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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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這時,一個小和尚挑著水桶來菜園澆水,一眼看到了兩人糾纏不清,扯著個小包裹拉鋸。 小和尚懵懂:“咦咦,昨天住進來一個施主,今天怎么變出兩個啊?善哉善哉,色即是空……” 佟彤趕緊想說辭:“呃,不好意思,這是我朋友來看我……” 這話她自己都不信。哪個朋友社交來寺院???而且還專門挑個瓜果遍地的菜園? 菜園中的瓜果輕晃,藤蔓枝葉開始模糊。 小和尚眼中現(xiàn)出疑惑和警惕:“施主們……到底是何人?來敝寺到底做什么?” 希孟把佟彤扒拉到一邊,朝小和尚一笑,合十為禮。 “小師父見笑了。我倆都是翰林圖畫院的學(xué)徒,最近奉圣上命,專攻描繪瓜果,可惜總是在細節(jié)上有所分歧。我道那瓜藤上卷須上有柔毛,她卻非說卷須光滑無棱。無奈之下,我倆相約打賭。聞得貴寺種有好大胡瓜,于是想個借口進菜園一觀……” 他說著,伸手托了一條瓜藤,細細看了看。 “啊,果然是有絨毛的。你輸了,今晚請我吃酒?!?/br> 他朝佟彤使個眼色,眉眼間帶著活潑的挑釁。 小和尚聽他一席話,深以為然。 翰林圖畫院里的畫師們個個修為不凡,最近也聽說有個神童在跟著天子習(xí)練??催@位新來的施主相貌不凡,一表人才,莫不是…… 早聽說當(dāng)今官家對繪畫熱情高漲,講究觀察精細入微。果然,翰林圖畫院里的畫師們個個都一絲不茍,為了一根瓜藤上的細節(jié),專門跑到菜地里做田野調(diào)查來了! 小和尚胸口一挺,自豪地說:“施主可算找對地方了。本寺的胡瓜那是縣里一絕,比外頭農(nóng)田里種的都大!施主隨便看!小僧給你們摘幾個帶回去也成!” …… 佟彤捧著三斤大胡瓜,乖乖跟希孟出了寺門。 希孟回頭,朝她莞爾一笑,仿佛是在昭告:沒有我,你寸步難行。 “成,我沒您老人家會編,”她認(rèn)栽,“想好怎么忽悠進梁山了嗎?” “差不多了。過幾天快到的時候再跟你商量。” 面對未知的冒險,他也躍躍欲試,唇角帶笑,神采飛揚。 “還有,”他瞟了一眼她頭頂,“男士的發(fā)髻挽得不太對。一會兒我?guī)湍阏{(diào)整一下。” 佟彤眉花眼笑:“好嘞,tony王老師?!?/br> * 兩人再次開啟驢友模式,商業(yè)互吹,和諧上路。 也不是天天有寺廟白住。這一日,找個小客店,掌柜的熱情出來迎接。 “二位客官是趕長路的吧?”掌柜的察言觀色,知道兩人不差錢,“小店有干凈上房,這邊請!” 到了二樓一看,上房只一間,一個大通鋪,上面被褥倒挺精美,還熏了香。 掌柜的笑得愉快:“客人覺得如何?” 佟彤一愣,嘀咕:“不是上房嗎……” “這邊都是大床房,沒有雙床間,別問了,”希孟悄悄指點她,然后吩咐小二:“給我們拎包裹吧?!?/br> 佟彤想想也是。古代人不太注重隱私,住店時,同行的客人默認(rèn)一間房。甚至有時候陌生人也會親密拼房。 所以《三言二拍》之類的小說作品里,經(jīng)常出現(xiàn)拼房的兩人“一見如故,結(jié)為摯友”,又或者是某人“覷見同屋人隨身財物頗豐,遂起歹意,伺機謀財害命”云云。 再想想,那些達官貴人、文人墨客,高興起來還經(jīng)常抵足而眠,特別基情澎湃。 她現(xiàn)在男裝出行,在tony王老師的巧手打扮下,男得很逼真,足以和雌雄莫辨的雪晴媲美。 綜上,掌柜的給他倆開一間房,是合情合理的行為。她如果硬要兩間反倒顯得突兀了。 希孟掛了外套,似笑非笑看著她。 “我還以為現(xiàn)代女子已經(jīng)不糾結(jié)什么男女之防了呢?!?/br> 佟彤趕緊說:“不不不,我們還沒那么先進,共產(chǎn)主義還沒實現(xiàn)……” 妹想到啊,畫中的他,三貞九烈男德出眾;現(xiàn)實中的他卻如此的放浪形骸,她都快精分了。 不過他也只是說了這么一句,隨后道:“讓我睡地下可以,但你得多給我一床被子?!?/br> 佟彤轉(zhuǎn)念一想,干嘛跟他示弱啊,拼房就拼房,他還能把我怎么著咋地? ……就算怎么著,好像吃虧的也不該是她…… 她打住這個危險的想法,顧左右而言他:“我是擔(dān)心,萬一讓人看出來我女扮男裝,咱倆……各自得幾年徒刑?” “店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必顧慮?!彼f,“點菜打水的事我來就行。” 第44章 這酒店是夫妻店, 掌柜的讓老婆做了餐食,送到房里。 兩個“俊俏小生”相約出來旅行, 這樣的客人不多見。那老板娘不由得多看了他們兩眼,走的時候帶著姨母笑。 奔波一天, 兩人胃口大開。幾枚蠟燭一壺酒, 吃得很愜意。 北宋的酒, 度數(shù)不高,清香微辣,微醺而不醉人。 燭光照在希孟蒼白清雋的臉上, 給他添上三分煙火氣。 如果說借住煤廠胡同的那個畫兒精, 不食人間煙火像個神仙, 那眼下的他,便是神仙下凡, 和尋常人并無二致。 除了,整個地圖上幾乎沒他這么好看的“尋常人”…… 不過, 跟本土孟相處幾日,不小心有了那么一點點疑似過界的舉止, 再回來看這位,總覺得有點怪怪的…… 佟彤說正事:“明天就進入京東西路地界了(約等于現(xiàn)代的河南山東邊界),據(jù)說那里已經(jīng)是梁山的勢力范圍……” 他們需要做的事情說難也不難。只要讓梁山的人出面說明,沒頭告示是偽造, 他們并無攻打東京之意,就能達到辟謠的效果,乾隆的陰謀也就不攻自破。 但這也是需要鋪墊的。總不能到梁山底下嚷嚷一嗓子, 就指望那些脾氣暴躁的社會大哥們乖乖配合。 佟彤很有自知之明地虛心求教:“你早間說你已有計劃了,不如今晚討論落實一下?” 希孟點點頭,閉目沉思片刻,卻沒說話,眉眼間顯出疲態(tài)。 終于,他說:“今日我太累了。明早再說行嗎?” 他當(dāng)畫兒精當(dāng)久了,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原本早就成了神仙。這次猛然回到創(chuàng)作層,成為普通人一個,重新體會到饑餓勞累,還真不太適應(yīng)。 吃著吃著飯就眼皮打架,比佟彤還體力不支。 佟彤趕緊說:“當(dāng)然可以!差點忘了你還需要睡覺了?!?/br> 在煤廠胡同的他,高冷不近人情,時時刻刻精力充沛地討打。這一進到創(chuàng)作層,人情味兒濃多了,還知道賣慘,還知道示弱。 佟彤于是母性泛濫,吃完飯,叫小二收了桌子,給他在大通鋪上鋪了一大半的位子,叫他:“快休息吧?!?/br> 希孟也實在沒力氣推辭了,找個枕頭和衣而臥,迷迷糊糊問:“那你睡哪?” 佟彤不能給現(xiàn)代女生丟臉啊。她大大方方鋪好另一邊,占了大約四分之一的通鋪,又靈機一動,把兩人包裹隔中間當(dāng)個床頭柜。 “合租愉快,老前輩?!?/br> 她暫時還困意不濃,靠墻抱膝坐著,一口一口抿小酒,摸出個手機玩。 希孟被手機屏幕的亮光晃了一下,困意飛走一瞬間。 “你……你手機哪來的?” 佟彤噗嗤一笑:“我自己的手機,當(dāng)初自拍時揣在兜里,一并帶過來的啊。” 她深知這東西不能外露,早早就給關(guān)了機,一直好好的貼身藏在懷里。 這會子沒事干,手癢,拿出來玩兩下。 可惜不能聯(lián)網(wǎng)。 她在書庫app里瀏覽緩存的免費公版書,很快驚喜發(fā)現(xiàn): “有了,《水滸傳》。” 她只看過電視劇,想來不如原著信息量大。馬上要去梁山,她決定臨時抱佛腳,做做功課。 希孟重新閉眼,仰面朝天的微笑道:“佟姑娘心思縝密,先前我小看你了?!?/br> 佟彤的手指停在半空,看他側(cè)顏輪廓斐然。 大佬夸人了? 她內(nèi)牛滿面,真心實意地說:“你看,咱倆其實還是挺投緣的。等回去以后也這么友好的相處多好,別再整天互懟了成嗎?” 希孟呼吸逐漸平緩,沒給她答案。 * 佟彤熬夜刷水滸傳,直看得兩眼發(fā)直,也不知什么時候頭一歪,就睡過去了。 睡得死死的。做夢都是佟女俠倒拔垂楊柳,佟女俠風(fēng)雪山神廟。 …… 佟女俠景陽岡打虎…… 她被那老虎按得死死的,怎么翻都翻不過身,動彈不得…… 只能被那老虎橫拖倒拽,拽進虎xue…… …… 佟彤“啊”的一聲,發(fā)現(xiàn)自己正在被橫拖倒拽,讓人扛著走! 她用力掙扎,動彈不得! 頭疼。不像是喝酒宿醉的感覺。 撲通一聲,她讓人扔到一個稻草堆上,頭上罩的黑口袋滑落下來。 墻壁上火把獵獵,天花板黑黢黢,像是個地窖。 那個客店老板娘翹著二郎腿坐在椅子上。她穿著一身喜慶的紅裙綠襖,一雙媚眼斜瞇著,看著佟彤,一臉姨母笑。