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然好奇地問道：“什么是受戒？”

    簡悠有些不耐煩，“你少問兩句，三姐心里煩著呢?！?/br>
    簡然仔細(xì)看看簡淡的臉，反駁道：“才不是呢，分明是五姐心煩。”

    她朝簡淡笑笑，不再說話，自己去行禮中找來一本書，脫鞋上炕，就著燭火讀了起來。

    簡淡讓白瓷打了熱水，洗臉?biāo)⒀?，?zhǔn)備休息。

    簡悠托著下巴枯坐好一會兒，也讓丫鬟伺候著洗漱了。

    她在簡淡身邊躺下，推推簡淡肩膀，“三姐，睡了嗎？”

    簡淡道：“沒有?！?/br>
    簡悠又道：“聽說大表哥跟祖父求親了，對象是你，你知道嗎？”

    簡淡睜開眼，“不知道，什么時候的事？”

    簡悠道：“就昨天?！?/br>
    簡淡坐了起來，難怪沈余之破天荒地坐了一次快車，原來還有這樣的事。

    “祖父答應(yīng)了嗎？”

    簡然快嘴快舍地說道：“沒答應(yīng)。”

    簡淡奇道：“既然祖父沒答應(yīng)，為何兩位表哥也一起跟了過來？”

    簡悠看了簡淡一眼，沒說話。

    簡淡明白她的意思，不由哭笑不得。

    崔曄若要娶她，有個進(jìn)士身份更好，再說了，崔曄可以為她棄考，崔逸總不會吧。

    她說道：“既然祖父不答應(yīng)，就一定有別的原因?！?/br>
    “小淡，祖父找你。”簡思越在窗外喊了一聲。

    “馬上就來?！焙喌铝说?，穿上鞋，小跑著出了門。

    進(jìn)了東次間，簡淡行了禮，叫道：“祖父，祖母。”

    “嗯。”馬氏害怕簡淡，坐得遠(yuǎn)遠(yuǎn)的，回應(yīng)得也很敷衍。

    簡老太爺在地上來回溜達(dá)著，對簡淡點點頭，“你坐吧，祖父走一走，消散消散?！?/br>
    “孫女站著就行。”簡淡說道。

    簡老太爺單刀直入，“世子以前答應(yīng)過你什么？”

    簡淡道：“他說不會有賜婚這件事?！?/br>
    “哦？”簡老太爺有些詫異，“據(jù)我所知，皇上已經(jīng)下了圣旨，讓他在熱孝期內(nèi)與蕭家次女完婚。”

    簡淡明白了，沈余之沒找祖父，他是知道崔家表哥的去向后，直接找到她，由她間接向祖父表明了態(tài)度。

    “祖父認(rèn)為，他為什么要這樣做？”

    簡老太爺在太師椅上坐了下來，黯然說道：“朝廷真的要大亂了?！?/br>
    第132章

    朝廷大亂, 絕非簡老太爺所愿。

    表面的繁華也是繁華。

    即便簡老太爺參與了這場暗戰(zhàn), 也不妨礙他為此感到心痛。

    畢竟, 那曾是他付出無數(shù)心血的地方。

    簡淡與沈余之退掉口頭婚事, 看似無人知曉, 波瀾不驚。

    但簡淡作為當(dāng)事人，不可能不尷尬，不可能不受傷。

    從小到大, 她經(jīng)受的一切都是無辜的。

    所以，簡老太爺同睿王和沈余之談過, 且達(dá)成了一致——彼此前途未卜，聯(lián)手歸聯(lián)手，親事暫且作罷。

    另外, 皇上有拱衛(wèi)司，民間眼線不少，沈余之絕對不能打擾簡淡，以防皇上有所察覺。

    盡管如此，泰平帝仍因一品茶樓的事, 對簡老太爺有了防備。

    君臣隔了心，首輔之位就做不下去了。

    簡老太爺在朝廷經(jīng)營數(shù)十年, 門生故舊極多, 但高瑾瑜的父親不是他的人。

    而且，高大人雖與簡家聯(lián)姻，但他為人剛正，從不結(jié)黨營私。

    簡老太爺結(jié)合簡淡對上一輩子的描述, 大膽告老，賭高大人上位。

    他賭贏了。

    高大人做首輔，次輔衛(wèi)大人就沒辦法對他的門生下手，可以最大限度的方便睿王和睿王世子。

    他和沈余之把局勢布到這個地步，接下來，就要看泰平帝和慶王誰先動手，以及沈余之如何應(yīng)對了。

    崔家兄弟是聰明人。

    先有睿王世子接連被刺殺，后有簡家突然退出京城，以及睿王妃被毒殺，都說明京城即將陷入一個不可預(yù)知的境地。

    他們兄弟考不中倒也罷了，一旦考中，各方各面關(guān)系都要權(quán)衡考慮。

    姑祖母所在的趙家已經(jīng)站隊。

    崔家的勢力在地方上。

    崔家若不想趟這趟渾水，春試就應(yīng)當(dāng)?shù)鹊骄謩菝髁嗽倏肌?/br>
    屆時不管哪個王爺上位，他們崔家都可進(jìn)可退。

    這是他們跟隨簡家一起南下的最關(guān)鍵原因。

    至于崔曄提親一事，這是簡崔兩家的事。如果簡老太爺不同意，崔曄便只能欣然接受，絕不會影響兩家的關(guān)系。

    祖孫二人聊的是朝廷大事，說話聲音不大，馬氏離得又遠(yuǎn)，聽不大清楚，但也知道大概在說些什么。

    她從未見過這樣親切隨和的簡老太爺，不免生出幾分羨慕，見爺倆說話的頻率低了，估摸著聊完了，便插了一句嘴，“老太爺，既然京城要亂，老四一家會不會有危險啊?！?/br>
    簡老太爺?shù)溃骸罢\意伯韜光養(yǎng)晦，人緣好，這把火燒不到馬家?！?/br>
    馬氏不大明白，壯著膽子問道：“可老太爺你的人緣也不差，為何……”

    她是真的什么都不懂。

    簡老太爺輕嘆一聲，道：“這件事一兩句話說不清楚，以后老夫慢慢給你解釋?！?/br>
    他不會給她解釋，但在小輩面前不能不給馬氏一個面子。

    馬氏卻認(rèn)真了，美滋滋地說道：“老太爺，那妾身可就等著了?！闭f完，她瞅瞅簡淡，又道，“三丫頭，既然你娘回來了，以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如今她沒了二丫頭，就算有什么……”

    “好了?！焙喞咸珷斪柚沽怂淖砸詾槭?。

    馬氏瑟縮一下，趕緊閉上嘴。

    簡老太爺對簡淡說道：“祖父早就告訴過你，不管什么事，都有祖父給你撐腰做主。孝道是孝道，道理是道理，祖父從不主張愚孝，但也不可不孝，你明白嗎？”

    該孝順的孝順，不該孝順的就不必孝順。

    這是一個度的問題。

    極為合理。

    簡淡起了身，斂衽行禮，“多謝祖父，孫女明白您的苦心?！?/br>
    人定時分，慶王的外書房依然燈火通明，除慶王和慶王世子外，還有九個謀士分兩排坐在書案前。

    慶王剛剛收到簡老太爺一早離開靜遠(yuǎn)鎮(zhèn)的消息，正在商議要不要對簡老太爺下手。

    李恒生是慶王最倚重的謀士，為人寡言，性格卻極為陰刻。

    “王爺，簡老大人在朝廷極有影響力，雖說他在睿王妃身故時離開京城，似乎已經(jīng)表明了立場，但這只是做給皇上看的。”

    “以晚生愚見，他必定已經(jīng)為睿王鋪好了前路，為將來打算，此人不可留?！?/br>
    另一個謀士章子為道：“晚生附議，年關(guān)將至，路上盜匪橫行，往來商旅常常被搶被殺，土匪流動性大，案子不好破。殺他不過順手，但對日后卻大有裨益。”

    慶王坐在書案后，食指輕輕敲擊著書案，說道：“兩位先生說的都有道理?！?/br>
    “但本王一向欽佩簡老大人，此人人品出眾，有經(jīng)世之才，如此重臣，本王還真是舍不得呢。”

    李恒生道：“王爺……”

    慶王抬起右手，示意他不用再講，“本王明白李先生的意思，舍不得歸舍不得，人還是要殺的?！?/br>
    他招手叫來立于角落里的黑衣人，小聲交代幾句，那人便快步出去了。

    門關(guān)上了，慶王又道：“簡老大人無權(quán)無勢，在衛(wèi)州更是無依無靠，早一天死晚一天死，差別并不大?，F(xiàn)在主要是睿王父子，他們一日不死，本王一日不得安心?！?/br>
    李恒生道：“王爺所言甚是。刺殺越難，就越說明他們父子實力雄厚?！?/br>
    “但這是不是也說明，睿王父子不會與齊王聯(lián)手呢？”

    慶王世子沈余靖道：“你的意思是，睿王想要太子之位？這不大可能，睿王懶散，不喜政事，睿王世子身子不好，性格扭曲，爺倆都不是有大志向的人?！?/br>
    李恒生搖搖頭，“世子此言差矣，睿王或者沒有，但睿王世子不好說。睿王世子聰慧非常，如果說皇上要把太子之位傳給睿王，一定是因為睿王世子。不過，以晚生之見，當(dāng)務(wù)之急是解決齊王?；噬贤瑯又匾朂R王，一旦齊王凱旋而歸，就會有一多半文臣舉薦他為太子。”

    章子為搖搖頭，“李兄此言差矣，皇上重視齊王，而且齊王還在邊境帶兵，警備更甚，一旦貿(mào)然動手，皇上首要懷疑的就是王爺，屆時王爺就要面對三方面的壓力，情況將更加復(fù)雜?！?/br>
    “睿王最不得皇上待見，但實力比齊王強(qiáng)橫，他還是王爺現(xiàn)階段的主要對手。”

    他這話也很有道理，李恒生雖不以為然，卻也不再強(qiáng)辯。

    慶王把玩著一枚羊脂玉的印章，看似輕松，但眉頭已經(jīng)蹙了起來，說道：“說來說去，關(guān)鍵還要看父皇的?！?/br>
    李恒生與章子為對視一眼，兩人看懂了彼此的心意，但有些話慶王可以說，他們一個字都不敢提。

    慶王放下印章，目光在九個人臉上緩緩掃過，“說說吧，你們覺得時機(jī)成熟了嗎？”

    這個成熟指的是什么？

    謀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