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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貴女不嬌(重生)在線閱讀 - 第127節(jié)

第127節(jié)

    靈床上的“沈余之”不好看。

    他原本瘦弱,又是中毒而亡,腹瀉嘔吐導(dǎo)致了脫水, 此刻沒有了人形。

    臉上敷著粉,白得刺眼,顯得顴骨極高。劍眉濃黑,嘴唇呈黑紫色,玉質(zhì)的角柶插入上下齒之間,把嘴撐開了,看起來極其嚇人。

    總的來說,這個(gè)死人有沈余之的額頭、鼻子和下巴,眼睛因?yàn)殚]著,看不清具體形狀。

    從身高和輪廓上看,就是沈余之。

    何公公也看了一眼,即便他知道沈余之還活著,卻還是打了個(gè)哆嗦,忙不迭地退了兩步。

    二人返回御書房復(fù)命,一同稟報(bào)后,史誠被泰平帝單獨(dú)留了下來。

    泰平帝放下朱筆,問道:“怎么樣?”

    史誠道:“世子的確去了,眉眼、臉型、身高都不差?!?/br>
    泰平帝沉默了好一陣子,嘆息一聲,道:“虎毒不食子,朕竟然殺了一向疼愛的親孫子?!?/br>
    史誠垂著頭,沒說話。

    泰平帝搓了搓臉,“你服侍他一場,心里不好受吧?!?/br>
    不僅僅是服侍一場那么簡單,事實(shí)上,沈余之對他十分不錯。

    史誠眼里的淚終于落了下來,砸到地上,碎了,又被他用腳踏住。

    “奴才不……還……”他一時(shí)不知如何回答,磕磕巴巴說出幾個(gè)似是而非的字。

    泰平帝下了地,讓小太監(jiān)披上裘皮大氅,“走吧,隨跟朕去御花園走走?!?/br>
    大年初二,次輔衛(wèi)大人的宅子被抄,慶王舅舅,拱衛(wèi)司都司的府邸被抄。

    大年初三,吏部侍郎趙大人等五名慶王黨羽被罷黜。

    東城西城的官員聚居地,每天都有隱約的哭泣聲隨風(fēng)飄散。

    好好的一個(gè)年,被泰平帝生生過成了鬼節(jié)。

    京城風(fēng)聲鶴唳。

    破五之后,局勢稍稍穩(wěn)定下來。

    “沈余之”的喪事也辦得差不多了,泰平帝下了口諭,讓“沈余之”停尸白馬寺,做足七七四十九天法事。

    與此同時(shí),睿王妃的死有了眉目,慶王的謀士們認(rèn)罪伏法,承認(rèn)“建議毒死睿王妃,以拖延沈余之大婚”。

    沈余之徹徹底底脫了罪,悠悠閑閑地躺在致遠(yuǎn)閣的火炕上,一邊看信,一邊吃著討厭煩人剝好的瓜子。

    信是小城四天前寫來的,詳細(xì)記錄了他能觀察到的簡淡的一切。

    沈余之細(xì)細(xì)看一遍,確認(rèn)上面沒有崔曄的任何字樣,舒心地伸了個(gè)懶腰,問道:“父王該回來了吧?!?/br>
    討厭道:“應(yīng)該在路上了。主子,王爺會不會有危險(xiǎn)?”

    自打見識了泰平帝的鐵血手腕,討厭和煩人就一直很擔(dān)心睿王的安全。

    沈余之懶洋洋地說道:“現(xiàn)在不會,以后也不會?!?/br>
    討厭有些驚訝,“那咱們王爺就一直都是太子了嗎?”

    沈余之笑了笑,“那怎么可能呢。”

    泰平帝不是嗜殺之人,此番弄死了他,以后就越發(fā)不會大開殺戒。

    年紀(jì)越大越在乎陰德,好為死后鋪路。

    泰平帝也不能免俗。

    他弄死沈余之一個(gè),卻能保下整個(gè)慶王府和睿王府。

    對他來說,這是非常劃算的一筆買賣。

    沈余之可以預(yù)見,除慶王的親舅舅之外,其他人大多死罪可恕,活罪難逃。

    即便慶王、沈余靖是主謀,也不過是在宗人府住上一輩子罷了。

    討厭又問:“那,皇上會怎么……”

    沈余之道:“等過完上元節(jié)你們就知道了?!?/br>
    睿王的兩個(gè)至親死了,他白天忙,黑天忙,一直忙活到正月十五上元節(jié)。

    大舜朝的這一天跟歷朝歷代一樣,都要燃燈供佛。

    雖然死了個(gè)嫡親的孫子,但泰平帝依然按照往年的慣例,邀請百官入宮賞燈。

    御花園里被五彩燈籠和絹花裝點(diǎn),繁花似錦,流光璀璨,美得如同百花爭艷的春日夜晚一般。

    酒席散后,睿王陪同泰平帝,與眾官員一同去了御花園。

    不到一個(gè)月的時(shí)間里,他先喪妻后喪子,傷心過度,又忙忙碌碌,整個(gè)人老了好幾歲。

    因?yàn)楹冗^酒,他的腳步有幾分虛浮,神思似乎也飛了,且不說賞燈、猜燈謎,便是泰平帝的家常話也接不上了。

    泰平帝見他實(shí)在不濟(jì),體貼地讓史誠和何公公扶他去御花園東北方的摛藻堂小憩。

    摛藻堂是皇上來御花園時(shí)休憩閱覽的地方,有床榻,有暖閣,更存了不少圖書。

    睿王被何公公扶到榻上,史誠則悄悄屏退了幾個(gè)宮女。

    何公公給睿王整理被角時(shí),在他耳邊輕輕說道:“椿藥。”

    假裝昏沉的睿王在心里浪笑一聲,暗道,我兒厲害啊,這都能算出來!

    沈余之早就說過,今晚可能有暗殺,但最大的可能是讓他丟丑。且丟個(gè)這個(gè)丑,最好大到足以讓他自覺把太子之位讓賢于齊王。

    睿王正思忖時(shí),史誠已經(jīng)把茶端了過來。

    他說道:“殿下,喝杯茶解解酒吧。”

    “好,喝茶喝茶,要熱茶。”睿王把茶接過去,一飲而盡。

    茶喝了,史誠同何公公出去了。

    服侍睿王的兩個(gè)太監(jiān)也出了內(nèi)室。

    睿王閉著眼睛躺了不到盞茶的功夫,就覺得下腹部像是著了火一般,燒得渾身難受。

    他坐起來,想去找杯水喝,腳剛挨地,就聽外面的門響了。

    一個(gè)姑娘說道:“張貴人,這里沒熱水了,奴婢去后殿看看?!?/br>
    “去吧,喝完酒頭暈,我去里面躺一躺,你快些回來?!币粋€(gè)柔婉的聲音說道。

    張貴人?

    這是那老東西的女人啊!

    睿王嚇一大跳,原來不只是丟丑,而是失德呀!

    為了太子之位,那老東西把他的女人都讓出來了,真夠陰險(xiǎn)的。

    既然如此,不如索性就弄了她,氣死那個(gè)老不死的?

    睿王生氣了,邪火燒得更旺了。

    他低頭看了看,不由臊得滿臉通紅,正要重新上床,就聽門“吱嘎”一聲,張貴人走了進(jìn)來。

    隨即,門在后面關(guān)上了。

    張貴人喝點(diǎn)酒,反應(yīng)遲緩,過了好一會兒才注意到里面有個(gè)人,目光便落在了睿王身上。

    “??!”她尖叫一聲,“登徒子!”

    睿王跳到床上,用被子圍住腰下,叫道:“你怎么進(jìn)來了,快出去,快出去!”

    張貴人清醒一些,趕緊轉(zhuǎn)身開門,卻不料門被人從外面頂住了。

    她知道,自己的死期到了,頓時(shí)哇哇大哭起來。

    哭聲一起,睿王感覺喝下去的椿藥鬧得更厲害了,頭暈得很。

    女人的哭聲勾著他下了床,腳下的步子邁得一步比一步快。

    “你別過來,你不許過來!”張貴人跑到八仙桌前,哭喊道:“太子,你清醒點(diǎn)兒啊,我是皇上的人。你再過來,你我都是死罪,誰都別想活過明天?!?/br>
    睿王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一把掀了桌子,說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fēng)流,你給孤過來!”

    里面正鬧著,摛藻堂外已經(jīng)走過去兩撥大臣了。

    所有聽見動靜的人無不捂緊耳朵,快速離開這個(gè)是非之地。

    事情很快傳到了泰平帝的耳朵里。

    他臉上鐵青,咬牙切齒地罵了一聲“畜生”,對幾位老臣說道:“雖是朕的家事,卻也是國事。太子荒唐,幾位隨朕走一趟吧。”

    睿王愛美人,京城的所有權(quán)貴都知道,但他為人直率,講義氣,從不荒唐。

    高大人不知道別人是不是清楚這一點(diǎn),他一直略有耳聞。

    因而,他認(rèn)定,此事定然另有蹊蹺。

    太子乃儲君,事關(guān)社稷,無論廢立,臣子們都有發(fā)言權(quán)。

    幾個(gè)老臣并不推脫,隨泰平帝朝摛藻堂去了,到殿門外時(shí),里面還在鬧著。

    女人在哭,睿王在吼,間或還有摔打東西的聲音。

    史誠上前推門,門沒開。

    泰平帝看了看御前侍衛(wèi)。

    兩名侍衛(wèi)出列,用肩頭撞開了大門。

    “給朕拿住這個(gè)畜生!”泰平帝吩咐道。

    “是?!?/br>
    侍衛(wèi)們打開內(nèi)門,撲過去,將睿王反轉(zhuǎn)手臂壓在地上。

    “皇上……”張貴人哭得梨花帶雨,“撲通”一聲跪在泰平帝面前。

    她進(jìn)宮時(shí)間不長,大約二十左右,容貌極其出眾,即便宮花搖搖欲墜,淚痕濕了脂粉,也依然無損于她的美麗。

    睿王的目光已經(jīng)迷離了,但意識尚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