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吃鹵rou，鹵rou是多么香噴噴的食物啊，許珍珠想到就忍不住吞口水。

    王彩云抓緊她的手：“走，咱們先回去！”

    衛(wèi)紅跟衛(wèi)星一起小跑著去了大姨林蘭家里，林蘭正在喂豬，聽說小外甥女咳嗽，立即放下手里的盆子：“咋會咳嗽？不是還沒出月子？”

    上回給甜杏辦酒她瞧著那小丫頭可愛的很，這些日子心里都還念叨，怕林霞伙食不好沒奶，但因為討厭許家的人，也不想往許家跑，這回趁著這個機會回屋拿了幾個雞蛋，又抓了幾把小米裝起來就出門了：“衛(wèi)紅，衛(wèi)星，走，大姨跟你們一道去你們家瞧瞧！”

    林蘭其實跟著個赤腳大夫?qū)W習過一陣子，還會給人看些病，因為發(fā)生過一些事現(xiàn)在也不肯給人看了，只是自己家人，她多少還是愿意給看得。

    衛(wèi)紅把鹵rou拿出來：“大姨，這鹵rou留在您這里給表姐表弟們吃吧。”

    林蘭揉揉她腦袋：“不用了，衛(wèi)紅，拿回去給你們吃吧，等將來衛(wèi)紅賺大錢了再孝敬大姨，好不好？”

    衛(wèi)紅小小的臉上都是感動，有些沉默了，過一會含淚點頭：“大姨，我會記住將來孝敬您的！”

    幾個人剛回到許家，孫玉蘭跟田翠蓮就守在門口了，她們倆在剝玉米粒，見著林蘭，田翠蓮站起來：“侄女，你來了？”

    林蘭對田翠蓮沒有什么好印象，嗯了一聲就往林霞的屋子里去，孫玉蘭趕緊低聲說道：“娘，這人有啥了不起的呀！”

    田翠蓮心里也不得勁，但面子上還是要強：“剝你的玉米！”

    孫玉蘭訕訕地蹲下了，心里卻想著王彩云方才跟自己說的衛(wèi)紅從衛(wèi)生所那里拿了鹵rou的事情。

    鹵rou啊鹵rou，誰不想吃！

    還好她已經(jīng)派了自己的女兒巧仙跟兒子大虎去聽墻根了，那鹵rou三房可不能獨享！

    林蘭剛一到屋子里，就急急地去摸甜杏的額頭，還好沒有燒。

    旁邊林霞把事先準備的熱水遞過去：“大姐，你來了？真是麻煩你跑來這一趟！甜杏兒不咳嗽了，真是奇怪的很，我叫衛(wèi)紅跑過去找你的時候她還咳嗽得呢，嚇得我可是不行，過一會又不咳嗽了?！?/br>
    林蘭摸摸自己的胸口：“嚇死我了，不咳嗽就行。”

    她端起缸子喝了一口水，端詳起林霞：“你男人不在家，他們可欺負你沒有？”

    林霞搖搖頭：“大姐，他們能怎么欺負我呢？你別cao心了？”

    她說著把上回爹娘留給她的錢拿了出來：“大姐，這是爹娘上回給的，我想著你家里孩子都大了，家里頭過年還要接未過門的媳婦來，不能沒錢，你拿著……”

    林蘭一把打開她的手：“你行了！你自己的孩子顧好就不錯了！”

    說著，林蘭把口袋里的雞蛋拿出來：“這是煮熟的雞蛋，來，衛(wèi)紅，衛(wèi)星，桃子梅子，你們現(xiàn)在就吃，省的你們的糊涂娘又拿給你們的奶奶！”

    衛(wèi)紅和衛(wèi)星不知道多久沒吃過雞蛋了，都饞地吞口水，卻看著林霞不敢動。

    林霞心里很愧疚：“大姨讓你們吃，你們就吃吧?！?/br>
    這下衛(wèi)紅他們才敢接過來，把雞蛋殼兒小心地剝開，露出白嫩嫩的雞蛋白，一口一口認真地吃起來。

    雞蛋可比窩頭好吃多了，幾個孩子吃得都很珍惜，看得林蘭心里一陣難受。

    窮啊，若是不窮，咋會雞蛋都吃不起？！

    林蘭又拿出來五顆生雞蛋塞給林霞：“這是生雞蛋，留著你吃，你坐月子還沒結(jié)束，身體得養(yǎng)好，另外，這是小米，我家里也沒多少，便也沒有給你多少，你拿著自己煮點粥，比玉米渣子粥細膩，若是再被我知道吃到了其他人嘴里我饒不了你！”

    林霞慚愧一笑：“大姐，我就那么不爭氣么？”

    林蘭忍不住笑了：“唉，你不爭氣，你孩子就受委屈，你瞧瞧許家老大老二家的孩子長啥樣，你孩子長啥樣？心里沒數(shù)了？”

    林霞沉默了下來，半晌才聲音悶悶的：“往后我會努力爭取的?！?/br>
    衛(wèi)紅拿回來的那塊鹵rou，林霞打開來，撕下來一塊遞給林蘭：“大姐，你要是不吃就是看不起我了?！?/br>
    這下林蘭沒猶豫，笑著接過來吃了起來，林霞又把鹵rou撕開一一分給幾個孩子。

    今日又有雞蛋吃，又有鹵rou吃，桃子和梅子都高興地撲到大姨的懷里，真是希望大姨天天都來！

    一屋子人正在吃雞蛋吃rou，窩在襁褓里的小甜杏忽然咿咿呀呀了兩聲，喜得林蘭趕緊抱起來親了又親：“甜杏啊，大姨沒有你舅媽有錢給你打銀鐲子，但是大姨也疼你，你快些長大，大姨接你去大姨家玩！”

    二房的孩子巧仙和虎子聽著里頭在吃雞蛋吃鹵rou，都急得口水掉到下巴了，趕緊地去報信。

    孫玉蘭一聲不吭，田翠蓮卻陰陽怪氣地說：“怎么，你們也想吃？那也叫你們大姨來呀！”

    “娘，那鹵rou可不是林霞大姐帶來的，是衛(wèi)生所給咱家的，衛(wèi)紅跟衛(wèi)星這孩子現(xiàn)在也不誠實了，衛(wèi)生所給了咱家東西，他倆竟然拿起來跟自己大姨一起吃，都不帶自己的親奶奶吃！”

    田翠蓮心里也有些動搖，若是衛(wèi)生所給的，那這倆孩子也太不孝順了！

    更何況，假如林蘭帶來了雞蛋，林霞也該想想家里其他人，怎么能躲在屋子里一個孩子一顆雞蛋一塊rou地吃？

    這樣吃下去，屋子得吃塌！

    她這樣想著就要站起來去三房屋子里瞧瞧，可不知道為啥，腿上一瞬間疼得鉆心，田翠蓮顧不得去三房啦，揮著手喊孫玉蘭：“快扶我回去躺一會！”

    林蘭沒留在許家吃飯，很快就回去了，外頭下了些小雪，她一路上都在想著meimei家的事情，其實她心里是希望meimei這一胎是個男孩的，畢竟家里只有一個男孩也不頂事兒的，難免被人笑話。

    可如今看著那小甜杏，林蘭卻覺得這樣的閨女十個男孩也換不來。

    甜杏啊甜杏，粉嘟嘟的小臉，亮晶晶的眼，黑漆漆的頭發(fā)，跟小時候的林霞有些像，卻比林霞更好看，這小孩怎么就長得那么漂亮？瞧著就讓人喜歡，恨不得日日摟在懷里親。

    不行，她得抓緊時間，回去之后在年前把家里攢的布料拿出來給甜杏做一雙虎頭鞋，到時候等開春了，甜杏慢慢長大了，穿著虎頭鞋搖搖晃晃地走路，得多可愛呀！

    林蘭走著走著笑出聲來，鼻頭都凍紅了，也感覺不到冷了。

    她笑著笑著，忽然就噤聲了，因為發(fā)現(xiàn)前面路邊的柴火垛根兒上似乎有一團黑影。

    農(nóng)村人餓得多了，見什么都像吃的。

    林蘭下意識地撲過去，發(fā)現(xiàn)是一只鷓鴣！一只凍僵了的鷓鴣！

    “我滴個媽呀！這么肥大一只鷓鴣！”林蘭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她抓了鷓鴣，興高采烈地拿著回去了，這鷓鴣肥大，殺了之后一半留著自家吃，一半腌了等虎頭鞋做好一并給meimei家送去！

    這會兒許家正在吃晚飯，因為前幾天田翠蓮發(fā)話了，所以今天的稀粥和窩頭都三房先挑，這下孫玉蘭跟王彩云都不敢有什么偏頗了，每一碗裝的東西都一樣。

    孫玉蘭看著低頭喝粥一言不發(fā)的大嫂，忍不住了，強調(diào)怪異地咬一口窩頭：“哎呀，要說，這窩頭還真沒有鹵rou好吃啊，梅子，你說是不是??？”

    梅子年紀小，懵懂地說：“鹵rou好吃！”

    孫玉蘭又問：“梅子啊，你們吃鹵rou了？”

    梅子點頭：“吃了！”

    第10章

    孫玉蘭一下子有了理由發(fā)難了。

    “三弟妹，你們吃鹵rou啦？哎喲，巧仙跟大虎提了好些次，說想吃rou，咱家哪里有rou呢？把孩子給饞的，三弟妹你若是知道怎么弄得來rou，也告訴二嫂一聲唄。”

    田翠蓮端著碗喝稀粥一聲不吭，王彩云則是悄悄地觀察兩個弟媳婦，林霞臉色漲得通紅：“二嫂，就是……就是衛(wèi)紅救了胡醫(yī)生的侄子，胡醫(yī)生給了一小塊鹵rou，幾個孩子想吃，便分著吃了，實在是沒有多少就沒有拿出來了。”

    其實平時大房二房的孩子在外頭撿到了些什么好東西，也都是私下里藏著自己享受，哪里想過三房？

    這都是家里不成型的規(guī)矩了，可如今到了孫玉蘭這里就是林霞小氣了。

    許巧仙剛吃完一只窩頭，聽說梅子他們吃了鹵rou，上去一把搶過去梅子手里的窩頭：“你吃了鹵rou，窩頭給我吃吧！”

    她搶過來就咬了一口，梅子哇地一聲哭了。

    林霞原本還想忍耐，這下卻忍不住了，上去摟住梅子，冷聲說道：“二嫂，家里窩頭是一個人一個的，巧仙搶了梅子的窩頭，梅子吃什么？你沒教過她不能搶別人的東西么？”

    孫玉蘭隨意一笑：“小孩子間打打鬧鬧有什么呢？弟妹你也太小氣了，梅子都吃了鹵rou了，哪里還需要吃窩頭？她哪有那么大的肚子？”

    梅子哭得嗚嗚嗚的：“娘，我餓……”

    林霞心里更難受，一把從孫玉蘭手里奪過來窩頭：“二嫂，孩子不懂事，你該是懂事的，既然你覺得一個窩頭沒什么，那便把你的窩頭賠給梅子吧！”

    孫玉蘭完全沒有想到林霞敢跟自己對著干，她想到林霞在許家一向沒有地位，便站起來叉著腰說道：“林霞！你想干什么？還有沒有規(guī)矩了？我是你二嫂，你不僅教訓(xùn)我還從我手里搶東西？”

    林霞氣得渾身發(fā)抖，卻努力鎮(zhèn)定地去反駁：“別說原本巧仙搶東西就不對，就只說這窩頭，都是咱娘從我娘家那里借錢買來的紅薯面，如今孩子不僅沒有多吃些什么，反倒還要吃虧，有這樣的道理嗎？”

    她說著說著哭了，看向田翠蓮：“娘，若是不行，那就分家！”

    田翠蓮猛地一怔，皺起眉頭，把碗往桌上一頓：“分家？分什么家？林霞，我是借了你爹幾塊錢，可你也不要整日掛在嘴上，我又沒說不還，怎么了？你還惦記上了？”

    林霞臉上發(fā)燙：“娘，您從我爹那里借的錢還過了幾次？我爹不計較，那是為著我能在許家過得好一些，可您問問自己，我過得好么？”

    她據(jù)理力爭，胸口起伏，梅子和桃子都依偎到她懷里，衛(wèi)紅和衛(wèi)星則是站在她兩側(cè)。

    田翠蓮很氣，兒媳婦當著一大家子這樣跟自己對著干，無論事情的緣由是什么，她都不能接受。

    “林霞，你是我兒子娶進來的媳婦，誰給你的膽子這樣對我說話！”

    田翠蓮剛吼完，旁邊的許老頭就開口了：“不能分家。但這個家也要改一改風氣了?！?/br>
    他平日里很難得會說話，一輩子都沒什么大出息，但也好好地把幾個兒子撫養(yǎng)成人了，許老頭這人不喜歡摻和女人之間的糾紛，但眼前的事情讓他坐不住了。

    “老二家的，你欺負老三家的欺負慣了，連個窩頭都要搶?。窟@個家里還有沒有公平了？老婆子，雖然說家里是窮了些，老三家也不喜歡爭搶，但一碗水還是要想法子端平的，否則這日子是過不安穩(wěn)的。”

    田翠蓮下意識地想反駁自己沒有一碗水端不平，可不知道為什么這兩天腰酸背痛，腿也疼得厲害，一動就不舒服，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被公爹教訓(xùn)，孫玉蘭臉都臊紅了：“爹，這，這……這也是因為孩子們都在長身體，實在是吃不飽呀。”

    她說著開始抹眼淚，王彩云趕緊打圓場：“二弟妹，三弟妹，咱們都是一家人，就別爭了，日子總會好起來的！”

    許老頭咳了一聲：“是啊，你們大嫂說的對，日子總會好起來的，就像老三家的大出血也活過來了，還有比那更危險的事情嗎？只要一家子齊齊整整地努力，就總有吃得飽的時候，林霞，你上過學，找張紙?zhí)嫖覀儗憦埱窏l，從前在你爹那里借的錢，咱們家里都會還的?！?/br>
    林霞沒說話，她是越來越覺得自己的忍讓毫無用處了，還不如把該爭取的都爭取到手才有用。

    許老頭把自己手里的窩頭遞給梅子：“來，梅子，吃爺爺?shù)??！?/br>
    梅子乖巧地走過去，小聲說：“謝謝爺爺?！?/br>
    許老頭和藹地笑了，看了看三個兒媳說道：“我知道家里艱難，他們仨出去挖河工還不知道是個什么情況，就算是能掙到錢寄回來也要一段日子，咱們不能坐以待斃，我明天就上山去砍柳樹枝，回頭好編寫筐賣。也好補貼家里?！?/br>
    他確實是會這門編筐的手藝，但因為前些年胳膊受傷沒有力氣，已經(jīng)好幾年沒有做過這事兒了。

    王彩云有些擔憂：“爹，您胳膊不好，還能編筐么？”

    許老頭揮揮胳膊：“甜杏出生那天，我無意間試了試，自己胳膊比從前有力氣多了，編筐應(yīng)當沒問題的?！?/br>
    許衛(wèi)星忽然心里一動：“爺爺，那天咱家的雞忽然下蛋了，您胳膊有力氣了，是不是因為我meimei生下來是件大喜事兒？”

    許老頭笑呵呵的：“是啊，大喜事，甜杏是個有福氣的孩子?！?/br>
    王彩云跟孫玉蘭自然不贊同，但也不敢再說什么，都在心里希望公爹趕緊編筐賺些錢回來，大家生活也會好一些。

    林霞得了許老頭這些話，安心了許多，往后她會努力保護好自己的孩子的。

    雖然暫時不能分家，但等許振華回來之后她一定要跟他好好地計劃一番分家的事情。

    許衛(wèi)星因為這回沒有發(fā)病十分慶幸，上躥下跳的，還要跟著許老頭一道去山上砍柳枝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