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惦記
在家千般好,出門萬事難。出門在外,需要注意的事項有很多,而除了財不露白外,盡量少管閑事也是明哲保身的一條金科玉律。張寶并不是一個好管閑事之人,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尤其不愛做。但凡是要費(fèi)心思去做的事情,必有張寶想要的“好處”在其內(nèi)。 就比如這回張寶隨同這支北上的商隊同行,不管這支商隊所運(yùn)送的貨物是什么,其實(shí)跟張寶都沒有太大關(guān)系。即便是真有什么朝廷明令禁止的違禁品,可損失的也是朝廷,而不是張家。讓張寶動了黑吃黑心思的是另一個理由,不當(dāng)家不知柴米貴,軍隊這東西不是尋常人家能夠玩得起的。張家日后的海貿(mào)雖會為張家?guī)泶罅康呢敻?,但在目前,至少在接下來的半年里,張家還需要勒緊褲腰帶過日子。 這商隊看上去跟一般的商隊并無二致,但實(shí)際上卻是外松內(nèi)緊,對于運(yùn)送的貨物,商隊每一輛馬車都有專人守衛(wèi),不許閑雜人等的靠近??伤麄冊绞侨绱?,就越是讓張寶等人感到好奇。 張寶表面上配合,一行四人坐著馬車遠(yuǎn)遠(yuǎn)綴在商隊的最后??傻搅送砩?,張寶便行動了起來。張寶在武藝方面有兩個師父,一個便是張寶的義父周侗,還有一個則是如今擔(dān)任張家首席調(diào)香師的莫秋煙。 在沒遇到張寶以前,莫秋煙是個飛賊,輕身功夫一流,即便是周侗見了也要夸一聲好。而張寶對于那種高來高去的功夫一直便很向往。在跟莫秋煙混熟了以后,便纏著莫秋煙教授自己輕身的功夫。莫秋煙被張寶纏得沒法,只好把本門的功夫交給了張寶。 興趣是學(xué)習(xí)的動力,只有感興趣,才會用心去學(xué)。張寶學(xué)別的功夫沒見有多大的成果,但論起逃跑的本事,整個張家除了莫秋煙外,就數(shù)張寶跑得最快,哪怕是殺手出身的秦羽夫婦,在跟張寶比試過后那也是甘拜下風(fēng)。 解開了身上所帶的負(fù)重物,張寶頓時感到一陣身輕如燕,在馬車?yán)飺Q了一套衣服,叫上高寵跟著自己溜出了馬車。避過商隊負(fù)責(zé)巡夜的護(hù)衛(wèi),悄悄接近了一輛商隊運(yùn)貨的馬車。張寶先讓高寵找了個隱蔽的地方藏好,隨即自己悄無聲息的進(jìn)了小樹林。將原本身上披著的黑斗篷收好,露出了方才在馬車?yán)飺Q上的一身白衣。 隨手將頭發(fā)解開披散下來遮住自己的半張臉,又輕輕咳嗽兩聲努力讓自己的嗓音變得更加尖細(xì)一些。眼見負(fù)責(zé)守衛(wèi)馬車的三人中的一人奔自己所在的樹林走來,張寶立刻躲到了一棵樹后。等到那人挑了一棵樹開始方便的時候,張寶飛身上樹,利用手中的飛爪勾住了另一棵樹后,張寶一邊發(fā)出低低的冷笑一邊從那人可以看見的方向“飛”了過去。 這半夜三更,忽然聽到樹林里有人笑,又親眼看到一道白色的人影從面前晃過,別說膽子小的,就是膽大的也會被嚇一跳。來樹林邊方便的人頓時就被驚著了,才尿了半截就再也尿不出來,提著褲子就往回跑,跑到一半還被地上的枯枝給絆倒了。 “二子,你這是怎么了?難道林子里有鬼?”見到同伴如此慌張,守在馬車邊的另兩個人連忙趕了過來,其中一個笑著問道。 “你給我住口!”被稱作二子的護(hù)衛(wèi)怒聲喝道。 “怎么了這是?我跟你開玩笑呢?!?/br> “我跟你開玩笑嗎?狗子,這林子里真有動靜?!?/br> “???不會真有鬼吧?” “沒看清。我方才正尿著呢,忽然就聽一陣女人的低笑,抬頭一看就看到一個白影在自己眼前一晃,然后就不見了蹤影。” “你不會是眼花了吧?”狗子一臉不信的問道。 “老子又不瞎,怎么會眼花?!?/br> “都別吵?!比酥心昙o(jì)最大的開口發(fā)話道。 “老丁,我真沒看走眼?!倍硬桓市牡恼f道。 “我沒說你看走眼了。狗子,你在這守著,二子,跟我來。”老丁吩咐了一聲,抽出腰刀就奔方才二子去方便的地方走了過去。二子見狀連忙跟上,老丁一見狗子也跟了過來,不由皺眉道:“回去守著馬車?!?/br> “老丁,這大晚上了,又沒有什么人,你讓我跟你去瞧個新鮮唄?!惫纷优阒φ埱蟮?。 “……隨你。” 三人小心翼翼的到了方才二子說見到女鬼的那棵樹前,狗子前后看了看,嘲笑二子道:“怎么樣?我說你看花眼了吧?這哪有鬼?” “方才的確……我的媽呀……”二子有些不死心的抬頭看了看,不由驚叫一聲。老丁跟狗子順著二子所看的方向看去,不由也是渾身一個激靈,就在距離三人不到五米的一棵樹上掛著一個人。一身白衣,披頭散發(fā),在發(fā)現(xiàn)被老丁三人發(fā)現(xiàn)以后,頓時發(fā)出一陣低低的冷笑。 老丁三人頓時感覺腿有些發(fā)軟,二子更是感覺自己的褲襠有點(diǎn)濕。三人心里明白自己要趕緊跑,可自己的腿這時候卻不聽使喚,兩條腿就跟灌了鉛一樣打不了彎。這腿要是不能打彎,別說跑,就是想正常走路都難。 老話講,哭鬼多蒙冤,笑鬼多兇煞,鬼笑莫如聽鬼哭。在封建社會,神鬼之說很是流行,即便是現(xiàn)代,同樣也很有市場。人天生便懼怕未知的事物,若是碰到了賊人,老丁三人還敢斗上一斗,可現(xiàn)在遇到了“鬼”,三魂頓時丟了一魂半,哪里還顧得上其他,眼見跑不了,就剩下大喊大叫嚷救命了。 他們這一鬧騰,原本安靜的營地頓時便沸騰了,一大群人迅速趕到現(xiàn)場,就看到三個攤在地上的人,哪里見到什么三人口中所說的鬼。 商隊首領(lǐng)姓張,說不定跟張寶五百年前還是一家,在發(fā)現(xiàn)是虛驚一場后暗松了口氣,眼見三個護(hù)衛(wèi)被嚇得夠嗆,他也不好再指責(zé),只得換了三個人頂這三人的缺,至于被嚇得不輕的老丁三人,老張頭讓他們?nèi)热バ菹?,估計緩兩天也就沒事了。 “那幾個人沒事吧?”老張頭在處理完眼前的事后忽然想起了張寶等人,隨口問自己的副手道。 “那不就是?!备笔忠恢刚哌^來的張寶等人答道。 “張東家,這是出了什么事?”張寶上前抱拳一禮后問道。 “沒什么大事,只是有人好像發(fā)現(xiàn)樹林里有賊人出沒?!?/br> “???可我過來的時候聽人說好像是有人見著鬼了?!?/br> “……張公子不必?fù)?dān)心,咱們這有這么多人呢,鬼不會偏偏就挑上你的。”老張頭故意嚇唬張寶道。 “……真有鬼啊?在哪呢?長這么大總聽人說,可就一回沒見過?!睆垖氁荒樃信d趣的問道,邊問還邊向樹林子里張望。 老張頭郁悶了,他本想要嚇唬張寶好叫這幾人老實(shí)待在馬車?yán)飫e給他添亂,不想沒嚇住不說,反倒勾起對方的興趣了。 “張公子莫胡鬧,晚上林子里危險重重,輕易不要進(jìn)林。現(xiàn)在離天亮尚早,你們還是回去接著休息吧。”老張頭勸張寶道。 張寶是這起鬧鬼事件的始作俑者,林子里究竟有沒有鬼他心里自然是一清二楚,之所以跟老張頭說這些,也是想要打消老張頭對自己的懷疑。 見老張頭勸自己回去休息,張寶也就不再堅持進(jìn)林子去找鬼,帶著焦挺回到了自家的馬車?yán)铮惹案约悍诸^行動的高寵此時已經(jīng)在馬車?yán)锏群颉?/br> 張寶先是示意焦挺去馬車外面守著,防止外面有人偷聽,隨后才壓低聲音問高寵道:“怎么樣?都發(fā)現(xiàn)了什么?” “二哥,果然如你所料,這些馬車運(yùn)送的都不是尋常東西。我在一輛馬車?yán)锇l(fā)現(xiàn)了神臂弓?!?/br> “什么?你沒看錯?”張寶驚訝的問道。 “二哥,神臂弓我在莊子里又不是沒見過,怎么會認(rèn)錯。對了,除了神臂弓外,還有刀槍甲胄……” “嘿嘿嘿……”高寵還沒說完,張寶忽然笑了,嚇了高寵一跳,小心的問道:“二哥,你笑什么?” “三弟,咱們這回發(fā)財了。這東西可是花錢都不容易買到的。”張寶笑著對高寵道。 “……二哥,你笑得好滲人。這東西是好東西,可想要弄到手卻不容易吧?!?/br> “哼,不要小瞧你二哥的手段。既然知道了這支商隊送的是什么貨,那就沒有放過的道理。你放心,我不會蠻干的,等冬兒的爹娘帶人來了以后咱們再從長計議。商量好怎么把我們的東西從這支商隊的手里拿走?!?/br> “……二哥,這些東西目前好像不是我們的吧?” “誰說不是?我看上了就是我的?!?/br> …… 說歸說,但在沒有十足的把握之前,張寶也是不會“原形畢露”的。在繼續(xù)隨著商隊走了兩天以后,張寶借口不同路而與商隊分道揚(yáng)鑣。不過張寶是走了,但跟著商隊的張家眼線也就此盯上了商隊。 “秦大哥,這就算是給你們手底下人的一次考核吧,那些東西可都是好東西?!痹谂c接到消息后星夜兼程趕來匯合的秦羽夫婦見面以后,經(jīng)過短暫的寒暄,張寶便對秦羽夫婦布置下了任務(wù)。 是騾子是馬,那要拉出來溜溜。秦羽夫婦拿著張寶的錢在宋遼邊界招募了二百人進(jìn)行訓(xùn)練,這大半年過去了,這二百人到底實(shí)力如何,那不是單靠嘴上說就能作數(shù)的,關(guān)鍵還是要看這幫人怎么干。 “東家放心,這事包在我們身上?!鼻赜鹨荒樧孕诺南驈垖毐WC道。 “我對你的本事當(dāng)然放心,不過也不要輕敵。告訴我們的人,不要在宋境內(nèi)動手,還有,若是能不傷人命,盡量少傷人?!?/br> 張寶既然提了要求,秦羽自然不敢怠慢,當(dāng)即叫過一人低聲吩咐了幾句,隨后問張寶道:“東家還有什么要交代的?” “沒了,去見見你閨女吧。省得她把你這個當(dāng)?shù)慕o忘了。”張寶笑著說道。 秦羽答應(yīng)一聲,“飛”著就離開了。張寶見狀搖頭一笑,他也能理解秦羽的心情,人不是常說閨女是當(dāng)?shù)纳陷呑拥那槿寺?。秦羽又大半年沒瞧見自己的“小情人”,好不容易見到了又要先跟自己匯報工作,這心里恐怕早就急不可耐了。 沒打擾秦羽去享受他們一家三口的天倫之樂。張寶帶著焦挺找到高寵,商量今晚他們要在哪里落腳。而在找人打聽了一下附近的情況以后,張寶當(dāng)即定下了今晚要去投宿的地方。 要說到滄州什么地方有名,江湖上的人最津津樂道的莫過于小旋風(fēng)柴進(jìn)的柴家莊。柴進(jìn)雖是皇族之后,不過他這個皇族是過氣的皇族。宋太祖趙匡胤陳橋黃袍加身,奪得就是柴進(jìn)老祖宗的江山。 柴進(jìn)應(yīng)該感謝趙匡胤是個厚道人,奪了柴家的江山以后還厚待柴家這幫前朝余孽。不過柴進(jìn)似乎沒考慮過這些,他是滿心的不忿,柴家后人這個身份斷絕了他的仕途,而他自持身份的心理又讓他在江湖上難得人心。 柴家莊是柴進(jìn)的莊子,仗著祖上留下的家業(yè),柴進(jìn)待人十分大方,只要是來柴家莊的“好漢”,柴進(jìn)都會款待。不過也因?yàn)椴襁M(jìn)看人分不出好壞緣故,以至于被柴進(jìn)看重的多是擅于逢迎拍馬的小人,這些人里有真本事卻是沒有幾個。 在大宋,柴進(jìn)的身份敏感,只要是打算投身仕途上讀書人,基本上對柴進(jìn)都是避之唯恐不及。而對于這一點(diǎn),如今的柴進(jìn)也是心知肚明。年幼時尚不懂事,但隨著年紀(jì)漸長,柴進(jìn)也就明白了自己在大宋是怎樣的一個存在。 他就是趙家向世人顯示仁義的那塊遮羞布。什么榮華富貴,什么丹書鐵劵,那都只不過是用來裝點(diǎn)門面的裝飾品,而柴進(jìn)最想要的,趙家一輩子都不會給。驕傲的柴進(jìn)不能接受這種命運(yùn),但面對現(xiàn)實(shí),他又無力去反抗。 “大官人,有人前來借宿。”老管家柴福在柴進(jìn)舞了一陣劍后出聲稟報道。 “什么人啊?”柴進(jìn)隨口問道。 “聽來人自報家門說是汴梁張家的家主張寶?!?/br> “哦?快快有請。”柴進(jìn)一聽頓時來了精神,對張寶這人他也是久聞其名。別的不說,單是張家的烈酒英雄醉,柴進(jìn)就嘗過不止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