錢嗎?” 光頭男:“……” “你們剛剛驚擾了住戶,嚇得人家現(xiàn)在還不敢出門,說不定就耽誤了正事?!敝x翡隨意指向一扇緊閉的房門,格外正氣凜然:“而且你們砸壞了那么多花花草草,嚴重破壞環(huán)境,難道不該賠償嗎?” 光頭男:“……” 誰也沒料到,一場圍堵發(fā)展到最后,竟成了鬧劇。 謝翡督促著混混們挨家挨戶賠錢,收獲了不少來自人民群眾的夸贊和掌聲。 臨走前,謝翡還不忘善意提醒:“大哥待會兒記得收垃圾啊,現(xiàn)在剛開始施行垃圾分類,抓得正嚴,搞這么亂會被罰款的?!?/br> 自認社會主義好公民的謝同志扶起小三輪,在混混們既慶幸又一言難盡的眼神中,cao心地多問了一句:“干濕垃圾會分吧?” “會,我們會!”混混們點頭如小雞啄米,齊聲背誦:“是干是濕 ,讓豬試吃,一吃便知?!?/br> 謝翡終于放下心,慢悠悠騎出了小巷。 可沒多久,他又不得不停下。 “郁先生?”謝翡先是一愣,隨即又笑了:“你什么情況?” 眼前的郁離還是早上那身行頭,卻非常違和地騎著輛女士自行車,單腳踏地時連腿都打不直。對方一貫蒼白的臉上多了層薄紅,鼻尖還冒著細汗,雖然無損顏值,可著實有些狼狽。 “你什么情況?”郁離沒好氣地質(zhì)問:“不是被堵了嗎?” “是銀粟報的信?”謝翡一猜就中,心說難怪后來都不見它影子,“沒事兒,碰巧遇見了昨天來客棧搗亂的混混,呃……你應該知道那件事吧?” 郁離當然知道,卻從未放在心上,如果湘妃和阿福連一群街頭混混都對付不了,早就被開除妖籍了。 但謝翡不同,謝翡只是個單薄的少年、力量微末的人類。 “我揍了他們一頓?!眴伪∩倌耆缡钦f。 “……” 郁離仔細打量著謝翡,見對方除了t恤有點皺、嘴角還有塊小淤青外一切完好,不由他不信。 事情的發(fā)展出乎他意料之外,可不容他多想,就聽見不遠處傳來“咔嚓”響聲。郁離回頭一看,街對面幾個年輕女孩正興奮地沖著他指指點點,其中一人的手機正對著他。 他皺了皺眉,雙手提轉(zhuǎn)車頭,長腿使力一蹬,自行車瞬間滑出一段距離,郁離頭也不回地說:“快走!” 謝翡雖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還是踩著小三輪跟上,身后頓時爆發(fā)出高八度的尖叫聲—— “??!是郁離!” “哪里哪里?真的是哥哥嗎?” “姐妹們快追??!沖鴨!” …… 嘈雜而混亂的聲音隨風貫入耳中,郁離和謝翡一前一后拐入最近的巷子,轉(zhuǎn)瞬沒了影。 十來分鐘后,郁離站在某條暗巷的垃圾桶旁,忍著酸臭吩咐:“喂,去給我買頂帽子,再買副墨鏡?!?/br> 謝翡經(jīng)過剛剛那一出,多少也有了猜測:“你還是大明星呢?” 郁離淡淡“嗯”了聲,佯裝不在意地扯著領(lǐng)口扇風,只是汗?jié)竦拿佳坌孤冻鰩追謩e樣的情緒。 謝翡從中捕捉到一絲微妙的熟悉感,仔細想想,大概類似于銀粟顯擺自己會打字后的自我膨脹。 一朝看穿郁離內(nèi)心,謝翡隱隱摸到了和對方相處的方式,他不動聲色地試探:“怪不得,你長那么帥,不當明星多可惜,肯定有很多人喜歡你?!?/br> 果不其然。 郁離嘴角輕翹:“其實也還好,我的微博粉絲只有六千多萬?!焙鋈唬偷爻料卵郏骸氨热缒?,不就沒認出我嗎?” “我以前在福利院,對外面的事都不太了解?!敝x翡眸光微黯,“后來回了家,也分不出太多精力……” 知道來龍去脈的郁離頓時有些不自在,干巴巴地催促:“趕緊去買東西,這兒臭死了?!?/br> 謝翡心里好笑,故作低落地應了聲,再次騎上小三輪。 邵陽鎮(zhèn)上商鋪林立,謝翡很快買好帽子和墨鏡,正要往回走,他忽然想到了郁離那身刺眼的“熒光綠”,于是又拐進一間服裝店。 他在店里挑了兩套衣褲和一件白襯衫,其中襯衫是郁離的,剩下的都是買給自己的。 為了多節(jié)約一點錢,謝翡講價講到喉嚨都快冒火了,從店里出來時簡直如釋重負,只盼著大明星別太難伺候。 然而郁離還是很好說話的,在得知草帽15,墨鏡30后也沒表現(xiàn)出嫌棄,唯一對襯衫頗有微詞:“你怎么挑件純白的?” “白色不打眼啊?!?/br> “我喜歡鮮艷一點的。”郁離不滿。 謝翡本想勸“買都買了”,話到嘴邊卻臨時改口:“可我覺得你穿白色也超級好看啊,你身材那么好,就是天生的衣架子,套麻袋都好看?!?/br> 郁離矜持地點點頭:“那好吧?!?/br> 等郁離拾掇好,謝翡便說要去買點兒修理工具,“郁先生一起嗎?” 郁離壓了壓帽沿,淡聲說:“難道你要我自己回去?” “不敢不敢,那就先謝啦。”謝翡當即表明態(tài)度,可他剛蹬了兩下踏板就感覺到來自后方的阻力,茫然回頭:“怎么了?” 郁離指了指??吭趬叺淖孕熊?,擰著眉問:“你還想讓我騎那玩意兒?” 謝翡略一思索,提議:“要不你上來,我載你?” 郁離有些不情愿,但在比較過后,他還是將自行車扛上車斗,勉為其難地坐了上去。 多了一個人外加一輛車的重量,謝翡絲毫沒有吃力感,他邊蹬邊問:“你那輛單車從哪兒來的?客棧里不是只有小三輪嗎?” “……借來的?!?/br> “你騎車還挺快的,從我被堵到你找過來才二十多分鐘……不對,你不是有車嗎?怎么不開?” 郁離遲遲沒有回應,就在謝翡以為對方嫌他煩時,郁離卻突然出聲:“私家車不準進城,我下車后看見路邊有輛自行車,就……借用了一下。” 謝翡隱約察覺郁離對“不告自取”這件事有些難以啟齒,同時想到對方剛剛出現(xiàn)時的狼狽——身為大明星居然忘記做一點偽裝。 歸根結(jié)蒂,都是為了幫他。 他突然有點開心,回過頭真誠地說:“謝謝你,郁先生?!?/br> 再回到大街上,謝翡還能聽見有關(guān)郁離的傳說。 不過一會兒的功夫,流言已經(jīng)發(fā)展到“郁離和一個男的私奔”了。 謝翡十分佩服邵陽群眾編造噩夢的能力,他以最快的速度買齊所需要的基礎(chǔ)工具,順帶還弄了幾包瓜果蔬菜的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