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桓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溫潤如玉臉色帶著得體的笑容，退開了半步，沒有辦分阻攔的意味。

    他退后時(shí)的下擺微微靠在賀惠蘭的肩旁，帶著冬日里難以褪去的涼，從肩膀直直地竄到心里，賀惠蘭打了一個(gè)寒噤，端著茶杯的手僵在桌面上，沒了動(dòng)靜。

    江元依離她們十步遠(yuǎn)，看著楚桓做戲的模樣。

    他站起身說的那句話還有他退后的那半步就表明了，他與這件事無關(guān)，也代表了，他沒有管賀惠蘭的死活。

    江元依看著賀惠蘭的萬念俱灰的神情，覺得有些可笑。

    楚桓站起來那一瞬，賀惠蘭的眼睛亮了幾分，竟覺得楚桓會(huì)出手幫她……不知道該說她蠢還是天真。

    “找到了！”其中一名宮女從錦繡的手中拿出只簪子。

    那支簪子是純金的簪挺，簪頭只留下下面銀色的部分，中間凹陷的地方，還殘留了白色的粉末。

    錦繡腳一下軟了，跌坐在地上，她眼神空洞地看著地面，輕聲地呢喃道：“不是我……不是我……”

    一旁兩個(gè)侍衛(wèi)架起錦繡的胳膊，一名宮女走到賀惠蘭和楚桓身邊：“請二位跟我們走一趟?！?/br>
    賀惠蘭提著裙子站起身，隨著楚桓朝前走去。

    四周眾人皆是被驚掉了下巴，偌大花園沒有半點(diǎn)聲音，唯有簌簌的風(fēng)聲，等一行人走進(jìn)茶樓內(nèi)的雅間，議論聲漸起，疊浪一般，越卷越大。

    “不會(huì)吧……”

    “那個(gè)丫鬟也太大的膽子了吧？”

    “你傻不傻？一個(gè)丫鬟去做這個(gè)事兒，肯定是有人指示啊。”

    “誰??？誰??？”

    “那是誰的丫鬟？”一女子挑了下眉，暗示意味再明顯不過地說。

    一人忽然拍案道：“對啊，我可注意到了，那丫鬟可出去過有有一段時(shí)間才回來的呢……”

    玉荷在宮里待了十?dāng)?shù)年，對這種把戲再過熟悉不過，她將錦繡單獨(dú)拉到一間屋子進(jìn)行詢問，楚桓和賀惠蘭待在不同的房間。

    賀惠蘭等在屋內(nèi)，一片安靜，偶爾會(huì)有沉重的腳步聲，四個(gè)高大的侍衛(wèi)守在門外，只站著，便如山一般沉重得壓下來。

    “嘎吱——”一聲響起，隔壁的門被輕輕打開，賀惠蘭起身走到門邊，凝神靜聽，那聲響過去之后，又恢復(fù)的安靜，死一般的安靜。

    賀惠蘭走回桌旁，手緊緊攥在一起，有些發(fā)抖。

    她想不通，江元依怎么會(huì)聞得出來茶不對勁。她并非沒有拿去給嗅覺靈敏的人聞過，但第一次聞，從未有人會(huì)察覺到。

    江元依怎么會(huì)，那么快得辨別出來，并且篤定茶水中有毒的……

    賀惠蘭一直有意無意到盯著那邊，正準(zhǔn)別起身找個(gè)緣由攔住明玥公主，卻被江元依搶先一步。

    她看著江元依臉色一變，出手迅速到攔下蕭拓和公主的手。然后——

    朝自己看來。

    冷冷的，閃著刀一般的銳利的眼神。

    那么迅速地、沒有絲毫懷疑地看向自己。

    怎么可能……

    “嘎吱——”

    門被推開，賀惠蘭微怔幾瞬，換上無懈可擊的神情才抬起頭，然后愣在原地。

    門口的兩個(gè)侍衛(wèi)頷首垂眸，恭敬地?fù)沃T，江元依背著手站在進(jìn)門一步之遙的地方，背著光，直直地看向她。

    賀惠蘭僵硬地提起唇角：“怎么是你？”

    江元依緩緩走近，眸光一錯(cuò)不錯(cuò)地盯著她，帶著譏誚的笑容，步履從容地坐在她身邊。

    她端坐著，因?yàn)殚L期練武，渾身散發(fā)出一股自然而然地氣勢，賀惠蘭本就心虛，落了下風(fēng)之后，才反應(yīng)過來，笑著走到江元依身邊，柔聲問著，眸中仿佛有幾分真切地的關(guān)心：“錦繡究竟為何會(huì)做那樣的蠢事啊……我一直教導(dǎo)她溫厚守禮，怎料她會(huì)誤入歧途……”

    她微微理著裙擺坐下，神色凄然。

    江元依垂眸飲茶，聽著她胡說，等她在一旁開始小聲啜泣時(shí)，才放下茶杯。

    瓷杯與木桌碰撞出清脆的聲響，“咯噔——”一聲。

    江元依冷冷地看向她：“在我面前，不必演。”

    賀惠蘭仍舊端著純善的笑，恍若不知一般懵懂地看著她。

    江元依手撐在桌面，琥珀般清亮的眼睛緊盯著她，緩緩靠近：“你說你沒教好奴婢，那那次馬會(huì)，是你親手放的毒。”

    賀惠蘭十分驚訝，她頓了下，笑道：“怎可如此信口雌黃，真是不知你在說……”

    江元依打斷她：“你倒茶水的那盆盆栽，現(xiàn)在就在我府上?！?/br>
    賀惠蘭臉色微變。

    江元依看著她，蔥白的指節(jié)在桌面上敲出清脆的聲響，她打量著賀惠蘭的神情，忽然收攏手，淡淡道：

    “可以讓劉太醫(yī)試試，看七日之后，倒入毒水的那盆花跟我府上的是不是同樣的死法。”

    作者有話要說：　　你爭取也那樣死一死。

    我女兒長大了，好帥一女的。

    第67章 妖女！妖女！

    賀蕙蘭臉上的笑容緩緩凝滯，她低頭，伸出手倒了杯茶，水柱白煙繚繞，注入杯中，傳來清脆的水聲。

    “還是聽不懂蕭家二少奶奶在說什么……錦繡身上為何會(huì)搜出那樣的東西，”她拿壺的手抬平，將壺放到木桌中央的托盤處，放穩(wěn)當(dāng)之后，抬頭看向江元依，“你說是不是……她定是被人蠱惑了才會(huì)干出這樣的傻事?！?/br>
    “想借錦繡這把刀來陷害我，真是居心叵測。”

    賀蕙蘭煞有其事地說著，方才還還殘存的那些緊張和心虛已經(jīng)從她臉上完全消失了。

    江元依輕笑了下：“你就如此肯定錦繡不會(huì)供出你？”

    賀蕙蘭道：“我清清白白，她供我什么？”

    清清白白……江元依聽得發(fā)笑。

    “就算她供出什么，”賀蕙蘭飲了口茶，余光里看這走進(jìn)來的幾名宮女，輕聲道，“那也是誣陷?！?/br>
    宮女附到江元依耳邊輕聲說了什么。

    ……柳如煙死了。

    江元依秀眉微蹙，竟一時(shí)說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

    她輕揮了揮手，宮女緩緩?fù)说揭慌浴?/br>
    江元依微微吐出一口氣，看向她，吐字清晰：“賀蕙蘭，你真覺得查不出嗎？有些事情看起來沒有關(guān)聯(lián)，但一旦有一頭有線頭冒了出來，就通了。”

    賀蕙蘭仍裝得不管己事的模樣。

    她之所以愛用這個(gè)毒，一來是此毒罕見，很難被人察覺發(fā)現(xiàn)，二來，賀蕙蘭嫉妒別人的容顏。

    上一世她留著柳如煙沒殺，是因?yàn)樗懈刀实慕?，想借柳如煙的這把刀殺掉江元依?？扇缃?，整個(gè)楚府，就只有柳如煙和她爭寵，還不將她放在眼里，賀蕙蘭殺了柳如煙算是意料之中。

    玉荷已經(jīng)派人去了楚府。

    那邊的侍女還不清楚發(fā)生了什么，將柳如煙慘死的狀況一五一十的說了。

    從臉部開始潰爛……發(fā)生地極其突然沒有絲毫征兆……

    兩處的線索連在一起，要說你賀蕙蘭沒有嫌疑都沒人會(huì)信。

    江元依眸光犀利地看向她，緩緩道：“柳如煙也是你用這個(gè)毒毒死的吧?！?/br>
    賀蕙蘭面色忽然一僵，握著茶杯的指尖掐出了白色。

    “你真以為，你能撇清關(guān)系嗎？”江元依看著她。

    顯然，她還是低估了賀蕙蘭。

    賀蕙蘭飲了口水，惋惜痛心道：“柳姨娘突然暴病而亡，我也十分難過，派了人查也沒查出什么結(jié)果。倒是可惜她年紀(jì)輕輕喪了命?！?/br>
    身后傳來輕輕的扣門聲，江元依轉(zhuǎn)頭看去，就見玉荷站在門外，她眸光冷肅，竟一時(shí)分不出她找錦繡詢問的情況如何。

    賀蕙蘭顯然也在打量著她的神情。

    江元依起身走出去，幾名宮女留在里面看著她，侍衛(wèi)將門輕輕合上。

    江元依朝玉荷走去，兩人走遠(yuǎn)，到另一頭商量。

    江元依輕聲問道：“你那邊如何了？”

    玉荷搖頭：“她死也不說。就不停地哭，不肯承認(rèn)是受人指使。問是不是她自作主張，她也不作反應(yīng)，只不停地哭?！?/br>
    江元依看向錦繡待著的屋子。

    錦繡很可憐，她生性柔弱，稱不上善良，但也老實(shí)本分，但跟了一個(gè)蛇蝎心腸的主子。錦繡不說的原因很清楚，那便是，說與不說她都會(huì)死，但不說的話，或許她的meimei還能活命。

    江元依看向玉荷：“若錦繡指證了賀蕙蘭，能否不株連她的親人?！?/br>
    玉荷：“賀蕙蘭手中有她的親人？可我派人去查，說她是孤露，也沒有兄弟姊妹。”

    江元依搖頭：“若沒有把柄，賀蕙蘭怎敢讓錦繡幫她做這樣要緊的事，錦繡又怎會(huì)死到臨頭都不供出她。”

    江元依轉(zhuǎn)身朝那間房走去：“你隨我來?！?/br>
    門被輕輕推開，地上跪伏著的少女顫顫巍巍地抬起頭，臉上滿是淚水，眼睛紅腫一片。

    錦繡顫巍巍地看著江元依，蒼白的嘴唇發(fā)著抖。

    江元依走到她身邊，半蹲下，看著她驚慌的眼眸。

    “江……江姑娘……”

    她顫抖地叫出聲，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叫錯(cuò)了稱呼，臉上血色更退了幾分。

    江元依笑了下：“叫我姑娘也可以，畢竟我還小?！?/br>
    錦繡有些詫異地看向她，一時(shí)不知該說什么。

    江元依起身坐在凳上，看向她：“賀蕙蘭不是第一次指使你干這樣的事。楚府的柳如煙，也是她指示你做的?！?/br>
    錦繡垂下頭，瘦削的肩膀不可抑制輕輕顫抖著。

    她害過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