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她臉色變了,惡狠狠地瞪著我,我怕她再用拖鞋揍我,只好改口,說所有考試都拿全校第一。 mama滿意了。 …… 2010年,2月6號,暴雨。 我找到團(tuán)圓了,在家里。 它死了很久,倒在地下室的木箱里,頭蓋骨被掀開了,眼睛瞪得大大的,我能感覺到它臨死前的絕望。 這木箱,是一個月前,mama推到醫(yī)院給我吃豆腐腦的,團(tuán)圓為什么會死在里面?! 我實(shí)在太生氣了,怒不可遏找mama對峙,不是說團(tuán)圓走失了嗎?為什么出現(xiàn)在家里?為什么會死?我在醫(yī)院里吃的,到底是什么? 我以為mama知道,她卻驚魂失措地說,完了……完了……我們要完了…… 又在裝模作樣。 惡心,有時候我恨不得拿刀砍死她。 晚上,我又做噩夢了,夢見團(tuán)圓猙獰地看著我,質(zhì)問我。 我們一起長大,度過快樂的七年,為什么要挖它的腦髓…… 我被嚇醒了,月光照下來,我的耳邊隱約傳來了團(tuán)圓的叫聲。 …… 日記到這里結(jié)束了,白盼合上,露出了然的神色:“原來如此,這家旅館的老板娘望子成龍,不惜給兒子吃猴腦,而那只倒霉的猴子,就是日記里的團(tuán)圓?!?/br> “可再怎么說,秋娘以前也做過賣猴,丈夫又因此喪命,為什么會把年幼的猴子和成年猴搞錯,讓最寶貴的兒子食用呢?” 第48章 一年級的日記本,現(xiàn)在程程九歲,已經(jīng)三年級,中間相隔兩年,要出了什么事,難道沒有人發(fā)現(xiàn)? 唯一的可能,兩年前的程程和秋娘,還是正常人。 白盼拉起小鹽巴的手,放在日記本上,說道:“它記載了程程的過往,也會有屬于自己的記憶。” 小鹽巴好奇道:“我也能閱覽嗎?” “當(dāng)然?!卑着螞_他一笑。 真好看呀,小鹽巴被美色昏了頭腦,昏昏沉沉。 一道白光籠罩在閣樓上方,眼睛被刺得幾乎張不開,再一回神,環(huán)顧四首,自己竟身在一間廚房之中,鍋碗瓢盆,狹小不骯臟,應(yīng)該有人經(jīng)常清洗。 …… “mama,我看到團(tuán)圓了?!?/br> “別瞎說?!?/br> 小鹽巴就在他們身后,秋娘和程程熟視無睹般,自顧自地說話。 “它還在旁邊,對我做鬼臉呢。”程程因長時間的失眠,精神極差,他不敢睡覺,一睡著,團(tuán)圓就會掐著脖子問,為什么要傷害它? 醒來后,發(fā)現(xiàn)湯圓還活著,蓋骨雖被削去一半,但還能站立著沖他撒嬌。 這時候的秋娘,三十不到,身材苗條,皮膚白皙,櫻桃嘴柳葉眉,比起現(xiàn)在陰陽怪氣的瘦老婆子,簡直判若兩人。 她轉(zhuǎn)動鍋勺,鍋里燒著桂圓湯,用來增強(qiáng)記憶力和抵抗力的,聞言身體一頓,面色尤其難看:“你說什么?小孩子,別胡言亂語的?!?/br> “真的?!背坛炭粗砼宰ザ鷵先膱F(tuán)圓,開心地笑了:“太好了,它沒有失蹤?!?/br> 這個笑容包含了幸福,快樂,釋懷,卻讓秋娘寒毛直豎。他看向哪里?又在沖誰笑? 他的眼睛一直看向某個固定的位置,不像在說謊:“團(tuán)圓,mama燒桂圓湯,等會我們一起吃好嗎?” “好的!”過了一會,又用尖細(xì)的聲音自己回道。 他在干什么?手再也拿不穩(wěn)鍋勺,“啪”地一下落在地上,秋娘不敢相信曾經(jīng)懂事聽話的兒子會變成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一個念頭自心底慢慢滋生,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治好他。 …… 場景一暗,仿佛被黑霧蒙蔽了雙眼。 再次恢復(fù)視力時,小鹽巴站在了閣樓里,時間不是白天,接近凌晨,旁邊的小鬧鐘滴滴答答走著,兩點(diǎn)半。 這個場景里的程程已經(jīng)睡著了,呼吸均勻,不像之前那副常被噩夢困擾的模樣,神情安然。 正疑惑,閣樓的門緩緩打開,秋娘推著木車走了進(jìn)來,她近身去搖程程的身體,見沒有反應(yīng),便有一霎那的不耐,但想起最近優(yōu)異的考試成績,這種表情很快消失了,盡量用溫和的語氣說道:“起來吃宵夜了?!?/br> “mama……”程程迷迷糊糊揉了揉眼睛。 “怎么樣?還有沒有夢到團(tuán)圓?” 程程表情有點(diǎn)木訥,呆愣地問道:“團(tuán)圓……是誰?” “這就對了?!鼻锬锎笙玻÷曕止镜溃骸斑@張?zhí)鞄煵焕⒆嫔鲜敲缱迦?,想的辦法果然管用,改天再向他取取經(jīng),今后能少走點(diǎn)彎路?!?/br> 程程變了個人似的,比起之前的場景,顯得格外內(nèi)向,被叫醒也只是呆呆地坐著,話也不說,動也不動,像個玩具人似的。 秋娘注意力不在上面,自然沒有發(fā)現(xiàn)異樣,她打開燈,檢查兒子的試卷,六年級的題目,竟然全對,按照這樣的水平,考進(jìn)市里的高中,甚至一線城市大學(xué)指日可待! 秋娘態(tài)度和表情頓時柔和不少,越看程程越是喜歡,好孩子,真是好孩子,她想起什么,趕忙將推車擺到床前,溫和道:“快吃吧,不然就不新鮮了?!?/br> 程程也不拒絕,麻木地拿起鋼勺,一口一口挖了木箱上的美味往嘴里送,只是表情是痛苦難受的。 別吃了……那是人腦啊…… 小鹽巴伸出一只手,對準(zhǔn)程程抓了一下,卻掏了個空,秋娘仿佛能感應(yīng)到似的,目露兇光,對著他的方向喝道:“滾開,別想干擾我!” …… 隨著一聲怒喝,黑霧又一點(diǎn)一點(diǎn)迷了眼睛,想要揮開,一點(diǎn)辦法沒有,過了一會,一絲亮光透了進(jìn)來,慢慢的,又能看清了。 一間普通臥室,一張紅色的床,一男一女,翻云覆雨。 遠(yuǎn)處看不清兩人是誰,小鹽巴便往前走了兩步,站在床頭瞧了個仔細(xì),柳葉眉,櫻桃嘴,瓜子臉的是秋娘,男人只露出個后腦勺,沒有正臉。 不知等了多久,男人呼出一口長氣,兩人化為平靜。 小鹽巴小小“啊”了一聲。 ——他是那天在古鎮(zhèn)里賣猴的。 他是齊業(yè)輝嗎?但齊業(yè)輝不是已經(jīng)死了? 秋娘把臉貼在男人胸膛上,手指一圈一圈地打轉(zhuǎn):“還是你有注意,這次扮我老公回來,沒把鎮(zhèn)上那群黑心黑肺的嚇?biāo)??!?/br> 男人握著秋娘的手,不屑一顧:“他們把成年猴當(dāng)作幼猴賣,出了事污蔑齊業(yè)輝,真不是個東西,我裝神弄鬼嚇一嚇,舉手之勞。” 緊接著,便又勾起嘴角,嘿嘿一笑:“況且你一少婦,婀娜多姿,嬌艷欲滴,不讓我品嘗一番,怪可惜的。” 秋娘扭捏一番,重重打了他一下,捂著嘴輕笑道:“張?zhí)鞄熢趺茨梦议_這種玩笑!” 小鹽巴撇開視線,心里煩悶,就是這個張?zhí)鞄?,把程程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秋娘這個做母親的,竟然一點(diǎn)沒有察覺,還狼狽為jian,對他感激涕零,真是愧為人母。 他打開門走了出去,映入眼簾的不是走廊,而是旅館登記住房的前臺,小鹽巴都要習(xí)慣了,這種情況,肯定是又換了場景。 …… 到處都是森森鬼氣。 “繞了我吧!”秋娘從樓梯口狂奔而下,身后是嘶嘶陰風(fēng),咆哮著向她襲來。 小鹽巴可以看見,是數(shù)十只缺了頭蓋骨的惡鬼,他們流著血淚,猙獰地伸出利瓜向女人瘦弱的背部刮去。 程程坐在地上,速度飛快地寫著試卷,對母親的遭遇置若罔聞。 普通人哪里敵得過惡鬼? 秋娘噴著鮮血的斷手滾下了樓梯。 “腦子……好吃的腦子……”惡鬼們像餓極了般,抓住她的頭發(fā),用尖利的爪子掀開了女人的頭蓋骨,瘋狂搜刮著里面的美味。 程程終于從高如山的試卷中抬起腦袋,他聞到一股奇異的香味,迫使他尋找這股香味的來源。 他餓了,mama怎么還不來送宵夜? …… 原來是這樣,這個時候,秋娘已經(jīng)死了。 小鹽巴以為即將迎來下一個場景,想不到旅館的門突然被打了開來。 正是假齊業(yè)輝——張?zhí)鞄煛?/br> 他居高臨下看著奄奄一息的秋娘,又瞥了眼渾身長出棕色汗毛,無比丑陋的程程,諷刺地笑了一聲。 “好恨啊——”秋娘殘缺的靈魂從軀殼里爬出,凄厲地慘叫著:“我好恨啊——” 她要變成惡鬼了。小鹽巴猜測。 “恨就對了?!睆?zhí)鞄煖惤瑤缀踬N著秋娘的臉,愉悅地大笑:“瞧瞧你這幅可憐的模樣,整個鎮(zhèn)上,只有你們老實(shí)巴交做生意,結(jié)果齊業(yè)輝被污蔑,他死了,你望子成龍,把所有希望寄托在兒子身上,可他呢?對待一只畜生比你還親,為了它,沖你大喊大叫,最后還和惡鬼分食你的腦子,孽子啊……” “啊——”秋娘本就心生怨恨,聞言更是連著魂魄在顫抖,她扭曲著,像氣球般若越漲越大:“憑什么——” “真漂亮?!憋@然,張?zhí)鞄煂λ谋┳吆軡M意,一把小刀在指尖轉(zhuǎn)動,仔細(xì)一看,上面刻著奇怪的咒文。 緊接著,秋娘的尸體被割開,泊泊鮮血流出,緩緩向中間爬去,形成一個詭譎的圖案。 他嘰里咕嚕念著咒語,秋娘的尸體以rou眼可見的速度修復(fù),漸漸的,恢復(fù)到完好如初的模樣。 新鮮的行尸,出爐了。 第49章 秋娘在血水中站起,涅槃重生的第一件事,就是將吞噬腦髓的惡鬼們捏得粉身碎骨,接著,她扭動著胳膊,發(fā)出一聲悠長的嘆息:“啊……活著的感覺真好……” “完美的作品?!睆?zhí)鞄煘樗咨贤庖?,在光潔的手背上印了一個吻,用蠱惑地聲音說道:“你已經(jīng)不是人了,羞恥感,負(fù)罪感,愧疚感無用的東西你要來干什么?統(tǒng)統(tǒng)丟掉吧。這家旅館就是你的身體,你永遠(yuǎn)不死……怎么樣?秋娘,這難道不是你有史以來收到最龐大的禮物?” 秋娘垂頭,握緊,張開手指,不知為何,明明已經(jīng)死亡,卻有種奇異的舒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