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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身懷詭胎在線閱讀 - 第24節(jié)

第24節(jié)

    第32章

    小鹽巴目睹眼前一切,半晌都未能反應(yīng)過來:“他真的墜入無間地獄了嗎?”

    白盼頷首:“懲戒靈車通往地獄十八層,無間地獄是最后一層,本該最后抵達(dá)的,但王嵐動了方向盤,軌道偏離,它往哪一層開,就難以預(yù)料了?!?/br>
    “這樣啊?!彼难劬α辆Ь?,帶了崇拜的感情,白盼懂得真多呀。

    小鹽巴怕說了被嫌煩,便在心里感嘆,有時候甚至懷疑,眼前的白發(fā)美人真的只是個請大仙的頂香人嗎?總覺得他的經(jīng)歷和閱歷,比想象中的要豐富很多。

    白盼輕輕地笑,摸了摸他的腦袋。

    這時候,是白盼最溫柔的樣子了。

    小鹽巴被這樣親密的動作弄得有些害羞,便越過身去,趴著車窗想要再看看外面。

    本來沒報多大希望,大巴明顯把車內(nèi)和地獄隔開了,不然車廂也不會這樣寧靜,可就在將臉貼近的同時,地獄的景象再次映入眼簾。

    那是條承載著無數(shù)骷髏和漂浮的紅海,從海底豎起沖天的石林,石林上站著被奴役的鬼魂,他們高抬雙手,撐起高空墜落的巨石。

    巨石生的古怪,底下帶有尖刺,鬼魂的手將其托起,尖刺會貫穿手掌,鮮血如注。

    鬼魂忍受不了這種苦楚,仰著頭顱,痛苦地悲鳴——

    不知怎么了,莫名有種熟悉感。

    腦子里嗡嗡作響,發(fā)出混亂的鳴音,小鹽巴還想再看看,眼睛被捂住了。

    “別看?!倍呌袦?zé)岬臍庀鱽恚骸暗诙疽呀?jīng)到了,這里是石壓地獄,專門懲戒重男輕女和拋棄嬰兒之人?!?/br>
    ——誰重男輕女?

    ——誰拋棄了嬰兒?

    燈光打在紅十月和李大蠻身上。

    紅十月一震,她親眼目睹劉洪頭被拖入地獄,早就心生畏懼,硬著頭皮說道:“當(dāng)時我們家太窮,養(yǎng)不了兩個,才做出遺棄婷婷的決定,哪個做母親不心疼自己孩子?那段時間每逢夜里我都睡不著覺,仿佛能夠聽見幼小的婷婷在眼前哭叫,說她好怕,周圍好黑寒冷,我后悔地要命,所以等唯唯長大,經(jīng)濟(jì)寬松了,開始想盡辦法要找回婷婷,重新盡父母的義務(wù),是不是,大蠻?”

    李大蠻勾起一抹虛假的笑容,點頭附和:“沒錯,我們也是迫不得已的,沒想到對婷婷傷害這么大……”

    他話鋒一轉(zhuǎn),道:“但畢竟我們是父女,養(yǎng)育之恩大于天,又血濃于水,婷婷,你不會做辜負(fù)父母的事,對吧?”

    李婷好像失控的機器,身體劇烈地顫動著。

    他們一直這樣。

    每一次,每一次,到嘴邊的話都是——

    “我們可是生你的人,要學(xué)會報恩?!?/br>
    “身份證先給mama保管好不好?我沒有其他意思,就是怕你丟了……”

    “你要老實點,老劉會打你嗎?哪個男人樂意腦袋上頂綠帽?你既然做錯了,他又氣不過,你就讓他打嘛,等氣消了不就好了?”

    明明從小就拋棄了她,卻要張嘴閉嘴談什么養(yǎng)育之恩。

    明明不喜歡她,為什么還要從孤兒院,再次把她認(rèn)回家!

    明明給予了希望,為什么要親手打碎它!

    一塊塊鐵石落了下來,砸在李婷的脊背上,她越來越佝僂,越來越佝僂,汗如雨下,猙獰又痛苦,沉重的鐵石想要壓垮她,李婷努力支撐著椅背,才勉強頂住軀體抑制自己滑落。

    無助,絕望,憤怒,崩潰,無數(shù)情緒席卷而來侵蝕著李婷的魂魄。

    “她怎么了?”小鹽巴緊張道。

    “這是李婷的負(fù)擔(dān),紅十月和李大蠻就用這種無形的負(fù)擔(dān)在她身上掛了一道又一道枷鎖?!卑着纬烈鞯溃骸翱磥肀绕饸⑺浪膭⒑轭^,令她更絕望的是自己的親生父母?!?/br>
    ——李婷的親生父母,究竟做了什么?

    李大蠻眼神飄忽,對此閉口不言,紅十月更是滿心希望女兒能放過自己,她甚至,有這個自信。

    “有什么地方做錯的,你跟mama提出來,回去以后再改好嗎?”紅十月做出自以為慈祥的神情,但面孔仿佛起了層霧般,逐漸朦朧,變得扭曲,她沉默了會,又道:“婷婷,mama愛你啊?!?/br>
    又一塊鐵石落下,砸中了李婷的脊椎骨。

    mama愛你啊……

    這是耳中徘徊不去的魔咒。

    ……

    母愛是什么?父愛又是什么?

    李婷在孤兒院里長大,不清楚,不懂得。

    她懵懵懂懂,只是隱約覺得渴望它們。

    小時候,無數(shù)次想象過父母的模樣,至于他們?yōu)槭裁催x擇丟棄她,大概是因為雨天路滑摔掉了襁褓,粗心大意吃飯拉下了,去游樂園走散了,很多很多,反正肯定不是故意的……

    那時她才六歲,上鋪的女孩已經(jīng)十五了,冷冰冰的提醒道:“最好不要對曾經(jīng)遺棄過你的親生父母抱有希望,不然希望越大,失望越大?!?/br>
    等到李婷十五歲時,上鋪的女孩走了一個又一個,她們陸陸續(xù)續(xù)被前來領(lǐng)養(yǎng)的夫妻帶了回去,而下鋪的李婷,永遠(yuǎn)沒有換。

    “你還在等你的親生父母啊?”

    “他們一定會來接我的?!?/br>
    “李婷,年齡越大的孩子,越不容易被收養(yǎng),你值得嗎?”

    這是孤兒院中人人皆知的潛則,年紀(jì)越小的孩子,前來領(lǐng)養(yǎng)的夫妻越優(yōu)秀。

    “值得。”

    她的成績是全校第一,做了語文課代表,班主任青睞有加,作文還在縣里得過獎,就算父母當(dāng)初真的拋棄過她,現(xiàn)在看到這么優(yōu)秀的她,一定也會驕傲的。

    李婷就這么想啊想啊,盼啊盼啊,終于有一天,老院長把她叫進(jìn)了辦公室。

    一份證明遞到了眼前。

    老院長擁有慈祥的面容,六十多歲了,眼睛還是那么通透精明,面對李婷,她頓了頓,說:“這兩個人可能是你的親生父母?!?/br>
    李婷整個人都在發(fā)抖,沒注意到老院長語氣里的憐憫。

    那種感覺不知道該怎么形容,就像枯久了的農(nóng)田淋了一場春雨,累積多年的情緒一下子噴發(fā)出來,喜悅興奮占據(jù)了大腦。

    ——她終于有親人了。

    雖然家里只有不大的兩居室,一間是紅十月和李大蠻的,另一間是她弟弟李唯的,弟弟對她的到來很排斥,不停用腳踹她的膝蓋,但這不妨礙一顆想要融入這個家的心。

    即便紅十月沒有準(zhǔn)備自己的床鋪,即便李大蠻有賭博成癮,表現(xiàn)得并不熱情,但李婷太渴望親情了,不斷在心里為他們找理由。

    或許太著急找她了吧,急到連床都來不及準(zhǔn)備……

    打了地鋪,紅十月再也沒提買床的事,好像馬上又會搬出去住似的,不過語氣溫柔很多,李唯胡鬧也會稍加喝止。

    就這樣,李婷度過了人生中最幸福地兩個月時光。

    初中畢業(yè)典禮結(jié)束后,李大蠻和紅十月的態(tài)度產(chǎn)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所有的噓寒問暖不見了。

    “女孩子念什么高中?到年紀(jì)就該找個有錢的輕輕松松嫁了,mama給你物色了相親對象,對,是個瘸子,智商不高,但是他們家有錢,彩禮愿意出三十萬?!?/br>
    “你這小姑娘怎么這么不懂事?不拿彩禮,以后唯唯拿什么蓋房子討媳婦?”

    “婷婷,我們是一家人,將來唯唯的結(jié)婚要錢,你難道一分都不出嗎?”

    ——她要上學(xué),做錯了嗎?

    ——不想這么早嫁人,是罪過嗎?

    李婷疑惑了。

    她引以為豪的成績紅十月根本不在意,也從未關(guān)心過她的生活,甚至連她不喜歡吃香菜,海鮮過敏都不知道,卻能清楚地記得李唯的生活作息,每天晚上不聽故事睡不著覺,最愛吃炸豬排。

    李婷遲疑地問道:“mama,你真的愛我嗎?”

    “婷婷,mama愛你啊?!?/br>
    紅十月毫不猶豫地回答。

    她的面容散開,像被切成了好幾份的棉花糖,李婷努力睜大眼睛,都看不清母親的臉,但依稀能夠聽見耳邊肯定的回答,竟然也能稍稍安心。

    李婷嫁給了劉洪頭,紅十月上門很勤,從先開始的欣喜,到之后的失望,甚至絕望。

    她每一次開口,都是為了錢。

    mama,你看不見劉洪頭不耐煩的眼神嗎?看不見我滿是疤痕的手臂嗎?看不見我過著不見天日沒有陽光的日子嗎?

    她忍不住掀開袖子,把青紫的手臂放在紅十月眼前,情緒崩潰地質(zhì)問:“這就是所謂的幸福嗎?我成績優(yōu)越,本來可以考上一個重點大學(xué),你們卻硬逼著我輟學(xué),你口口聲聲說愛我,心里想的都是我弟弟吧?你們把我要回來,難道不就當(dāng)多了一架提款機嗎?”

    紅十月冷靜地看著她,仿佛在跟一個陌生人對話:“那你想怎么樣?”

    “我要跟劉洪頭離婚?!?/br>
    “離婚了,你爸賭博的債誰來還?”

    “等我讀完大學(xué)——”

    “等你讀完大學(xué),你爸爸的手臂都要被催債的砍掉兩條了。”紅十月冰冷地說道:“我不會讓你再去讀書的,勸你死了這條心,回去好好和老劉過日子,以前的男同學(xué)就別再來往了,不能管住自己,被打也是活該?!?/br>
    原來紅十月一直都知道,他們沒有一絲懷疑,直接默認(rèn)了她的不忠,連問都不問。

    他們寧愿相信劉洪頭,都不相信自己。

    李婷的眼睛酸澀,心里一陣凄涼。

    她再次問道:“mama,你真的愛我嗎?”

    紅十月不耐煩地回答:“當(dāng)然愛你啊,你總問這些有的沒的干什么?”

    這就是愛嗎?

    那為什么說話的時候,連對視都不敢?

    為什么這句話傳到心里的時候,并不暖和,反而覺得凄涼?

    李婷杵在原地,仿佛被灌了杯冰水。

    ……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