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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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沒什么記性,無論再怎么努力想要記住母親的樣子,還是記不清楚了。 顧盼點頭,摸都不敢摸他。 愿哥兒好像立馬就高興了起來,彎眼笑了笑,然后邁開腳,小心翼翼往前走了一步,奶聲奶氣問:“那你可不可以抱抱我?” 顧盼想抱他,但她大著肚子,著實抱不了。 她為難的不知說什么才好。 愿哥兒好像也注意到母親和從前不太一樣了,他慢吞吞靠近她身邊,望著娘親鼓起來的肚子,漆黑漂亮的眼珠忽然暗淡了下來。 他伸手碰了碰娘親的肚子,問:“娘,你是有寶寶了嗎?” 顧盼嗯了聲,握著他的手,“是啊,俏...愿哥兒馬上就要有弟弟meimei了?!?/br> 她還是喊了愿哥兒。 愿哥兒并不想要什么弟弟meimei,他耷拉著小腦袋,垂下眼眸,有點不高興了,攥緊了娘親的手指頭。 怎么他好不容易把娘親等回來,還要有另外的弟弟meimei和他搶呢? 他真的太討厭弟弟meimei這種東西了。 愿哥兒很聰明,即便不喜歡也不會說出來。 “那他什么時候才會出來呀?” 顧盼見兒子沒有濃烈的排斥的情緒,松了口氣,她說:“很快他就要出來陪你玩啦。” 她親了親愿哥兒的手背,眼眸笑彎彎,說:“等他長大了,娘讓他保護你。” 愿哥兒埋在她的懷中,安安靜靜的不吭聲。 顧盼太久沒見他,都不知道要怎么哄他開心了,讓碧青端了些他愛吃的小甜點。 愿哥兒卻不肯吃,說是父親知道后會不高興。 顧盼摸摸他的腦袋,只是覺得這個孩子太聽話乖巧了些。 顧盼陪兒子待了兩個時辰,晚些時候鐘硯親自過來接孩子去前院,她看都沒看他一眼,坐在窗邊的書桌前練字寫書。 鐘硯將孩子遞給下人,自己則悄然無聲走近她身側(cè),低眸一看,她面前的宣紙上寫滿了趙煥章的名字。 第六十二章 紙張上鋪滿了趙煥章的名字, 她低垂眼眸,神態(tài)認真, 一筆一劃滿是情意。 鐘硯忽然動手按著她的手腕, 嗓子低啞, 夾雜著他自己都不易察覺到的痛苦,“不要寫了?!?/br> 心悶悶的。 顧盼甩開他的手,低著頭繼續(xù)往下寫,抿緊了蒼白的唇瓣,臉上仿佛就寫著不想理他幾個大字。 她不肯聽他的話,繼續(xù)固執(zhí)的寫趙煥章的名字,落在紙上的每一筆都成了劃在鐘硯心口的尖刀。 他臉上退去血色, 臉白白的, 精致眉眼緊緊鎖了起來, 他捏著她的手腕,“我讓你不要寫了。” 低沉的嗓音,暗含著煞氣,唇齒間吐露出的氣息都冷冰冰的。 鐘硯沉沉的眸光從她的頭頂壓過, 瞥見她頭上的白玉狐貍發(fā)簪,忽然想起來這是趙煥章送給她的東西, 被她當成個寶貝。 剛把她從東宮帶回來的那天, 顧盼一個字都不肯和他說, 緊抱著自己的腿縮在床上,不說話不吃飯。 后來若不是她想要修復這支被摔成兩截的發(fā)簪,鐘硯覺得顧盼這輩子都不會和他說話。 鐘硯抬手, 輕易將她頭頂?shù)陌l(fā)簪拿了下來,攥在手中慢慢端詳了一番。 顧盼臉色一變,“還給我。” 她繃緊了聲音,聽起來似乎很緊張。 鐘硯忽然間就笑了,他這幾天過的都很不舒服,每天心臟都是疼的,密密麻麻的痛苦從他的心口蔓延到后腦。 他有時候也會想把顧盼殺了吧,死人是不會惹他生氣的,不會激怒他,不會一直在他面前提起趙煥章那個人。 可是他舍不得。 鐘硯勾起唇角,冷笑了一聲,嫉妒將他的心理徹底扭曲,他一字一句緩緩說道:“他已經(jīng)死了,被我一劍刺穿了心窩,就死在你面前,你忘記了是嗎?” 鐘硯輕輕捏著她的下巴,并沒有用很大的力氣,盯著她這雙通紅的眼睛,還不肯放過她,繼續(xù)說:“那一劍,我用了十成的力道,鋒芒極準,對著他的心臟沒有任何偏差的刺了進去,劍刃穿透他的胸膛,鮮紅的血浸透了我的劍,他死了,尸體這會兒都不知道被丟到哪里去了?!?/br> 顧盼瞪著眼睛,心口大慟,蒼白的唇角不受控制的顫抖。 鐘硯擺著張云淡風輕的臉,過了片刻,高高揚起左手,將她視為珍寶的白玉發(fā)簪狠狠的砸到了地上,冰冷吐字:“他既然死了,那么有關他的東西也沒必要留?!?/br> 白玉發(fā)簪瞬間四分五裂。 顧盼心臟散發(fā)著一種劇烈的疼痛,腦子也有種尖銳的刺痛,這種痛苦讓她發(fā)不出聲音,肚子也一陣陣的疼著,有一瞬間,她幾乎都要以為自己馬上就要死了。 她跪坐在地上,捂著肚子,大顆大顆的汗珠順著她的額頭往下落。 顧盼緩了好久才慢慢好了點,她一言不發(fā),用手將地上這些被摔得細碎的白玉一點點撿起來。 鐘硯看著她的動作,一瞬間覺得他的心就和這根發(fā)簪一樣,被摔的四分五裂。 顧盼的肚子越來越疼,往下的墜的感覺也越發(fā)明顯,她硬撐著不吭聲,渾然不知身下的衣裙悄然染上了鮮血。 鐘硯眸色一變,迅速將她從地上抱了起來,神色緊張,緊緊繃著一張冷臉,對外大聲道:“快叫大夫!” 顧盼捂著肚子,軟軟靠著他的肩頭,氣血蒼白虛弱,渾身也都沒力氣,巨大的疼痛席卷而來,整個人都快沒有力氣了,她囁喏著嘴角,聲音很小。 “你說什么?” 顧盼努力往上仰了仰身子,湊到他耳邊說:“我好疼啊。” 真的好疼啊。 方才鐘硯冷厲將她的白玉發(fā)簪摔碎的畫面,漸漸地就和他親手殺了趙煥章的畫面重合到一起。 就如同之前,他毫不猶豫毀了她對愛情的向往,毀掉了她對他一切美好的期待。 好不容易在她緩緩走出來的時候,鐘硯又當著她的面殺了她愛的人。 霸占了她的自由,毀了她整個人生。 從東宮回來之后,顧盼真的很久沒有這么軟綿綿的同鐘硯說話,語氣好像和她沒有離開之前一樣。 “我真的好疼啊?!?/br> 短短六個字,卻如殺人的刀,從他的后腦劈開。 鐘硯不知道自己怎么也能痛成這樣,只聽見她說的這兩句話就疼的快要直不起腰。 顧盼靠著他的肩昏了過去,大夫匆匆趕來,開了藥方子后,語氣沉重道:“夫人身子骨弱,這一胎是再也經(jīng)不起折騰了,要好生養(yǎng)著,否則這孩子恐怕不能安然出生?!?/br> 鐘硯守在她身邊,目不轉(zhuǎn)睛看著她的臉,嗓音低低的問:“孩子沒事嗎?” 大夫不明白其中內(nèi)情,“沒什么大礙,日后多多注意便可,記得按時吃藥?!?/br> 鐘硯嗯了聲,命人將大夫送走。 烏沉沉的目光漸漸轉(zhuǎn)到顧盼凸起的肚子上,一想到在這里孕育著別的男人的孩子,鐘硯起了一種想要殺人的欲望。 顧盼有一句話沒有說錯,是他親手將她送到別人懷里,今日的局面是由他造成的。 是他自作自受,怨不得旁人。 鐘硯是真的很不喜歡這個孩子,方才也想過若是這個孩子就這么沒了就好了。 顧盼和趙煥章唯一的聯(lián)系也就斷了。 他伸出手指,修長冷白的指頭輕輕撫過她的肚子,漂亮的眼睛一彎,吐字冰冷,“孽種?!?/br> 顧盼似乎在做噩夢,不斷冒著冷汗,雙手不安的攥著被子,嘴里冒著些誰都聽不懂的字眼。 鐘硯守了她大半夜,打水替她擦干凈身子順便換了套干凈的衣裳,搖搖晃晃的火光照在女人白皙透亮的臉頰上,她的臉漸漸染上些許紅暈,輕咬著下唇,汗珠順著下顎頸線緩緩往下滑。 他用帕子將她雪白脖頸上的汗珠擦的干干凈凈,動作輕柔為她整理好發(fā)絲,漆黑的眸光沉沉望著她,不曾移開。 顧盼從噩夢中醒來,耳畔閃著很多不同的聲音,有她的哭聲,有鐘硯冷酷無情下了殺令的聲音,還有趙煥章臨死前對她說的那些話。 她忽然間抓著鐘硯的手腕,像看救命稻草一樣的眼神看著他,“我想起來了?!?/br> 鐘硯好像很高興,她總算肯繼續(xù)親近他,也肯好好和他說一次話了。 他嗯了嗯,放輕語氣問:“想起什么了?” 顧盼又哭又笑,抹了把眼淚,眼眶中的潤意還沒擦干,她看著鐘硯,說:“我想起來他那個時候?qū)ξ艺f的話了。” 鐘硯嘴角的笑容逐漸僵硬、凝固,直至消失不見。 顧盼眼中像閃著濕潤的光,鼻頭發(fā)紅,喉嚨泛酸,她說:“他問我有沒有哪怕是一瞬間喜歡過他?” 她笑的眼淚啪啪往下掉,“我喜歡的。”她吶吶重復道:“我喜歡他的啊?!?/br> “他還不知道這件事呢,我還沒有告訴過他。” “你知道嗎?他說他喜歡看見我笑,覺得我笑起來的時候最好看?!?/br> 說著說著,顧盼便真的笑了起來。 鐘硯沉默,臉白的如同一個死人,了無生息。 心臟像是被顧盼親手挖了出來,只剩下一個空蕩蕩的軀殼。 他垂著眼睫,安安靜靜望著顧盼的臉,慘白著臉的樣子像極顧盼第一次見他時的那么脆弱,他摸了摸顧盼的臉,從未如此低聲下氣過:“窈窈,你忘了他好不好?” 顧盼好像才反應過來她剛剛是在和誰說話。 她從大夢中恍然醒悟,連回答都不愿意回答,而是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問:“孩子沒事吧?” 鐘硯呼吸間拉扯的氣息都連著痛感,他嗤的笑了一聲,“沒關系,不愛我也沒關系,反正你也沒法離開我?!?/br> 他抱著她,宛若一個失去理智的瘋子。 眼中的瘋狂,望而生畏。 顧盼被他緊緊攬在懷中,懶得掙扎,瞧瞧鐘硯說的是什么瘋話,日后他大概只能守著她的尸體。 就讓他抱著她的尸體過一輩子吧。 碧青將煎好的藥端上來,低著腦袋不敢多看,烏漆嘛黑的藥,聞著味道就很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