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彤叫：“服務(wù)員，再來二十串……”

    話音未落，燒烤店門口忽然傳來一陣尖厲的汽車鳴笛，緊接著尖叫一片。那服務(wù)員石化在廚房門口。

    一輛轎車突然失控，沖進(jìn)步行區(qū)，刮倒幾個人，閃著大燈，直直地朝燒烤店撞過來！

    葉雨時：“快躲！”

    順手拉過坐在他旁邊的雪晴。佟彤背后卻是一排固定的卡座。眼看轎車沖到眼前，希孟踢開幾把椅子，抓住佟彤胳膊用力一拽——

    佟彤急了：“別……”

    那車燈能晃暈了他！

    汽車輪胎和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尖聲。

    正當(dāng)佟彤覺得萬事皆休的時候，空氣突然安靜了。

    轎車停了。半截車頭已經(jīng)沖進(jìn)燒烤店，玻璃門碎一地。

    希孟擋在她前頭，不出所料暈得很徹底，虛弱地坐在地上，打翻的啤酒浸了他半邊衣袖。

    幸免于難的工作人員和食客們擠在一起，心有余悸。

    那轎車并不是主動剎車的。只見一個嬌小的女孩弓箭步挺立，雙手頂著前引擎蓋，臉都憋紅了。

    佟彤喜出望外：“嬌嬌！”

    嬌嬌把那車往外推了兩步，跑到佟彤面前，心有余悸地?fù)嶂乜冢骸澳銈內(nèi)祟惏l(fā)明的東西這么不靠譜嗎？”

    *

    嬌嬌在首都博物館展覽完畢，興高采烈地化形為人，來找佟彤吃喝玩樂。

    正好看見轎車失控。她雖有一身怪力，還是費了老勁才把那車給停下來。

    當(dāng)然，在其他人眼里看來，她也是個險遭剮蹭的受害者。大家只以為這車是碰到障礙，自己停的。

    警車和救護(hù)車很快就來了。幾個被蹭到的路人都是皮外傷，沒什么大礙。

    再看那轎車——駕駛座上居然沒司機，空的！

    幾個警察也十分意外。還在拍照，那倒霉司機自己跑過來了，說他本來開得好好的，路邊有個奇裝異服的家伙沖他招手，告訴他輪胎沒氣了。他剛下車準(zhǔn)備檢查，那車自己就溜了，成無人駕駛了。

    “也怪我停在了斜坡上，”那司機一臉懊喪，“可我明明記得拉手剎了??！我明明拉手剎了??！”

    大伙搖頭嘆氣：“這事鬧的！”

    燒烤店的人還在聯(lián)系保險公司。佟彤把希孟扶起來，看看全須全尾，才和葉雨時在線買單，趁早走人。

    幾個人驚魂未定，決定各回各家，睡一覺壓驚。

    葉雨時十分禮貌：“學(xué)姐，以后常聯(lián)系。”

    臨分別的時候，希孟忽然叫住葉雨時，輕聲對他說了句話。

    佟彤看到，她那個溫文爾雅的學(xué)弟表情一下子僵了，隨后狂喜得像個表情包。

    往家走的時候，佟彤悄悄問他跟葉雨時說什么了。

    “沒什么，”他微微別過臉，藏住一個微笑，“給他的畢業(yè)設(shè)計提了點建議?！?/br>
    *

    如今佟彤家的院子里塞了三位文物，就顯得有點擁擠。

    好在雪晴和嬌嬌不像希孟似的，非腆著臉要求人類的全套過夜設(shè)施。他倆很善解人意地表示，自己不需要睡覺，拼一間房，給個沙發(fā)休息就成了。

    佟彤十分感動，貢獻(xiàn)出了自己的平板，讓兩人沒事玩玩。

    其實除了倒霉的希孟，嬌嬌和雪晴完全可以回各自的博物館過夜。但既然已經(jīng)被彈進(jìn)了人間界，他倆誰都不愿意早早回去。

    所謂“來都來了”。

    雪晴還提出：“而且跟你在一起比較有安全感啦。誰造乾隆那個家伙會不會卷土重來噢?！?/br>
    佟彤被他說得心中一凜。

    不會沒完沒了吧？

    至少現(xiàn)在看來還沒這個危險。

    *

    佟彤家里庫存的舊手機不夠用了，到胡同里轉(zhuǎn)悠一圈，低價收來兩個淘汰的老年機——毛大爺?shù)膶O女剛拿了入職獎金，給他老兩口換了兩臺屏幕比臉大的智能機。

    “給，一人一個。”她耐心教會雪晴和嬌嬌用九宮格輸入法，“要是有事，登我微博賬戶，給‘故宮文?？萍疾俊l(fā)私信?！?/br>
    嬌嬌立刻就開始玩上了，瞬間關(guān)注了一堆營銷號。

    雪晴則第一時間找到了美顏自拍，開始研究。

    佟彤趕緊再提醒：“別亂發(fā)微博，不然找你們要房租?！?/br>
    佟彤每天發(fā)點文保小知識，或者隨手拍的花草鳥貓?，F(xiàn)在她那個賬號已經(jīng)快一萬粉絲了（主要是貓片漲的），她難得有點偶像包袱。

    嬌嬌還不服，指著希孟所在的書房，“他為啥就能拿你的賬號發(fā)？”

    希孟在上網(wǎng)做科普上了癮，每天都要臨幸?guī)讉€高難度問題，享受網(wǎng)民的膜拜。

    但人家膜拜的是故宮小jiejie，他居然也心安理得的照單全收，偶爾向佟彤炫耀。

    佟彤感到有點打臉，嚴(yán)肅道：“回頭我跟他談?wù)劊l都不許濫用權(quán)限?！?/br>
    心累。跟管幼兒園似的。

    *

    佟彤來到文保部辦公室，難得清靜。

    “趙孟頫書畫特展”已經(jīng)開始布展?！度蓑T圖》已經(jīng)攤開在裱畫室，做最后的檢查和修補。

    圖中，一烏帽朱衣人騎馬徐行，筆墨工穩(wěn)，意態(tài)寧靜。

    畫面不大，也就一尺來寬，主題也十分簡單，在趙孟頫的諸多畫作中算不上搶眼。

    但是，因為其獨特的寓意，它卻被歷代文人所珍愛，擁有眾多題跋和……

    沒錯，印章。

    若按面積來算，90%都是乾隆貢獻(xiàn)的。

    別人的印雖然也不少，但都很謙遜地找個角落呆著，不跟趙孟頫的墨寶搶鏡；

    只有乾隆他老人家，為了向全世界昭告他“趙孟頫粉絲團團長”的身份，在畫面上全方位多角度狂轟濫炸，最大的那兩個印，“五福五代堂古稀天子寶”和“八征耄念之寶”，一個頂別人十個，每個印邊長10公分，加起來比畫里的人還高。

    更別提其他形狀各異的印章，串成一串串糖葫蘆。

    《人騎圖》里那匹可憐的駿馬，就這么在一堆漂浮的濕疹和痱子當(dāng)中，生無可戀地向前走著。

    眼前還晃悠著乾隆的御筆，像毛驢鼻子上的胡蘿卜。

    ……

    討厭歸討厭，乾隆的印章到現(xiàn)在也二百多年歷史，也算是文物的一部分。佟彤他們現(xiàn)代工作者照樣得把它當(dāng)祖宗供著。

    佟彤在師姐的帶領(lǐng)下，上手處理了一下裝裱上的卷邊，轉(zhuǎn)眼一上午過去。

    她癱在椅子上放空，心想：這幅倒霉畫要是能化形，估計是個滿臉□□子，能當(dāng)門神使。哪兒打仗往哪兒一站，轉(zhuǎn)眼就是世界和平。

    她促狹地?fù)溥暌恍Α?/br>
    “你還笑得出來？”空曠的房間里突然響起一個哀怨的男聲，“在下這副慘樣你還笑得出來？”

    佟彤一個激靈。左右看看沒人，大約知道這聲音是哪里來的。

    她現(xiàn)在也算身經(jīng)百戰(zhàn)，見得多了。跟非人類在一塊兒也能談笑風(fēng)生。

    但現(xiàn)在這副光景，總覺得有點不對……

    《人騎圖》好好兒的攤在她面前的大桌子上呢！

    她問：“您尊駕在哪兒呢？”

    對方立刻說：“光天化日的還有監(jiān)控，現(xiàn)在沒法化形，只有你能聽見我聲音。”

    佟彤吃了一驚。過去沒聽說過希孟、嬌嬌他們有這項本事。

    難道文物也會修煉進(jìn)化？

    “在下有一不情之請……”那個聲音陪著小心，“你替我把乾隆的爪子印消掉，在下必有重謝。”

    佟彤趕緊澄清：“我、我不是為那點兒謝……”

    “姑娘俠肝義膽，已是聲名遠(yuǎn)播。今日總算見識到了?！?/br>
    佟彤：“……”

    那個聲音輕輕一笑，又顯得有些落寞：“其實很容易。你……只要讓我平安到達(dá)目的地就行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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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粉絲圍堵

    說實話, 佟彤真挺心動的。

    并不是說她身為跨越次元壁的天選之人多么責(zé)任重大；她這幾次下文物副本也并非完全費力不討好。

    跟嬌嬌跑了一趟長安，她除了全方位多角度觀光了歷史中的大明宮, 更是似乎增長了力氣，雖然不如嬌嬌那么逆天, 起碼每天騎車上班不喘氣了。

    雪晴那一次, 她只是短暫地在王羲之書房里停留了幾分鐘, 看王羲之寫了兩篇稿子，觀摩了一下他拿圓珠筆一樣的握筆姿勢；但過后她驚奇地發(fā)現(xiàn)，自己寫字變好看了。大概是那幾分鐘的熏陶所致。

    ……

    那天海晨看到她的修復(fù)筆記, 驚為天人。

    “小佟, 你替我寫結(jié)婚請?zhí)?！?/br>
    佟彤瞠目結(jié)舌, “師姐，你這進(jìn)度也太快了吧！昨天你不是還發(fā)了個朋友圈征友？”

    “男朋友大概還在準(zhǔn)備高考, 先預(yù)約著唄。”海晨甜甜一笑，“主要是吧, 你這字也太好看了！什么時候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