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jié)
嘖……不過十幾歲的孩子罷了,總是擺出一副莫測高深的樣子干啥呢,該笑笑,該鬧鬧,該喜歡就用力地喜歡嘛。 蔣毅閉緊了嘴巴,花園小徑上便剩下了鳥鳴聲和腳步聲。 沈余之喜歡清靜,獨自住在花園里,其他兄弟姐妹們分別住在內(nèi)院和外院。 睿親王府有兩個簡家大,從花園到外書房要走兩刻多鐘。 沈余之到時,睿親王剛剛把幾個幕僚送走。 “父王?!鄙蛴嘀笱艿匦辛藗€請安禮。 “坐吧。”睿親王道。 早有小太監(jiān)把沈余之的專屬座位從屏風(fēng)后搬出來,放在書案前面。 沈余之坐下,將簡廉遇刺一案,以及雷公藤事件并在一起,簡明扼要地說了一遍。 又道:“父王,如果關(guān)于王府的夢也是真的,簡老大人遇刺一事或許就是個開始。他只忠于皇爺爺,這些年擋了不少人的道,他死了,我那幾位伯伯叔叔都能受益。如今簡云帆的嫡長女嫁進(jìn)慶王府一年,剛剛生了兒子,雷公藤一事,簡云帆應(yīng)該脫不了干系。兒子以為,簡云帆簡云豐都是人才,人脈也廣,有他二人輔佐,慶王的勝算很大,睿王府的覆滅應(yīng)該與慶王叔脫不開干系。” 睿親王身材高大,容貌俊朗,沈余之的那雙桃花眼與他像了個十成十,他懶懶散散地靠在太師椅上,一邊享受著老太監(jiān)按摩太陽xue,一邊說道:“怎么不是真的?這件事沒有如果,老子告訴你,要沒有你老子那個夢,你現(xiàn)在就是個癆病鬼?!?/br> 沈余之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睿親王睜開眼,正好瞧見他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心中不免有氣,怒道:“都說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你小子也給你老子精神點兒,把這小身板練練,再把那高臺拆了,省得簡老大人一見本王就吹胡子瞪眼睛的。一天天凈給老子拖后腿,就你這德性,你皇爺爺能把大位傳你老子嗎?” 分明是你懶,根本不想爭取。 沈余之垂著眼,假裝聽不見。 睿親王真想兩巴掌拍死他,可一想起他娘,再想想他這破爛身子,就又舍不得了,只能自己生悶氣。 他喘了好一會兒粗氣,等氣息平穩(wěn)了,才道:“你說的那些有幾分歪理。這樣吧,等簡老大人從適春園回來,本王約他一見,先試探試探,看看能不能拉攏拉攏。簡云帆簡云豐那里,你好好處理,切記小心謹(jǐn)慎,不要打草驚蛇,去吧?!?/br> “是?!鄙蛴嘀鹆松恚案竿醴判谋闶??!?/br> “你小子多上點心,就算咱不要那位置,也不能不明不白地死了?!壁s在沈余之出門前,睿親王又吼了一句。 坐在肩輿上,沈余之靠在椅背上,默默遙望碧空里的那兩片悠閑的白云。 他不怕死。 人有生,就有死,避無可避,沒什么可怕的。 但有個前提,他的命不能掌握在別人手里。 活著要痛快,死時也不能太憋屈,這是底限。 …… 簡淡在香草園外面換了雙新鞋。 剛一進(jìn)院子,白瓷便飛跑出來,笑嘻嘻地湊到她耳邊,說道:“姑娘,王mama吃屎了,吃,屎,了!” “啊?”簡淡愣住了。 白瓷得意地眨了眨眼,又大頭娃娃似的晃晃腦袋,“驚不驚喜,意不意外?”前兩年,崔氏去林家給簡淡舅祖父祝壽時,王mama因為芝麻大的一點小事罵過白瓷,這丫頭把事情經(jīng)過忘了,但仇一直記得。 簡淡拍走白瓷的大腦袋,這有什么可驚喜的?她剛剛也被嚇得很慘好吧。 不過…… 細(xì)品品的話,確實挺有意思的。 心里莫名的痛快! 痛快之余,簡淡又覺得有些奇怪。 她和崔氏都害怕老鼠,家里就突然有了老鼠。 王mama今年三十三四歲,腿腳都很靈便,怎么可能摔得那般狼狽呢? 莫非有人故意針對? 這個疑問一出來,簡淡立刻就想到了沈余之——她以為,除了他不會有人這么無聊。 雖說她暫時想不到他這樣做的原因,但賬卻的的確確記到了他頭上。 一想起剛剛出的糗,簡淡就氣不打一處來。 她一巴掌拍在高幾上,心道,沈余之,今兒這仇不報我就不姓簡。 …… 崔氏受了驚嚇,早午飯都沒吃,懨懨地在床上躺了一整天。 簡雅從崔氏的大丫鬟嘴里得知了事情的全部經(jīng)過,雖心疼崔氏,心中卻有些竊喜——不管怎樣,只要簡淡吃虧,她就占了便宜。 她里里外外地張羅,打扇,倒水,加冰,扶著去凈房,把崔氏照顧得極為妥帖。 到傍晚時,簡云豐、簡思越和簡思敏陸續(xù)來到梨香院,因崔氏始終睡著,簡雅便復(fù)述了當(dāng)時的情況。 簡雅口才很好,把崔氏和簡淡的遇鼠經(jīng)過講得惟妙惟肖。當(dāng)然,崔氏的狼狽她不好多說,重點在于簡淡的彪悍和魯莽。 “爹,那可是老鼠誒,萬一被咬一口,得了瘟病可不是好玩的。明兒我得跟三妹說說,這樣的事不能再有下一次,對吧?”她孺慕地看著簡云豐。 第19章 簡云豐的臉色有些難看,目光落在杯子上,說道:“不成體統(tǒng),像什么話,沒一點兒大家閨秀的樣子。” 簡雅以扇掩面,微微笑了起來。 簡思越道:“父親勿惱,兒子提點提點三妹便是。三妹雖魯莽,卻也是為了大家好,若讓那兩只老鼠跑了,不定又惹出多大亂子呢?!?/br> 簡云豐擺擺手,“你三妹跟你那些表兄弟們玩野了,不規(guī)矩不成,等你母親大好了,讓她找個嬤嬤來,好好教導(dǎo)教導(dǎo),省得出去丟人?!?/br> “爹,這怎么叫丟人呢?她明明很厲害?!焙喫济舴瘩g道。 “閉嘴!”簡云豐怒道,“什么她,那是你三姐?!?/br> 簡思敏一扭頭,翻了個白眼,什么三姐,明明是土匪。 簡雅使勁擰簡思敏一把,暗道,你小子被打傻了不成,怎么替她說話? 簡思敏不傻,他是不喜歡簡淡,但這不妨礙他實話實說。 “王mama是怎么回事?”好事不出門壞事行千里,他一回來就有人匯報過此事,內(nèi)容比白瓷說得詳盡多了——王mama說,她被人暗算,腿上挨了好幾下,又青又腫。 她沒看到人,足見偷襲者武藝高超。 難道是簡淡的人? “王mama這兩日得罪過誰?”簡云豐看向簡雅。 簡雅有心往簡淡身上歪兩句,但有簡思越在,她不敢冒險。另外,簡淡才回來兩天,跟王mama接觸太少,不好栽贓。 “據(jù)女兒所知,王mama沒得罪什么人?!彼f道。 簡云豐皺了皺眉,如果不是簡淡,這件事就嚴(yán)重了。 而且梨香院前出現(xiàn)老鼠一事也不正常,簡家在這兒住了十幾年,從未有過老鼠大搖大擺跑進(jìn)胡同的情況。 難道是崔氏得罪人了? 不能吧,崔氏賢淑,入府十幾年,幾乎沒跟人紅過臉。 不管誰得罪人,都改變不了府里潛進(jìn)高手一事,這件事都非同小可。 簡云豐坐不住了,對簡思越說道:“你帶弟弟meimei陪陪你娘,我去找你大伯?!?/br> 簡云豐到竹苑時,簡云帆剛從衙門回來。 “二弟有事?”他見簡云豐的臉色不大好看,便直接把人叫到書房,吩咐人上了茶水,說道,“吃飯了嗎,要是沒有就讓人把飯菜送這兒來,咱們哥倆一起用?!?/br> 簡云豐點頭,“好?!?/br> 用完飯,兄弟二人回到書房,簡云豐把事情經(jīng)過講了一遍。 簡云帆并不吃驚,顯然已經(jīng)知曉此事,問道:“二弟懷疑哪個?” 簡云豐道:“我一開始覺得是小淡讓人做的,但又不像。大哥,會不會是睿王世子?” 簡云帆皺了皺眉,“弟妹得罪過他?” 簡云豐搖搖頭,“我來之前,崔氏還在睡著,不知細(xì)情如何。” 簡云帆道:“那就派人問問。” 簡云豐叫來長隨,吩咐他往王mama家里走了一趟。 大約兩刻鐘后,長隨回來復(fù)命,說王mama與崔氏閑聊時,確實提到過睿王世子,具體內(nèi)容不方便說。 不方便說,就是說了不該說的話。 簡云豐怒道:“大哥,定是他了。他的人到咱家如入無人之境,未免太放肆了!” “二弟稍安勿躁。”簡云帆喝了口熱茶,說道:“他是親王世子,做事向來混不吝,只要咱抓不到把柄,就沒有任何辦法。” 他嘆了口氣,又道:“依我看,做這件事的人未必是他。他忙于父親遇刺一案,小淡發(fā)現(xiàn)雷公藤時喊的那一聲他應(yīng)該也聽到了,兩樁案子并在一處,定然對府里的人有所懷疑,如果要查,怎會打草驚蛇呢?” 這話也有道理。 簡云豐點點頭,“那大哥覺得是誰?” 簡云帆道:“聽說崔氏把小淡安排到花園邊的小庫房里住下了,里面的家具都是櫸木的?二弟,小淡在林家吃穿用度比咱林家好,弟妹如此安排,是不是有些欠妥呢?” 簡云豐怔住了,女兒回來兩天了,他還不知道她住在哪里呢。 但住在小庫房里,用櫸木家具又怎樣?這能成為她逞兇作惡的借口嗎? 簡云帆見他臉色發(fā)黑,過來拍拍他的肩膀,“不必?zé)┬?,孩子有錯好好教就是了,等過幾日,我讓小潔找個嬤嬤來,二弟以為如何?” 小潔是他的嫡長女,夫家慶王府。 …… 簡淡用完晚飯,正在院子里摔瓷泥,四年沒做瓷器,實在手癢。 正忙得興起,院門被敲響了。 紅釉去開了門,簡思越帶著簡思敏和簡雅一同出現(xiàn)在院門口。 “三妹?!焙喫荚酱蟛阶吡诉M(jìn)來,見簡淡滿手是泥,嘴角上方還沾上半個小指尖大的一坨,顏色淺淺的,像個小麻子,可愛得緊,不由莞爾,“這是要做瓷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